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恒抓着陆亦清的手,王后的目光呆滞了一下,又瞬间清醒过来,忙命人将摆着菜肴的右侧小桌子挪到代王身边,让陆亦清紧挨着代王。
用膳时,刘恒一直关切地望着陆亦清,不时地往她的盘子里夹菜,却不怎么和陆亦清讲话,只是一直对薄姬嘘寒问暖,不时逗得薄姬抚掌大笑。
撤下饭菜后,薄姬起身说道:“罢了,本宫知道,王后习惯午后小憩,不便叨扰了,就此告辞吧。”
王后苦留了一会儿,见留不住,便行礼别过薄姬,并将一行人送至宫外。刘恒临走时拍拍王后的肩膀,说:“微澜,好好休养,本王改日再来看你。”说完,携着陆亦清随薄姬离开。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王后站在那儿久久没有动。直到紫鸳过来叫她时,她才缓过神儿来。
回宫后,薄姬身边的缙云姑姑不解地询问薄姬:“太后娘娘,奴婢不太明白,您一向厌恶窦氏,为什么今日要打扮地她那么漂亮,还带去王后宫中呢?”
薄姬拨弄着手中的丝线,说道:“恒儿对微澜那孩子,虽然一直是敬重有加,可是却总少了点男女之间的情。微澜体弱,性子也软,再这么懒懒的下去,本宫怕这代王宫,要变成窦漪房的了。”
缙云姑姑还是没有参透,“代王他?喜欢那窦氏?”
薄姬说:“今天早上,代王身边的宫人来回话,说代王昨晚在窦氏宫外站了许久。我虽然嘴上说着让恒儿顾虑汉宫权威,去看一看窦氏。可恒儿嘴上说着不去,却跑到她宫外站着,还责罚了她宫中照顾不周的宫女,恒儿的心,恐怕有几分动了。”
她说着,将丝线穿好,开始绣她手中的龙凤。缙云姑姑为她撑着绣架,又问道:“那领到王后宫中是?”
薄姬一边绣着,一边说:“本宫如果亲自对付窦氏,那么汉宫那边一定会认为本宫有意防范。可是如果激起王后的嫉妒之心,由王后来对付窦氏,那么即使汉宫知道,也只会认为,是窦氏得宠,王后争风吃醋,与本宫无关,与代王无关。懂了吗?”
缙云姑姑笑了起来,直叹赏太后娘娘的机敏聪慧。
而另一处,清和宫中,王后微澜正坐在床边垂泪不止。
紫鸳过来劝道:“王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代王今天也来了,王后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微澜摇摇头,叹道:“我之前总以为,代王的心思都在朝政上,所以对后宫总是淡淡地。可今天,看到他看窦氏的眼神,我知道我错了,他不是没有心思,而且之前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思。”
看着王后的眼泪湿透了面颊,紫鸳的心里也疼了起来。她从小和王后一起长大,对王后最是忠诚和关切,现在看到王后这么伤心,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也酸酸的。“王后别多想,这些年,代王对娘娘不是很好吗?一直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微澜苦笑,一个女人,只能让丈夫对自己相敬如宾,不能说不是一种悲哀。当她看到刘恒看向陆亦清时,那眼神里柔情万种,她从未见过那样的代王,也从来,没有被代王这样望着过。
清和宫中落下王后一声又一声的叹息,这叹息,变得越来越凉,越来越冷。像微澜的心,变得冰冷,凉透。
一早,刘恒就特意派人为陆亦清送来了出宫的便衣。一袭水蓝色的衣裙,外面罩一件雪白色的短袍,腰间系着浅金色的流苏飘带。陆亦清穿上这身衣服后,更显得仪容俊俏,如出水芙蓉一般,很是飘逸出尘。
无心含笑看着穿戴好的陆亦清,说道:“王妃平日总是无意装扮自己,前天一定是惊艳了王爷,所以王爷有意让王妃打扮自己呢。”
听了无心这么说,陆亦清脸上微微一红,对呀,自己总是告诉自己为了洗清别人对自己的疑心,最好是藏拙扮丑,可如今既然刘恒都说了要信任自己,那作为回报,自己也应当为悦已者容才是。于是她打开梳妆匣子,对着镜子,细致的描画起来。
薄姬那天为自己画的妆容美则美矣,却并不适合自己。她今天特意将眉毛浅浅扫入鬓边,眼角施一点浅浅的胭脂,衬得眼如桃花,俏丽清新。唇上点了一点和眼角相同的胭脂,薄薄晕开。整个妆容以清淡雅丽为主,配上这一身衣服,简直如仙子凌尘,让人挪不开眼睛。
