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传来几声鸡鸣,黎明时分,珞薇揉揉酸胀的眼睛。惨白空旷的天空下,雪卉好像站成了一柄剑,一柄肃杀的剑!
珞薇又等了等,忽然感觉不妙!
雪卉不会是想站到曼秋师太出门吧?!那她一直在外面站着,她们就一直不出去?被人发现厨房偷吃事小,被雪卉知道她们偷窥了一夜就大大不妙了!
珞薇也说不上怎么个不妙,反正阿枚说这个雪卉有些厉害,她只能当个纸老虎拿身份震震她,要是被她知道底细,她们两个只怕无力自保。
一想起她昨晚杀猫的眼神,珞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得制造点动静把雪卉引走,否则她们二人不好逃脱。
“阿枚、阿枚!”
珞薇推了推还在熟睡的阿枚,“阿枚快起来,待会儿你听到动静就趁机溜回去知道吗?”
珞薇拿起一个碗,一会儿她先把雪卉引走,阿枚逃开,这样没准儿雪卉会顾及她的身份不敢造次。
阿枚睡了一夜,现在还迷迷糊糊的,身子也睡麻了,朦胧着眼睛想要拉什么站起来。
“哐当!”
碗被碰掉下来,阿枚惊地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珞薇大骇,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破门而出!
珞薇一脚踹开厨房大门,然后就看见雪卉的背影一晃,消失在眼前。
“白影!”阿枚揉揉眼跑出来,她刚刚窗台那里看见一袭白影,“姐姐,会不会是刺客?!”
阿枚已经握紧拳头挡在身前,进入备战状态!
“不是,你看错了。”珞薇轻轻把厨房门关上,拉着阿枚离开。
走了几步,珞薇又说:“阿枚,我离开一会儿,你回房洗漱好后赶紧去上早课,千万别让人发现异样知道吗?”
阿枚也是个聪慧的丫头,她点点头,“姐姐小心。”
说着就疾步回房。
珞薇又折回来,苍穹之下,琉璃瓦上有点点泥渍,像是足尖轻点。
是那个方向!
珞薇心下一沉,捏诀几个纵跃也追过去。
到了一片竹林深处。
珞薇很尴尬地迷路了。
“喂!你出来!”珞薇也不知道那人在不在附近,她根本不能肯定自己有没有追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出来!”
“出来啊!”
一连叫了三遍,珞薇准备放弃的时候,羽千夜不知从哪里走出来。
玉冠束发,衣袂飘举若仙,羽千夜嘴角噙着一抹笑,“我以为你会找到我。”
“镜古呢?茂陵呢?霁昀呢?”
羽千夜笑容停滞,“你一连问了这么多,就不问问我吗?”
珞薇先从上而下打量一遍,又从下而上打量一遍,扬起头说:“你这不是没事吗?再说了,你每次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都习惯了!”
羽千夜别过头,有些闷闷地说:“不知道!”
珞薇走到他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你不是说你有办法找到我们吗?”
羽千夜又把头扭到另一边,声音变得小了一点,“我说我能找到你,又没说能找到你们所有人。”
珞薇气郁,鼓着腮帮子半晌才放轻口气说:“司命星君给镜古的神器在你那里对不对?你能不能帮我找到他告诉他我没事啊,他这个人有些拗,我怕茂陵他们劝不住他。”
羽千夜惑然地问:“你要在这里干什么?”
“阿枚现在处境有点儿危险,我不能离开,还有,我知道白泽丹的一些线索了。”
羽千夜上上下下把她看了个遍,“你一个人能行吗?”
“行啊、行啊!”珞薇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羽千夜一脸不相信,张口准备要留下来,珞薇忙抢着说:“不行!曼秋师太门下都是女弟子,你进不来的!”
羽千夜不说话了,阴沉地盯着她。
有句真理怎么说来着,平时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特恐怖,所以平时笑嘻嘻的羽千夜沉下脸地盯着她时,珞薇心里直发毛,当真是怵得慌。
“这样吧!”珞薇以退为进,“你找到他们之后呢就来这里,我们会和。”
羽千夜继续盯着她。
珞薇抬手指天,“我保证我不偷偷溜走!”
羽千夜这才僵着脸开口,“我走了。”
“哎!”珞薇叫住他。
本来已经走了几步的羽千夜噌地蹿回来,得意地笑,“怎么啦?”
“那个阴魔族长不是个好相与的,茂陵他们很有可能被他关起来了,你小心一点!还有,刚刚谢谢你及时出现,替我们化解了危机。”
珞薇说完自己心里却一片苍凉,原来她自己也明白,她是逃走了,可其他人都在寒阳手上,她居然还能安心地睡在第六峰。
羽千夜挑挑眉,见她没有再说什么,脸色难看地说:“知道了!”
“哎,再等等!”
“又怎么啦,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走?”
羽千夜好整以暇地斜靠在竹子上。
“刚刚追你的那个女子呢?”
“被我甩掉了。”
“哦。”
羽千夜没有动,有滋有味地看着珞薇,果然,她低下头支支吾吾半晌,又抬起头。
羽千夜眼睛一亮。
“你、你知不知道怎么走出去啊?”
