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不弃。”刘恒肯定地回答她。路亦清的心如一艘漂泊无依的小船,终于靠岸,停泊在刘恒的心间。两颗心定下了生死不弃,永不相疑的誓言。
微澜跪在清和宫的正殿里,目光如一潭死水,望着面前的刘恒。“王爷不肯杀了窦漪房那个奸细,就请杀了本宫吧?”
她在知道窦漪房为刘恒挡下一刀,得到刘恒信任之后,还是固执的不肯放过窦漪房。她在梁上悬了三尺白绫,在将脖颈放上白绫之前,她让宫人,去叫了刘恒过来。
刘恒赶到时,她刚刚踢倒了脚下的凳子。众人将她放下来,想把她扶到床榻上歇息,可是微澜厉声喊着:“奸细不除,我有何颜面苟活。”刘恒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他想起这次路亦清遭到冤屈,就是微澜从中作梗。
“够了,因为你闹的这些事情,王妃差点丧命。本王已经说了,谁若是仔污蔑王妃,本王就杀了他。”刘恒怒视着微澜说道。可是微澜并不惧怕,她端端地跪在地上,对刘恒说着,“王爷不肯杀了窦漪房那个奸细,请杀了本宫吧。”
刘恒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倔强纠缠的妇人,居然就是从前柔弱顺从的王后微澜。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和薄姬,和吕后一样,让他觉得压抑,觉得无法呼吸。
“微澜,你这是怎么了?”刘恒忍不住轻声问道。他突然的温柔,让微澜的心狠狠地晃动了一下。从前,每次他温声对自己这么说话的时候,微澜就会觉得自己好幸福,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可是刘恒的心不属于自己,他对自己只是遵从母命的敬重而已。等到她越来越明白这一点时,偏偏出现了窦漪房。刘恒对窦漪房的一片真情,更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苦笑说:“怎么了?臣妾也想问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了?王爷怎么了,臣妾怎么了,紫鸳怎么了?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刘恒皱着眉头说:“说来说去,你还是因为紫鸳对不对?”微澜摇摇头,说:“是,也不是。一个丫头都看得出臣妾心里的苦,可是身为丈夫的你,却从来看不出。是啊,你哪里还会想要看臣妾,你的一双眼睛,都在窦漪房的身上。”
微澜说着,身体有些不支,她慢慢倒在地上,对刘恒说:“我今年只有二十二岁,我嫁给你六年了。这六年来,我一直靠着身为王后的自尊活着,总觉得至少你还把我当一宫之主。可是窦漪房一出事,我就完全看明白了。我什么也不是,我的所谓的自尊,可以被你随意抛弃。我堂堂一个王后,还不如一个汉宫来的奸细。”
“住口……”刘恒打断了微澜的话。“本王说了,不许任何人再污蔑王妃。”他因为太在意路亦清,而完全忽视了此刻微澜的心痛。尽管他也觉得微澜可怜,可是微澜对路亦清做的事情,让他无法接受。
“王后思虑太多了,还是在宫中好好抄写佛经,静静心吧。”刘恒说着,转身离开清和宫。在即将走出去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微澜,说到底,终归是本王对不住你。可是身为代王,本王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本王只有一颗心,给了她,就给不了你了。”
刘恒没有责罚微澜,可怜她的苦楚,只是将她禁足在清和宫,留下她王后的位置。微澜慢慢俯下身子,将脸放在手臂上,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得到了解脱,终于不再纠结于刘恒的心,刘恒的情。
刘恒离开清和宫后,去了牢中看望了一个人,轲弩。轲弩被抓以后,刘恒虽然恨他刺伤了路亦清,可是想到自己曾经一怒之下杀了他一家人,却也有些可怜他。
他来到牢中,看着靠在角落里的轲弩,他说道:“轲弩,当年你泄露机密,该死。如今你刺伤王妃,更该死。”轲弩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刘恒继续说道:“我昨日查了你当年的卷宗,你逃离之后,本王盛怒之下,杀了你一家五口,你父亲,母亲,女儿,妻子,还有你妻子腹中的胎儿。”他说这些的时候,轲弩的眼中漾出了泪光,他在怀念五年前一切都没发生时,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
“现在本王回想起当年的事,也很后悔,当年不该将怒气撒在你家人身上,错了就是错了,合该你起了报复之心。”刘恒的话,让轲弩一惊,他在对自己认错?不,不可能,他是代国的王,他怎么会认错。
刘恒对手下示意一下,身边的人上前打开了牢笼,让轲弩出来。轲弩走出牢门后,刘恒说:“你走吧,天涯海角,随你去哪儿。”
