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嬷嬷心里向着本宫，本宫知道。你俩都是我娘家的人，跟着我一路进了王府……”瑾妃妆容精致的美艳脸蛋闪过一丝恍惚，缓了缓才继续道，“又进了宫，更应该谨言慎行，成为这曦月宫里奴才们的表率。”
碧水闻言马上跪在孙嬷嬷身边，异口同声道：“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都起来吧。”瑾妃往外看去，神色间颇有几分焦虑，“这人怎么还不来？”
“娘娘，我去宫门口看看。”碧水道。
“也好。”瑾妃点头。
莫约半个时辰后，一个小太监跟着碧水进了瑾妃的寝宫。
“给瑾妃娘娘请安。”小太监跪下道。
“起来说话吧。”
小太监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碧水道：“夫人亲手做了一些娘娘爱吃的点心，命奴才送给娘娘。”
“公公辛苦了。”瑾妃对碧水使了个眼色。
碧水心领神会，从袖笼里摸出一枚银子递给小太监：“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
小太监又忙向瑾妃磕头谢恩，这才跟着碧水离开。
孙嬷嬷去将殿门紧闭，又把小太监送来的食盒放到瑾妃手边。
食盒里放着几碟精致的糕点，瑾妃一块块拿起掰开，从一块椰子酥里抽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她慢慢展开来，纸条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小字：斩草除根。
白润的脸蛋漾着淡淡的红晕，纤纤玉指轻轻摩挲着纸条上的字迹，神情怔忡，眼神迷离，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
孙嬷嬷走近，轻轻唤了一声：“娘娘。”
瑾妃恍若梦醒，将纸条递给孙嬷嬷，“让她们进来吧，伺候本宫沐浴，本宫想休息了。”
“是的，娘娘。”孙嬷嬷走到烛台前，将纸条放到火上烧了，这才去开殿门。
紫竹院厢房里，浣竹从食盒里取出一盘玉米面馒头和一碗白粥，走到芸娘跟前，拉着她的手道：“芸娘，你好歹吃点东西。”
倚靠在床头的芸娘摇了摇头，“我不饿。”
一天一夜，她滴水未进，更别说吃东西了。她心里惦记着明日戌时的山洞之约，那是她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芸娘，我求了门口的小公公很久，他才让我进来的，如果被娘娘知道了，绝不会轻饶了我们。”浣竹低着头道。
浣竹冒着被瑾妃责罚的危险前来给她送吃的，如果她不领情就太伤她的心了。
芸娘轻叹一口气，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到案桌前坐下。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命。
她掰着馒头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喝粥。
浣竹愁苦的小脸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眉头却仍然皱着，似有重重心事。
芸娘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只一心一意思索着怎么才能逃出曦月宫。
“浣竹，能帮我送一套公公穿的衣服来吗？”她轻声问。
除了求助于浣竹，她再无其他办法。
浣竹睁大眼睛看着她，数秒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应该不难，去公公们住的院子里顺一套便是，明日我再求门口的小公公让我进来。”
“明日你能不能早些来？”
“我尽量。”浣竹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芸娘埋下头去喝粥，眼睛里湿漉漉的。
浣竹，我的好姐妹，如果能逃过这一劫，以后我定衔环结草报你的恩情。
竖日午后，芸娘将藏在床下的食盒拿出来，夏季气温高，剩下的白粥已经馊掉了，只有两个玉米面馒头还能入口。
她强迫自己吃掉两个馒头，又喝了些隔夜的残茶，这才渡步到窗前从缝隙里朝外看了眼。
紫竹院靠近曦月宫的后门，如果能换上一套太监的常服，再从窗户翻出去，混出曦月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大内虽然守备森严，但也只限于宫门和皇帝的寝宫，至于后妃们居住的后宫侍卫是不能随便出入的。
再则，她是逃命又不是作乱谋反。
而且，她对那人的能力深信不疑，既然能出入于皇宫大内，设法将她一名小小的宫女带出宫应该是轻易而举。
只要他守信重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芸娘瞄了一眼案桌上的莲花漏，已经接近戌时了。
她不觉有些焦虑，心神不定地在厢房里走来走去。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心里一喜，浣竹终于来了。
再仔细一听，又觉得不对，来得似乎不止一个人。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却是碧水，她冷笑着将一个包裹扔到她脚下。
包裹散开了，从里面掉出来一套太监的常服。
碧水挑眉冷笑，“段芸娘，你不是想要太监的衣服吗？我给你带来了。”
芸娘心下一惊，急问道：“浣竹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段芸娘，死到临头了，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碧水，你去告诉娘娘，不关浣竹的事，是我逼迫她的……不，是我骗她的，她根本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芸娘语无伦次地道。
横竖是一死，临死前却要连累浣竹，她于心何忍？
“浣竹就不用你操心了，娘娘自有安排。”碧水鄙夷地瞥她一眼，“当曦月宫是什么地方了？你随随便便就能逃出去？”
这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将死的蝼蚁。
芸娘花容惨淡，心如死灰，心想不知是三尺白绫还是一杯鸩酒？
碧水一出厢房，马上走进一个五大三粗的太监，手里擎着一根熊熊燃烧的松柏。
她悚然心惊，颤声问：“你……你要干什么？”
火光映照下，阉人的脸格外狰狞可怕，他一扬手将燃烧的松柏扔进了纱幔重重的大床上。
松柏浸过油，纱幔易燃，肆虐的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
太监迅速退到门外，匆匆丢下一句“姑娘，请上路吧”便锁死了门栓。
芸娘犹记得前世被烈火焚烧吞噬，最后成了一具焦炭，没想到再世为人却是同样的悲惨下场。
厢房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段芸娘不躲不避，含泪出声发誓：“如若我能重生为人，所有害过段芸娘和赵雪梅的人，必不会让你们善终，今生前世受过的苦痛，一定双倍奉还。”
两里外一个铺满落叶的山洞里，一位长身玉立的俊逸男子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