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江老爷子也只是眉梢一挑,大抵是听出了这声音,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倒是随扈在江老身边的侍仆吓得不轻,毕竟这等话传出去,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也就他们老爷子素来不怕死。
就在侍仆吓得就要跪地的时候,老爷子沉沉出声,“你个臭丫头,这是恐吓起老爷子我来了?”
“阿婉哪里敢啊。爱玩只是想告诉老爷子,有阿婉在一日,天瀚绝不会亡国的,仅此而已。”御婉缓步而来,近了看见那个盘腿跪坐在长廊边缘的青布衣老者,灰白的长须,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俊朗,他一见御婉,立即吹胡子瞪眼道,“还知道回来了,老子以为你要死在北地了!”
“老爷子尚在呢,阿婉哪里敢先走。”
“哼,臭丫头,说话还是这般的不中听。”江老似乎很不待见御婉的样子,一见到御婉,本来就很不好的脸色如今是更不好了,直到看见随御婉身后而来的萱宜暄时,脸色才稍稍好转一些,“暄丫头也来了?是得空了?”
“老爷子。”萱宜暄行了晚辈礼,柔声道,“阿暄还要去准备下午的比试,老爷子有阿婉和九鄢陪着,阿暄也可放心了。”
“等等,萱姐,我有事要与你说。”纪九鄢原也只是过来拜会一下江老而已,如今御婉要留下,她正好与萱宜暄说些私密话。
“行了,既然你们忙,就去吧,我们爷俩你不必理会。”老爷子摆摆手。
“那阿暄阿九就先告辞了,阿婉,午后我再来寻你。”
萱宜暄刚走,射箭比试就结束了,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御棨还是夺了头彩
江老一听到比试的结果,挥了挥手,看向御婉,“杀一局如何?”
御婉欣然应允。
下人奉了棋盘上来,御婉学着江老的样子跪坐,御婉执黑子,江老执白子,黑子落,白子紧随其后,黑子气势凌然,白子也不甘落后,两子相杀,争锋相对。
落下一子,江老状似无意地道,“御棨这孩子不错。”
御婉落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江老,江老的目光却依旧放在棋盘上,似乎对她的目光毫无所察。御婉落子,轻应了一声。
那日在书楼外见到御棨后,她让柳映尘去查了御棨这三年来的事,从小御婉就知道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个天资聪颖的,有父亲的根骨,纵然有人刻意打压,也没有磨没了他骨子里的傲气。这几年在尚学堂,无论是课业还是武艺,御棨无疑不是其中的佼佼者,再过两年,大概父爹也会召他入朝了吧。
“去了北地一趟,你倒是变了不少。”江老轻声叹息,虽然如此,但他还是看出来了,御婉这孩子,从骨子里就没变过,还是那么倔强要强。
御棨那孩子,像御婉。
御婉只淡淡地笑,一子落,横扫千军。
江老收了手中的白子,笑道,“好好好,看来北地三年磨砺,你的手腕确实长进不少,有乃父之风啊。”说到御婉的父亲,江老又忍不住一声叹息,天妒英才啊。
“阿婉听言江老引退了?”
“嗯,老头儿老了,拿不起刀剑了。”江老摆摆手,顺着他那半长的灰白胡子。
“那样也好,江大人如今已是朝中砥柱,江老引退,也可早些安养天年。”江老说杀一局就真的是杀一局,一局落,他也便全没了兴致。
“安养个屁!你瞧瞧那些个子弟,一个个的娇生惯养,都养成什么样了?”
爷子一想起方才的射箭比试就满肚子火气,“还有那些个武夫子,一个个的软骨头,欺软怕硬,能教出来好弟子?我天瀚大好的男儿都会在这些个人手里了,哼。”
“江老莫气,这些武夫子虽说有夫子头衔,但一不归翰林院管辖,二又不归兵部管辖,无官无职,在这内学堂的地位还不如文学院的文夫子呢,再加上这内学堂里的学生,哪个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他们哪里敢得罪。”
御婉捡了棋子丢入棋盒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更何况学武不比学文,舞刀弄枪,受一两个小伤都是正常的,可放在某些人的眼里可就不正常了呀,有此忌惮,武夫子自然不敢下全力去教了。”
江老又何尝不知道御婉说的,他在官场混迹半生,难道会连这点弯绕绕都看不明白?他只是忧心啊。“这风纪再不整顿,只怕过个四五载,我天瀚将会有良兵而无强将啊。”泱泱大国,危矣!
“江老忧虑得是,只是除了这内学堂,我天瀚泱泱大国,学府之多,良才之众,还是不计其数的。”
“纵有良才奇将,可到底是天高皇帝远,这些人不一定会入仕,就是入仕,若无伯乐,有何能识得千里良马啊。”江老叹了一声,天瀚朝虽说是这东洲大陆的大国,其余小国难望其项背,但依旧有边境之乱。
如今天瀚东南西北四大边境,南境有纪凌珏带领的长纪军镇守,北境有御婉的长平军镇守,自可安然无虞,但是东西两境却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强将,就是镇守东境三十年有余的武威将军齐缪,也是资质平平,东西境无乱还好,若是起乱,必将是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