羽千夜的脸色又难看了,难看至极。
“猪!”
……
珞薇回去的时候,阿枚已经下早课了。
阿枚跑到珞薇跟前,巴巴地说:“姐姐,雪卉师姐在师太门前跪了一夜,师太说是于心不忍,就不罚她了。”
跪?确定是跪?
还于心不忍?曼秋师太昨晚差点儿没把那个小妖摔死!
“这么说,雪卉之后又跑回去了,而且还上演了一出苦肉计?”
“嗯。”阿枚点点头,现如今,便是她也不能再感激涕零地将雪卉看做好师姐了。
“阿枚。”珞薇握住她双手,语重心长道,“现今该做什么,该提防谁,你可清楚?”
阿枚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不明白,我与师姐无冤无仇,她为何要针对我?”
这一点,珞薇其实也不明白,她只是直觉雪卉对阿枚有恨,至于这恨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却是不得而知。
珞薇咬唇思索一遭后,道:“这次季考,我会让你胜出!”
阿枚惊得张大嘴巴,姐姐这是要走后门?!
“我只有几分把握,最后还得靠你自己,只是这一仗,你必须赢!”
“姐姐想激怒雪卉师姐?”
珞薇连连点头,她的阿枚就是聪明!
“此人有些城府,我们现在还不能跟她硬碰硬。既然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恨你,倒不如推波助澜,将她的恨意放大,等到她理智无法操控行动,肯定会露出破绽!她好胜心这样强的人,如果让她知道你是因为我的关系取胜,定会怒不可遏!”
阿枚担忧道:“这样岂不是也把姐姐拉下水了?”
珞薇笑着揉揉她的头,“我既来了哪有置身之外的道理?只要我们这几日来要小心些,无论是吃、喝、穿、睡,都得留个心眼儿才行。”
阿枚复点点头,“阿枚明白。”
珞薇看着乖巧的阿枚心有一丝凄凄然,她像阿枚这般个头时,只怕还在和爹爹撒娇耍玩吧?
她有些心疼地抚摸阿枚的脸,把鬓发别到她的耳后,“这几天,姐姐可能会单独出去,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
“姐姐是为那白泽丹?”
诚然,阿枚对珞薇掏心掏肺,珞薇也不会对她有一丝隐瞒,几日下来,这两人之间真是再无秘密。
“嗯,若是真的牵扯到白泽丹,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光是暗中隐藏的盘根错节的势力就不知多少了,魔界、姑姑,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又突然冒出一方来,然后互相撕咬、血流成河?
单单想到这里,珞薇就开始冒冷汗了。她只是不想再倚靠羽千夜,所以才在他面前说她一个人可以。可她一个人真的能行吗?分明不久前,她还只是个在爹爹怀里闹脾气的女娃娃,怎么现在就剩了她一个人对抗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了呢?
她又有些怨愤爹爹娘亲,把她惯的如此娇贵做甚?一个人的时候除了憋眼泪什么也不会……
阿枚抱住珞薇,用自己的手暖她的手,“姐姐别怕,阿枚一定会陪着姐姐的。”
会吗?阿枚会是那个在她孤单的时候给她温暖的人吗?
“傻阿枚!”
珞薇也回抱住她,会的,她相信会的。对于任何人任何事,她都是选择相信的。
两日相安无事的过去,阿枚修习一日比一日更勤勉,只是从不让珞薇单独行动,珞薇做什么她都要跟着。
今晚又是个月黑风高夜。是真的月黑风高,阴风阵阵的那种。
珞薇会尾随雪卉完全是因为她出来上厕所时看见雪卉打个灯笼鬼鬼祟祟的,那么一好奇,那么一跟。
风可真大呀!呼呼作响,雪卉的灯笼好几次都差点儿被吹灭了,她选择今晚出来“作案”绝对是明智之举,这么恶劣的天谁没事儿吃饱了撑的跑出来呀,她一个人行动就不怕被发现了。
当然,珞薇就是那个吃饱了撑着的人。
她已经跟阿枚保证了绝不私自行动,所以一开始珞薇还想着要不记下来雪卉偷跑出去的路线,次日再和阿枚过去看看有什么猫腻。
可是这么一思索,再这么一跟,珞薇就发现回不去了。
真心回不去,雪卉这路走得九曲十八弯,又是乌漆吗黑的,珞薇唯一能凭借指示的就是雪卉的那盏灯笼。也就是说,她绝对绝对不能跟丢了,不然没人带她回去。
苍天可见,日月,呸呸,夜幕为证!她汜叶珞薇以后睡觉之前都不喝水了,不喝水就不会上厕所,不上厕所就不会玩尾随,不玩尾随就不会看见这一幕……
那一晚的风真的是凉到骨头里了,呼呼乱嚎,她在那么一刻就呼吸错乱起来,拍着自己胸口大口大口喘气还是觉得窒息,像被人捏紧了心脏了一样,窒息得快要死掉。
苍茫夜色,陡峭的山壁上,那一袭明紫直直灼伤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