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还年轻,年轻气盛,又才失了爱妃,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
吕后闭目良久,待气息平稳后,方才言道:“都下去吧,让哀家一个人好好静静。”
“诺!”雨竹扶着陆亦清出了正宫门才敢喃喃道:“太后娘娘很是生气。”
陆亦清没有搭话,她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想起了昨晚做的一个梦。在梦里她在一团迷雾中胡乱着跑着。分不清方向。不知跑了又多久,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陆亦清吓得闭眼蹲下,不敢发声。
再睁眼时看见了迷雾中有一副棺材,棺口敞开,却看不见棺材躺着的究竟是何人,陆亦清吓得不轻,可还是要上前去观望。刚要看到此人面容,就被吓醒了。不知多久再次沉睡过去再醒来就已是天明时分了。
走着走着陆亦清突然停下,雨竹疑惑,问:“小主怎么不走了?”
“等等。我有话要问李公公。”
“哦。”雨竹回过头望着李公公,锦瑟不知在和李公公交代着什么。李公公点头叩首便也退出了宫殿外。
李公公出了未央宫时,雨竹便喊住了他。
看见是陆亦清,便上前来行礼,“不知县主找我有何事?”
“虽然觉得不太妥当。但我还是想见见浣纱。公公能安排我和浣纱见面吗”
李公公若有所思。“但是浣纱死了。”他无比可惜地说。
刚看着李公公神情不对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妙,但怎能想到浣纱竟然死了,陆亦清心里咯噔一下,吓了一跳。连雨竹都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怎么会死呢?昨天还好好一个人儿怎么就死了呢。”陆亦清急忙问道。
“奴才也诧异的很,今早掖庭的人发现该女婢卧倒在地,久叫不起,连忙去拉起她,谁知道就死了呢”
“可有太医看过?”
李公公笑了:“县主是个善良的人啊,可你不知这宫中女婢死了就死了,今早见人没了气就拖出给埋了。”
陆亦清没法接受这副说辞:“可她不是人证吗?”
“对啊,可案子不是结了嘛,犯人也有了,只怪她命不好,要是还活着,说不定出来还能受点封赏。”李公公无不可惜地说道,“只可惜她命中没福。”
陆亦清心想着能不能套出什么有用的讯息来:“死时可有异象?”
“据狱史交代并无异象。身上无伤,也无中毒迹象,好似睡着了一般,只是没了脉搏。”
陆亦清还在思索着。李公公向她行礼。“县主,奴才还要去见皇上,先退下了。”
陆亦清点点头。
原来那个梦在告诉她,浣纱死了。
陆亦清此时头痛更甚,思绪纷乱,整个人晕晕沉沉。耳中似有嗡嗡之音。眼里所见之物均会幻化为能动的怪物向她袭来。
来这宫里不过几日,就接连有人死去。
雨竹也不敢多言,扶着陆亦清回了疏霞偏殿。
“小主,你自回来,就不言不语还跟昨夜似得在发呆,可有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太医过来给小主看看可好。”
“小主,你倒是说句话啊,别吓着奴婢。”
陆亦清抬起无比惨白的小脸:“不必了,我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有些头疼,扶我去休息一下就好。”
雨竹扶着陆亦清躺下后,命人换了香炉的香,重新点上了安神怡情的安神香。
再待陆亦清醒来,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陆亦清起身,便唤雨竹到跟前。
“小主可醒来了呢。”
“恩,可有什么事?”
“还真有,刚不久前,太后命掌侍送来数名宫女让小主挑选几个,现还都在宫外候着呢”陆亦清伸出手来,让雨竹给她套上外衣,便开始梳妆打扮。
“让她们进来吧。”
“诺!”
掌侍带着人进来,几个小姑娘站成一排,看着倒是各个都很清丽脱俗,三庭五眼都很端正,正都是水嫩水嫩的年纪,怎么看着都很舒服。
陆亦清来回晃悠,停在一个女孩跟前,淡抹胭脂,肤色白腻,看着喜欢:“叫什么名字?”
“静叶。”笑起来还有酒窝无比可爱,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你以前是哪个宫中的?”
“回县主的话,不曾去过其他宫内,自入宫内以来就待在内侍府内接受训练。”
掌侍接话:“这批宫女是专门训练给各宫主子的随待。”
“恩,那就你了。”静叶立马跪地叩谢。
掌侍又问,“县主,不多留下几个?”
陆亦清摇头,“我喜欢清静。”
于是,掌侍便招着其他人退了出去。陆亦清问道:“掌侍可知道前几日死去的名叫玉娟的宫女?”