轲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当我走,我听说了,我刺伤的,是你最喜欢的女人。”
刘恒笑笑说:“的确是,可是本王已经杀了你全家五口,即使一命抵一命,本王还是欠了你几条命。走吧,只当本王从没有见过你。”
说着,他往旁边让了一步。见轲弩还是站在那儿不动,他便说道:“怎么?不走?可别等本王反悔,若是本王收回刚才的话,你们家可就连你这么一条活命也没有了。”
听到刘恒这么说,轲弩相信了,他经过刘恒身边时停了一下。刘恒身边的人立刻警觉地想上前,却被刘恒拦住。刘恒直对着轲弩的目光,说:“这几年你四处逃窜奔命,也一定吃了不少苦,不管五年前你做过什么,本王都不再追究了。轲弩,以后好好做人吧,娶个媳妇,再聚齐一个家。”
轲弩倔强的转过脸离开,他觉得自己家人的仇,已经了了。
回到长乐宫时,路亦清刚刚吃过药,正蹙着眉头抱怨药苦。刘恒见状,笑着说:“你这是责怪本王没有亲手喂你吃药吗?”路亦清嗔怪地白了刘恒一眼,说道:“王爷总是取笑臣妾。”
刘恒坐到她身边,笑说:“本王不是取笑你,是看你已经有力气抱怨药苦,心里高兴,说明你已经好些了。”
路亦清撑着身子想坐的高一些,刘恒不等无心上前,就已经将枕头垫在了路亦清的腰间。“身体快点养好,本王还等着带你出宫呢。”
无心听了,忍不住笑说,“王爷还敢带王妃出宫?就不怕再跳出一个恶人来刺杀?”路亦清翻了翻眼皮,看着无心说道:“有你这么个身手不凡的暗卫在身边,他还有什么好怕地。”
一句话说的无心面颊微红,刘恒也有些担心的问道:“亦清,你是不是怪本王?当初把无心安排过来,却没有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
路亦清摆摆手,说:“我本就知道无心是你的人,何来真实身份一说。何况无心武艺高强,对我来说是好事。我正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宫游玩,这样不是更好?”
刘恒放下心来,两个人彼此说话放松了很多,不再因为一句不经意的话,或一件小事而耿耿于怀了。他用手梳理着路亦清的长发,突然想到了之前为路亦清挽头发的事,他忍不住起身,让无心拿了一把梳子来,又一次为她挽起头发。
路亦清有些难为情,“臣妾如今病容残损,王爷即使巧手,臣妾也是丑陋不堪地。”她说着,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容颜憔悴。
无心劝说道:“王妃天生丽质,即使不修饰,也有一股自然的清新之气。如今虽然气血虚弱,但容貌还是绝美,不必担心。”
“听到了吧?连无心都觉得你很美,不要自己取笑自己了。”说话间,刘恒已经将头发挽好。他将路亦清的一头长发全部盘在脑后,总成一个同心样式的发髻,然后顺手从袖中拿出来早就备好的红玉簪,为路亦清簪好。红玉簪垂着细细的碎玉流苏,这一抹俏红,将路亦清发白的小脸儿倒衬出一丝喜气。
端详了很久的无心,忍不住说道:“王爷盘的这个发髻,又配上这红簪子,倒把王妃打扮的像个新娘子。”路亦清正要嗔怪无心,却听到刘恒笑着说:“无心啊无心,你果然聪明伶俐,一下就猜到了本王的心思。”
他弯下腰在路亦清的耳边,轻声说:“快养好身子,三日后,本王要重新和你入一次洞房。”他说话时呵出的热气喷在路亦清的耳垂下,路亦清心神一动,脸上泛起了红晕。刘恒忍不住打趣道:“脸这么红?难道一定要再入洞房,身子立刻好了?”
害羞的路亦清忍不住伸出手打了刘恒一巴掌,手却被刘恒握在手心里。他的手又大又暖,将路亦清柔若无骨的小手温柔的包了起来。路亦清低下头,抿着嘴浅笑不语,趁她低头时,刘恒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这个吻温柔,深情,讲两个人的心,同时融化。
三日后,长乐宫四面挂红,将大红色布置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路亦清再一次穿上一袭红衣,刘恒亲手为她挽了发髻,簪上红簪子。她将胭脂浅浅敷在脸颊和唇上,眼角处轻扫一抹嫣红,衬得她娇媚动人,如一朵刚刚盛开的花。
红烛燃起,两个人在烛光中对面而坐。路亦清眉目如画,盈盈地望着刘恒。刘恒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路亦清手中。
“喝下这杯酒,我刘恒今后只在意亦清一人,再不娶她人入宫,一生,一世,一心。”刘恒说完,将手臂绕过路亦清的手臂,路亦清含笑说:“喝下这杯酒,我路亦清今后只守着刘恒一人,白头不离,誓死不分。”
交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盏,宫人纷纷退下。两个人含笑而望,刘恒将路亦清一把揽过来,深深地吻上路亦清的唇。路亦清手臂环上刘恒的脖颈,温柔的回应着。
夜深,露重,灯光渐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