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清看到刘恒受伤的眼神,心中也有些难过。她跪拜在地,说道:“王爷恕罪,臣妾,臣妾不能侍寝。”
刘恒冷下面孔,问道:“为什么?”
“王爷,您向臣妾要一颗真心,臣妾有,可是却不能现在交出自己。要等到有一天,王爷对臣妾一丝疑虑也没有的时候,臣妾才能真正交出自己。”
“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说了,会信任你。”
陆亦清摇摇头,说:“王爷说的信任,是说给您自己听的,真正的信任,不需要时刻提醒对方该做什么,而且相信对方一定不会做什么。您带臣妾去正光殿,出宫,为臣妾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告诉臣妾不要做奸细,而不是相信臣妾一定不会做奸细。”
刘恒想了一刻,说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心思?本王并没有——”
“王爷没有错,是臣妾的错。”陆亦清打断了刘恒的话,“臣妾当日不该承认是吕后的人来找我,所以无形之中,在王爷心里造成了阴影。您是代国的王,您怀疑我,理所当然。”
她抬起头仰望着刘恒,“王爷,您能不能给臣妾时间,也给您自己时间,让我们做到真正的坦诚相待,让我们干干净净的纯粹的相爱,好不好?”
殿内的烛火映照着陆亦清的脸庞,她此刻眉头轻蹙,带着期盼看着刘恒。也许是她那句纯粹的相爱打动了刘恒,他将陆亦清扶起来,搂在怀里,疼惜地抚摸着她的脊背。“你这个小女子,怎么有这样九曲回肠的想法?可是本王,却对你毫无办法。”
当晚刘恒没有留在这里,他一个人去了正光殿,毕竟游玩了一日,他也该处理一下被搁置的政务了。
刘恒刚走,就进来一位面生的小宫女,端着一碗红枣粟米粥,说:“王妃请用,这是刚煮好的粥,趁热喝了吧。”陆亦清闻着这粥的味道倒也香甜,便接过来。
刚喝了几口,她看了看这个小宫女,问道:“怎么我没见过你?”
小宫女低着头回答道:“我不大在娘娘面前走动,只是前些时日王爷逐出了伺候娘娘的贴身宫女,那位姐姐是从来不许我们在主子面前出头地。无心姐姐虽然面冷,心地却好,我们这些小宫女,才能有机会来侍奉娘娘。”
陆亦清听了,便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回说叫小颜。陆亦清一边喝着粥一边闲问着小颜一些家常小事。粥喝完后,小颜接过碗,便匆匆退下了。
小颜走后,无心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看着庭外匆匆走开的小颜,问陆亦清道:“刚才听到王妃和人说话,这个丫头是谁?”
陆亦清笑道:“亏得人家说你无心面冷心善,你却连自己宫里的人都不认得了,那不是小颜吗?她特意煮了粥给我喝得。”
无心一听,脸色瞬间变了。她赶忙抓起陆亦清的手腕,摸着她的脉搏。陆亦清见状紧张起来,“怎么——?”
摸出脉象的无心一脸惨白,“这宫里,没有叫小颜的丫头,王妃,您中毒了。”
毒性发作是在太医赶到以后,细小的疼痛感从身体的每一处毛孔中散发出来。陆亦清这个时候才真的相信,自己是真的被人骗了。
无心发现陆亦清中毒时,也许是因为她刚刚服下那碗粥,所以她的脉象里并不严重。无心一边着慌地找来寻常的解毒药丸,然后吩咐宫人让王妃服下并去通知太医。然后她赶忙冲出去,朝着那个小宫女离开的地方追去。
等到她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人影一闪,仿佛是朝着王后宫中的方向。她飞身出去,直立到宫墙之上,居高临下地寻找那个身影的去处。
看来那小宫女倒是有两下功夫,身手极快的闪进了清和宫。无心看到她已经进了王后宫中,自己不好进去抓人,便先回陆亦清的宫里去了。
刘恒听说了陆亦清中毒的事情,从正光殿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赶了过来。此时太医已经为陆亦清再次把过脉,而且眉头紧锁,看来毒势不浅。
太医跪下对刘恒说:“王爷,王妃所中的毒,十分罕见。想是宫人及时为王妃服下了解毒的药丸,所以毒性发作的慢一些。但是药丸只是寻常的解毒之物,这种毒,毒性极大,所以此刻发作起来,来势汹汹。”
刘恒听了担心地看向陆亦清,此刻她的头上布满了密密的汗珠,只觉得每一处都是疼痛难忍地,那疼痛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一样。刘恒忙上前紧紧握住陆亦清的手,轻轻唤着:“亦清,本王来了,你看看本王。”
陆亦清抬起眼看着焦虑万分的刘恒,她忍着疼痛无力地说:“王爷,臣妾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的,有本王在,绝不会让你死的。”刘恒说完,转向太医怒骂道:“你们这群太医,平日里养着你们是做什么用的,连王妃的毒也解不了吗?”
