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俞家在河边上,位置也比较偏僻,属于河的下游,往西再走几十步有一座亭子,想来是供赏景歇脚的,可这么偏的地方有谁过来呢?
走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灯光了,老俞从怀里拿出个东西,吹着了火,对他们说:“我媳妇儿年轻时就想在河边建个亭子让我陪她玩,可惜我才把亭子建好,她却玩不了了,现在我一个人也懒得过来玩。”
老俞说得云淡风起,但珞薇听了心里却有些不好过,讪讪低下头。
“是这里吗?”
羽千夜声音响起,珞薇诧异抬头。原来老俞没有回家,而是把他们带进亭子里。
老俞向他们解释说:“之前发现的那个,是鼹鼠藏东西的窝点,它就住在这亭子底下!”
珞薇还想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但老俞执拗的眼神告诉她,她必须相信他。
三人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静默无言,夜里的风凉飕飕地吹,老俞蜷着身子咳嗽几声,显然他的身体经受不住寒冷。
羽千夜上前作揖道:“俞兄先回去吧,若是一会儿还没有动静,我们也回去了。”
老俞一边咳嗽一边点头,走了几步又说:“有动静了一定要叫我!”他能把赏钱分一半给别人,但别人绝不能独吞,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家门口!
羽千夜笑着应允。
珞薇等老俞进屋了才问:“你有什么计策?”一路上珞薇猜着羽千夜这次是有备而来的。
羽千夜没说话,双指点闪金光,往老俞屋子方向画去,设了个禁制术。
珞薇大惊,“你真打算独吞赏金?!”
羽千夜扬手在她脑袋上一敲,“我是那种人吗?只是我们今晚行事不能暴露身份!”
说着把珞薇头顶的发簪全都拿下来,一边鼓捣一边说:“我大概知道这鼹鼠的来历了,我估摸着它已经成精化成人形了,让老俞亲自带我们过来是想让它以为我们是老俞的朋友,不会对它有敌意。”
珞薇很不习惯别人弄她的头发,推开他的手,“所以你想让我来当诱饵?”
“算是吧。”羽千夜又施了个幻形术,把珞薇的衣服变成了纯白色,再和他的白衣一起,相得益彰。
“老俞那个过世的妻子,生前最喜白色。”他指挥着让珞薇颔首低眉,仪态端庄地走到亭子边上。
珞薇头上不知被羽千夜弄了什么,极不舒服,走得扭扭捏捏,羽千夜像是怕谁听见一样,压低了声音,只用气息和她说:“先别走进亭子!在亭子周围绕几圈儿,走慢一点!”
珞薇捉摸着羽千夜是想用美人计,莫非那鼹鼠是只公的?而且她是个“假美人”又黑灯瞎火的,能瞧出什么呢?
慢慢地走了三圈儿,珞薇腰板挺得有些酸,朝羽千夜看看,羽千夜还让她继续走。第五圈的时候,珞薇不乐意了,指指自己腰表示很酸了。
却见前面白光一闪,继而有个黑黢黢的影子缩进树丛里。珞薇看看羽千夜,又挺直了腰板,有模有样地“闲逛。”
黑影开始躲着不敢动,后来按耐不住动了动,好像在扭身子,再后来,珞薇凝神细看一下,影子晃来晃去的,好像,好像在……学她走路?!
羽千夜看准时机,眼疾手快,立马把黑影揪了出来。
珞薇跟着上前一看,是个瘦弱的白衣女子。刚化成人形不久,五官稚嫩,看上去有些娇羞可爱。
“干嘛干嘛!我没惹你们!”女子捂着头挣扎,估计羽千夜在抓她的时候弄到了她的头。
“你没招惹我但你招惹我朋友了,快把偷他的钱袋交出来。”
“没有没有!我没有钱!”
女子把脸埋在膝盖上,死不认账。
“你那么凶干嘛,对女孩子要温柔点。”羽千夜把珞薇拉到一边,居然好不温柔地安慰女子。
“小鼹鼠,我知道你偷钱是为了买胭脂水粉漂亮衣服去见你的心上人……”
珞薇扯扯嘴角,“漂亮衣服?变一个不就好了嘛。”偷那么多钱能买多少漂亮衣服啊!
羽千夜白她一眼,“变出来的衣服能维持多久?”
他又柔声细语地对鼹鼠精说:“小鼹鼠,你先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鼹鼠精本来就比较怕人,但羽千夜声音清朗,又像大哥哥一样,小动物本能的依赖让它忍不住去信任他。
“我、我叫阿枚。”
“阿枚,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你把钱还给我们,我们就安排你漂漂亮亮地见你的心上人好不好?”
珞薇低下头看自己脚尖,她怎么觉得羽千夜说的这个心上人是老俞呢?这也……老了点儿吧?
阿枚泪眼朦胧地看着羽千夜,“真的?”又果断地摇摇头。
“你不相信我们?”
“你先安排我们见面,我再把钱给你。”
珞薇一脸黑线,成,我们给你打工!
羽千夜笑着说:“好。”
“明晚还是这个地方,不见不散。”
“好。我们明天把漂亮衣服,胭脂,珠宝首饰都带来,你要好好准备。”
阿枚点点头,和羽千夜击掌为盟,低声念了个咒,钻进土里不见了。
羽千夜起身,一脸无辜地看着满脸黑线的珞薇,只觉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挤他。
“我怎么觉得这是你设的一个局,把我们都圈进去了呢?”
羽千夜苦笑,“你难道不想听听这鼹鼠的故事?没准听了就觉得我是清白的了。”
珞薇走在前面,头也不回,“说。”
“动植物要修炼成精就得千年,再考虑自身因素,要修成人形,有的甚至要花上上万年的时间。”
“所以阿枚和老俞千年之前就认识了?”珞薇跳过一个石头,走路很快,好像在发泄什么。
“五百年前有人曾救过阿枚,就在这条河边,当时阿枚还未完全修成人形。”
“所以阿枚来报恩,啊不,以身相许。五百年了这里人依旧,物依旧哈!”
羽千夜停住脚步,再次苦笑,眼底盛了哀伤,“你觉得,这是我编的一个很蹩脚的故事吗?”
珞薇回过头,眼神犀利,“这种报恩的故事小时候爹爹不知道给我讲多少回了,我相信它存在过,但你无法说服我。”
她发现羽千夜低头不说话,感觉不对劲地走上前,羽千夜又突然抬起头,眼睛明亮地说:“总之我不会让你们亏钱的,你也绝对甩不掉我!”
珞薇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刚才真是瞎担心,“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何止是“这么多”,从他爹爹自创的栀溪剑到罕见的白泽丹,甚至陌辰汀私藏的归墟冰他都知道,珞薇感觉他都无所不知了。
羽千夜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不是觉得我有所企图吗?等你发现我的企图我就告诉你。”
“哼!我迟早会发现的!”
珞薇挥挥她的拳头继续往回走,羽千夜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