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不慌不乱,马上便跟上了箫声的节奏,玉葱似的修长手指灵巧地拨弄琴弦,很快沉浸于弹琴的喜悦之中。
琴音清越,箫声悠扬,一琴一箫竟像有默契似的配合得天衣无缝,将“朝元歌”这支名曲演绎得荡气回肠。
人们陶醉在这如天籁般的乐声之中,除了箫琴之音,偌大的后花园里再也听不见旁的杂音。
一曲终了,人们仍沉醉其中。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许久后,永安公主开口道:“想不到雪梅故去后,还能听到如此美妙的琴音,太子哥哥的箫声也甚好,与这琴声合鸣……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她的嗓音里透着惊喜和感动。
“太妙了……此曲只应天上有,永安妹妹说得太贴切了。”晟王感叹一句。
琴箫合奏时,后花园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永安公主和晟王的话音刚落,后花园就像突然炸开了锅,惊叹和赞美声不绝于耳。
总算是没有搞砸,清歌长吁一口气,这才察觉后背已经冒了一层薄汗。
“雪梅姐姐!”
一个清脆的男孩声音忽然响起,在一片成人的声浪中格外突兀。
他的嗓音又脆又响亮,清歌的心弦一震,整个人僵住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前面的席位跑出去,直奔向屏风后的清歌。
他跑到屏风后面,看到清歌后吃惊地顿住脚步,指着她道:“你不是我的雪梅姐姐,可是为什么你和她弹的琴声一样好听。”
清歌差点泪崩,这男孩是右相赵敬的独生子,也是她第一世的亲弟弟赵松。
她鼻子发酸,强忍住眼中的泪意道:“小公子说得不错,我的确不是你的雪梅姐姐,我叫袁清歌,小公子……可以唤我一声清歌姐姐。”
小赵松走近了些,摇了摇头;“雪梅姐姐没有你长得好看,可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可惜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再陪我玩耍,不会再教我读书写字,不会再给我讲三国志里的故事……”
他说着说着嗓音就哽咽住了,乌溜溜的大眼里包着一汪泪,眼圈顷刻便红了。
清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颤声道:“你真的……那么想念你的雪梅姐姐吗?”
“当然是真的,雪梅姐姐待我最好了。”小赵松奇怪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哭了?”
清歌摸了摸脸,这才惊觉自己满脸的泪水,她慌忙用衣袖胡乱擦拭。
“我这几日正犯眼疾,一见风便会流泪,让小公子见笑了。”
“你流泪的样子真像我的雪梅姐姐,连擦眼泪的动作也像。”小赵松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小公子兴许太思念姐姐了,才会觉得我像她。”清歌含泪笑道。
屏风外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松儿。”
“我母亲来了。”小赵松道。
一个三十出头的贵妇人走了进来,她见清歌和小赵松的眼圈都红红的,不觉诧异,“松儿,你这是怎么了?”
清歌强逼回去的泪水又要夺框而出,这妇人正是弟弟赵松的生母,抚养她多年的继母,右相赵敬的续弦赵夫人。
她嫁给赵敬后只生育了一子赵松,虽然是赵雪梅的继母,但对她着实不薄。
曾经,第一世的赵雪梅从心里将她视为自己的母亲。
清歌站起身向她施礼,“见过右相夫人。”
又强忍悲伤道:“小公子说我的琴弹得好,要进来看看我。”
“姑娘的琴声的确很美。”赵夫人道,又拉住儿子的小手,“随母亲走罢,莫要打扰姑娘弹琴。”
屏风后忽然又走进一个人,她的目光“刷”地一下钉在清歌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惊异和妒恨。
清歌又朝她施了礼,“见过相府小姐。”
赵雪莲冷哼一声,“不过是一名六品官员的女儿,仗着会弹首曲子就在太子殿下和众位王爷面前卖弄,简直不知羞耻。”
“雪莲。”赵夫人不满地蹙了蹙眉。
清歌真想一巴掌扇在她那张猖獗的脸蛋上,可惜她不能。
她现在的力量太过渺小,她只能忍!只能忍!
“清歌琴艺粗浅,不敢说 ‘卖弄’二字,有机会定要见识一下相府小姐的才艺。”
赵雪莲傲慢地扯扯唇角,“你配吗?”又拉起小赵松的手道,“好弟弟,我们走罢。”
小赵松挣掉她的手,去扯赵夫人的衣袖,“母亲,这位弹琴的姐姐真像雪梅姐姐。”
赵夫人叹道:“傻孩子,你的雪梅姐姐已经去了,以后再别说这样的话了。”
小赵松包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可是我好想雪梅姐姐。”
“松儿,别哭,我不也是你的姐姐吗?”赵雪莲拿出丝帕想替他擦拭眼泪。
小赵松却不领情,侧身避开她,嘴里说道:“雪梅姐姐只有一位,谁也代替不了她。”
“松儿,回去看你爹爹来了没有。”赵夫人连哄带拽,拖着小赵松走了。
赵雪莲临走时狠狠剜了清歌一眼。
清歌根本没有在意,她眼前晃动着小赵松的一张哭脸,一颗心好痛,好痛。
两个小太监过来撤掉了屏风,清歌回到了亭台里。
太子和公主王爷们正在饮酒叙话,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正合清歌心意,她现在无心也无力去迎合任何人。
走到袁芦笙后面,她低着头一颗心仍是疼痛难忍。
明明母亲和弟弟就在眼前,她却不敢相认,当了十八年的右相府千金赵雪梅,这个身份已经融进了她的骨血,想忘也忘不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恭送太子殿下”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原来太子要走了。
明黄色的华丽马车,八匹高头大马,马车的前后左右均有带刀的威武侍卫,太子魏昊端坐在马车之中,丰神俊朗,贵气凌人。
“你们都回了罢。”太子道。
“恭送太子殿下。”以晋亲王为首的一众人躬身行礼。
驾车的两名太监扬了扬缰绳,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马车渐渐远去消失不见,众人放松下来又回到了王府。
清歌有意落到了后面,太子终于走了,她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些。
袁芦笙缓下脚步等她,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二妹妹今儿倒是让我意外,我可从来不知道你会弹琴,而且弹得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