太医们跪了一地,一个劲儿地告罪,说王妃所中之毒,闻所未闻,无从救起,只能依寻常解毒之法一试。刘恒听了,将床榻边的花架重重推倒,说道:“王妃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统统给我陪葬。”
“王爷——”陆亦清咬着牙喊道,“不要动气,生死自有天定,不要为难这些太医了,您让他们尽力一试就是了。”
刘恒将脸放在陆亦清的手中,感受到她因为疼痛而手有些颤抖。他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他不能让陆亦清这么突然地死掉。绝不能,他们刚刚立下了诚恳之约,怎么能还没开始,她就离开自己呢?
长夜漫漫,太医们在宫中忙着试尽了各种方法,可是陆亦清的疼痛感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尽力而得到一点点的消缓。刘恒骂了太医无数次,太医们也跪地告罪了无数次。到了最后,太医们终于束手无策,对刘恒说,王妃救不得了。
刘恒不可置信地望着脸色已经极度苍白的陆亦清,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她难道就要这么离开自己了?
一旁看了很久,同样焦虑的无心,此时俯首来到刘恒身边,悄声说:“王爷,为什么不找下毒的人来解毒呢?”
刘恒惊起回头,他一晚上只顾担心陆亦清,竟忘了找下毒之人,看来真是被担忧冲昏了头脑。他厉声问:“怎么?你知道是谁下毒?”
清和宫里的宁静突然被打乱,王后微澜走出来看到怒容满面的刘恒,她很是不解。“王爷怎么深夜来此?也不着人先来禀告,臣妾没有先迎,真是有罪。”
刘恒认真地看着微澜,他不是不存着疑惑地。微澜一向贤良温淑,怎么会是狠心下毒之人呢?可是无心亲眼看到那宫女进了清和宫,不会错的。
“王后可知道,窦氏中毒之事?”刘恒问的时候故意紧盯着微澜的眼睛。
微澜一脸惊讶,“怎么会中毒?现在情况如何?臣妾真是失察,让后宫出了这样的事,臣妾甘愿领罪。”
刘恒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闪躲之意,难免有些怀疑,难道有人陷害王后?他又说:“有人看到,下毒之人潜进了王后的清和宫。”
此话一出,微澜登时脸色苍白。她嘴巴微张,不相信地看着刘恒,“王爷,王爷您,怀疑臣妾下毒?”
身后的紫鸳忙跪下说:“王爷不该怀疑王后,王后一直在深宫养病,怎么会对王妃有杀意呢?”她说话的时候不敢抬头,脊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刘恒虽然犹豫,但想到正躺在床榻上的陆亦清,还是狠狠心说:“王后不要多心,出了这种事,本王难免要搜一搜这清和宫。”
说着,已经一挥手让侍卫宫人去把清和宫围起来,并各殿搜索。微澜此时脸上已经渐渐涌上一种悲痛的神色,她觉得自己听到了心脏撕裂的声音。她觉得可笑,夫妻几年,这个男人原来从来没有了解和相信过自己。她不过是被代王扶在王后位子上的人偶,他对自己之前或许还有尊敬,可一旦自己所爱的人出事,他对自己那仅剩的尊重,也即刻荡然无存。
微澜此刻只顾内心的悲伤,全然没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紫鸳。紫鸳虽然是微澜陪嫁来的丫头,可她父亲原是江湖散卖各种毒药的制毒人。她从小耳濡目染,知道一些蹊跷毒药。后来父亲试毒身亡,她被人卖到了微澜府中,微澜对她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嫁给刘恒时还特意将她带在身边,只为了将来能给紫鸳寻一门好亲事。
微澜对自己的恩情,紫鸳一刻也不敢忘。当她发现,自从那个窦氏来过清和宫,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以前代王也宠幸过别的宫人,可是王后并不很在意,只有这一次,王后很受打击。
此刻她正想着,已经有侍卫压了下毒的小宫女,并将搜出的毒药呈交给代王。刘恒将毒药递到微澜眼前,冷冷地说:“王后作何解释?难道这个宫女,不是王后宫中的人吗?”
微澜心凉如水,望着刘恒说:“如果臣妾说,她是清和宫的人,可是臣妾的确没有下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