国子监的六品官员袁文清最近颇为烦恼，他膝下有两子三女。次女清歌年满十五，刚到及笄之年，却无一家前来说媒。

这清歌生了一副倾城绝世的好容颜，就凭她的长相哪怕进宫去当个娘娘也不为过，只可惜她是个傻子，智商和两三岁的孩童差不多。

这让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不揪心？如果清歌没能有一个好归宿，他百年之后也没脸去见去世多年的发妻啊。

心事重重地下了马车，两条腿刚迈进府里的门槛，就看见伺候清歌的丫鬟小翠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结结巴巴地道：“老……老爷不好了，二……二小姐她……她……”

“你好好的给我说清楚，清歌怎么了？”袁文清厉声追问道。

小翠“哇”地一声哭起来，“二小姐她掉湖里去了。”

“什么？”袁文清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再问了，抬腿就往后院跑。

清歌虽然是个傻子，可是他最疼爱的宝贝疙瘩，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向九泉之下的发妻交待？

小翠是个笨嘴拙舌的丫头，一紧张就没有把事情说清楚。清歌的确是落水了，可也早被救起来了，家里的姨娘也请了大夫来看。

发须皆白的大夫摸了摸清歌的脉搏，再翻翻她的眼睑，对着吴姨娘拱拱手道：“夫人，二小姐已经仙逝了，请府上准备后事吧。”

一时间，清歌的闺房里哭声震天，吴姨娘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傻了眼。

吴姨娘一直不待见清歌，背地里也诅咒过她，因为清歌和她死去的娘亲长得极像，吴姨娘总认为是这个原因导致袁文清忘不了亡妻，所以才迟迟没有把她扶正。

情敌的女儿，又和情敌长得那么像，一天到晚在她眼前晃，她心里能舒坦吗？可痛恨归痛恨，一个活生生的姑娘转眼就没了，始作俑者还是她的亲闺女，她能不胆颤心惊吗？万一袁文清追究起来……不行！清歌房里的几个丫鬟老妈子得让她们闭嘴。

吴姨娘稳住心神往房里悠了一圈，却倏然发现清歌的贴身丫鬟小翠不见了。

她着急了，正要遣人出去找，忽然听见小厮在门外高声喊：“老爷回来了。”

坏了。她暗叫不好，袁文清已经冲进房，直往清歌的床前。

清歌躺在床上，一张绝美的小脸煞白煞白，双眼紧闭，一头乌亮的秀发湿漉漉的。

他抓住女儿的手，却感觉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一屋子的哭声令他心惊胆寒，难道……他不敢细想，颤巍巍地唤道：“清歌，清歌……爹爹回来了。”

吴姨娘酝酿了一下情绪，凑到跟前红着眼圈道：“老爷，你请节哀顺变，清歌她……”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见一声娇脆无力的“爹爹”。幻听了？她疑惑地朝床上一看，吃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

刚才被大夫宣布死亡的清歌居然睁开了眼。幻觉？她使劲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清歌的的确确睁着一双清凌凌的凤目，小扇子似的长睫毛还忽闪忽闪的。

“清歌，你没事就好，吓死爹爹了。”袁文清长吁了一口气。

妈呀！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反应极快，回头冲着满屋子的人吼道：“哭什么丧？二小姐已经醒了，还不赶快把大夫给我追回来。”

一屋子的人正哭得撕心裂肺，闻言哭声一顿，面面相觑了数秒后，又一股脑地涌到了清歌的床前。

吴姨娘用眼神示意她的亲闺女扬琴赶快出去，扬琴朝她翻翻白眼，一脸的不以为然。

一个白痴丫头有什么好怕的？就清歌那点可怜的智商，还不是由着她颠倒黑白。

房间虽然大，可杵在跟前的人太多了，你一句我一言，七嘴八舌地吵得清歌头痛。

清歌眨眨眼，对着袁文清可怜巴巴地道：“爹爹，房里好吵，我想静一静。”

是啊，女儿这才刚刚苏醒过来，的确需要静养。袁文清皱了皱眉，朝着众人摆摆手，“除了贴身伺候二小姐的人，其余的全出去吧。”

这屋里的人大都是在老爷跟前装装样子，有几个是真心诚意关心一个傻子的？老爷一发话，屋里的人便陆续走了一大半。

“爹爹，女儿有红樱和小翠照顾，你刚回府还是回房去休息吧。”清歌轻声道。

袁文清闻言楞住了，女儿虽说已经十五岁了，可举止言谈一直和三岁孩童无异，何曾对他说过这样贴心的话？

“清歌……”他心中既惊又喜。

“爹爹，女儿感觉像是一场大梦初醒，以前……以前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五岁时娘去世那会儿的事。”清歌说着话眼圈已经红了。

袁文清闻言很是震惊，难道女儿失足掉进湖里，因祸得福由傻子变成正常人了？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绪，颤声问：“清歌，你还记得你娘是怎么去世的吗？”

“娘不是因为难产死的吗？还有我未谋面的弟弟……”清歌流着泪说。

女儿的话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十年前清歌的娘，也就是他的结发妻子难产去世。一尸两命，腹中的胎儿也未能保住，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婴。

悲痛归悲痛，可现在不是缅怀往事的时候，他很快调整情绪，仔细瞧了瞧女儿，又问了她一些话。

清歌神态从容，思维清晰，言谈间很有逻辑条理。

袁文清惊喜万分，老天终于开眼了，他的傻女儿清歌忽然之间不傻了。

吴姨娘忽然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刚才那位大夫，年过六旬的大夫看到活生生的清歌，惊得下巴差点掉了。

“老爷，清歌这次虽说是有惊无险，万一留下什么病根可就不好了，让大夫再给看看，也好安心。”吴姨娘满脸堆笑。

清歌蹙了蹙眉，“爹爹，女儿没病，只想休息。”

袁文清立刻冷下脸，像赶苍蝇一样将吴姨娘和大夫轰了出去。

大夫的嘴里不停念叨着：“没可能啊……明明已经没气了。”

吴姨娘听得心烦，眼一瞪道：“你这庸医，明天就让人去拆了你医馆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