“王妃这么装饰一下,可真是美极了,无心看了,都忍不住要动心了。”一旁的无心抿嘴笑说,一边上前将她的长发解开,准备重新为她挽一个绝美的发式。
“不必了,让本王来吧。”
陆亦清和无心惊了一下,回头一看,不知刘恒何时已经来到殿内,正笑盈盈地看着陆亦清。
“王爷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让人通报一声。”陆亦清说道。
刘恒接过无心手中的梳子,开始一下一下梳理陆亦清墨色的长发。“本王看你正梳妆,不忍心打搅你,所以不许宫人通报。”
陆亦清脸上微微一红,悄悄抬起眼看了一眼刘恒。刘恒知道,她是想听听自己怎样评价。他故意闭口不语,将她鬓边的头发总到手中,然后轻轻绕一下,挽成一个圆月小髻。
等了许久的陆亦清,不免有些心急,问道:“王爷觉得臣妾的妆不好看吗?”刘恒一听,忍不住笑,说道:“看来你果然是等不及听本王的夸赞了。”
已经脸红成火烧云的陆亦清,将头转向一边,赌气说:“是王爷让臣妾为了您装扮的,现在,又不肯说好不好看。”
刘恒将她的头扳正,对着镜子端详了很久,说:“本王在外面看了你很长时间,你今天的妆容,比那天母后为你装扮的,更加动人,你很适合这个妆容,我也很喜欢。”
听了这赞美,陆亦清的脸上笑容更深了,眼角眉梢都是一片甜蜜。刘恒动情地说:“女为悦已者容,亦情,本王希望,你可以一直为了本王修饰自己,这样本王会觉得,你是在意本王,希望本王喜欢的,明白吗?”
陆亦清不自觉的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什么,说:“王爷,在宫中,可不能叫臣妾亦清,会惹到别人猜疑地。”刘恒一边将一对白玉簪子簪在她的圆月小髻上,一边说道:“本王只在你面前这么叫,本王喜欢你这个名字,名如其人。窦漪房,太容易让本王想到汉宫了,不喜欢。”
陆亦清心神一动,有些尴尬之色。刘恒这句话虽然让她感动,可却又一次提醒了她,她是汉宫的人,她顶替了窦漪房,如果有一天,刘恒发现她是一个冒名顶替的人,还会这样喜欢她吗?
“在想什么呢?不喜欢本王为你梳的头发?”刘恒一问,陆亦清从思绪中被拉了回来。她望向镜中,一时有些晃神。
刘恒将她一半的头发披在肩上,头顶处编了一个简单的发辫,鬓角的头发总在脑后,挽成圆月小髻,发辫盘着小髻绕了一圈,用白玉簪固定在脑后。式样虽然简易,却反而更显得她清姿卓然,一派天成。
陆亦清故意撇一下嘴,说道:“王爷居然还有这样精巧的手艺,也不知为多少女子梳过头发了。”
刚说完,脸上就被轻轻拧了一下。刘恒笑说:“怎么?你吃醋了?整个宫中,只有你,对本王说话的时候这么不忌惮。如果本王说,只为你梳过头发,你信不信?”
陆亦清盈盈地望着刘恒,忍不住脱口说道:“那臣妾,会很开心。”
无心看着此刻缱绻的两个人,自从那天刘恒将陆亦清带去了正光殿,两人的关系似乎突然亲密了很多。她感受两人之间的柔情,心里突然有一丝怅惘,可她又赶紧提醒自己,不要想起那个人,她现在是无心。无心,就是再也没有去爱一个人的心。
除了宫门后,陆亦清又恢复了之前的活泼俏皮,一路看着风景说这话,一点儿也不像在宫中处处小心步步忐忑的那个窦氏。刘恒由着她一个劲儿的兴奋和激动,偶尔伸出手拉一拉她,防止她撞到行人。
今天本就是刘恒特意带陆亦清出门散心,所以并没有什么绝对的目的地,只是一味随心而去。跟在两人后面的无心,则是一路小心防备着,生怕有贼人出来伤害王爷和王妃。
走到湖边,陆亦清看到湖边亭中很是热闹,便央着刘恒前去看一看。刘恒皱了皱眉头,他本不想到人多的地方去,怕暴露了身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看到陆亦清一脸期待的模样,便点头答应。
三人走进亭中,原来这里是文人集会谈古论今的地方。于是刘恒让无心去要了些茶水点心,决定顺便听一下代国文人的观点看法。
刚坐下,只听见一个白面书生正义愤填膺地说道:“如今吕后专权,视刘家皇氏子孙如玩偶,根本没有将汉室血脉放在心上。更何况,她还毫不知廉耻,居然养了一群白脸面首在后宫,败坏皇家颜面。如今朝政混乱不堪,周边属国虎视眈眈。可怜高祖打下的天下,如今已是一片污浊。”
刘恒挑了挑眉毛,对着陆亦清说:“原来在这里可以听到如此解气痛快的文人之论,看来我们可以常来这里品茶了。”
无心捧了点心过来,快走到刘恒和陆亦清身边时,突然被人叫住,“姑娘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