“知道。”
“她以前是什么人身边的人?”
“这……好似以前是鲁元公主身边的人,后被送进了宫,可皇帝也没看上就分配去充了宫女了”
“那可知道浣纱是哪个宫里的人?”
“这浣纱就是个浣衣坊的宫女。”
陆亦清心里了然,便将雨竹打发走了。而后,她又让雨竹偷偷给玉娟烧了点纸钱,随带也给浣纱烧点,都是可怜之人。她每当想起进宫的这几日,便感到胸口有块石头压着似的,喘不过气来。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眉头一蹙,不能发作,只能忍耐。威胁,赤裸裸地威胁,然而对于陆亦清来说这种威胁是不够分量的。陆亦清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又恰逢失忆,听玉娟提起过,家族灭门,独留下她一人苟延残喘。
陆家精忠报国,阖府上下数几十条人命都成了无情的铁蹄下的深深白骨,即便她失忆了,可每每提起亲人离世,那种刻骨疼痛依然存在。陆亦清也无意留在宫中,吕后又念及她身世悲惨,又亭亭玉立,遂召至宫中,封为县主,与皇后做个伴读。而现如今对陆亦清来说,生即是死,死亦是生。
再加上有太后庇佑,即若她不答应,她打定鲁元公主也不敢轻易将她怎么样。
心中思量这一切前因后果,觉得其中有诈。
“你不答应?”声音发冷。
陆亦清从小生性顽皮,不拘于礼法,又受父母长兄疼爱,性子也就野了些,越是碰不得的东西越是要去碰,她十分好奇,太想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清儿深受太后之恩,而太后最为宠爱公主,若公主有用的着清儿的地方,清儿必当愿尽犬马之劳。”陆亦清感叹自己这番说辞真是说的天衣无缝。
鲁元公主听闻,嘴角扯出了个微笑,心中讥笑,该女子不过如此而已矣,我是不是太高估了母后了。
“恩,知道就好。”
“不知公主所言何事?”
鲁元公主冷哼,“你暂且回去,等待我传召,自然有用你的时候。”
陆亦清感觉自己被人给戏耍了般,浑身轻颤。
鲁元公主见此,以为陆亦清是害怕极了,心情大悦。“平身吧。”
陆亦清站起身子,腿麻不利索,一股抽痛从脚掌处如电击般传至心房,险些摔倒。
“记住,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如若再有人知道,那也不过是宫里的一缕烟魂。”鲁元公主厉声道。
手臂往前一拂,臂间绣着的大朵牡丹图案袖摆来回晃动,尽数媚态。“出去吧,”
陆亦清不再言语,转身打开了房门。
细长的阳光从门缝之中冲了进来,冲进这晦暗的房间,包裹着她。她抬起头,让阳光洒在脸上。体会光芒渗入心底的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就不冷了。
见至小主出来,雨竹立马上前。陆亦清脚软,站不直。雨竹心疼落泪,心想,这鲁元公主看着面相不善,也不知道对小主使了什么法子,竟是把人折腾成了这样。
想着就忍不住瞪着后方,房间里已没有什么鲁元公主的身影,一切皆是空空如也,静默如初。
心中愤慨,刚想说些什么,陆亦清轻轻摇头,雨竹领会便不再言语。
雨竹扶着陆亦清进了疏霞偏殿的殿门后,立即蹲下双手握着陆亦清的双腿,上下揉捏,抬头心里有不尽的担忧,“......小主,这是怎么了,她罚你了?”
陆亦清很是感动,弯腰拉起雨竹,“无碍,不过跪的时间长了。双脚有些不听使唤罢了。”
雨竹不解,“平日里也少有见到公主,公主为何罚小主?”
陆亦清觉得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也不是不信任雨竹,而是雨竹生性似孩童般天真烂漫,一来,就算说了也无用,二来,也以免她担惊受怕。陆亦清倒是想她永远这么天真烂漫呢,便摇起头来,十分冤枉。“不知。”
“貌似我上次给太后请安时,冲撞了她,心中还有气罢。”
雨竹瞪圆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双腮鼓气,竟然骂道:“看着鲁元公主就不是什么善茬!!!长得这么漂亮,心眼怎么能这么坏!!”
说着抬起手来,雨竹上前接住,又听陆亦清说,“先扶我回去吧。”
“我原本以为这世间漂亮的姐姐都是善良的人儿……”
“哈哈,谁告诉你的,这世间是越是好看的东西,往往越发危险!”
“真的?!”雨竹不解。
“骗你的……”陆亦清捏上了雨竹的鼻子。
“小主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