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阳把珞薇带到了一处类似于宫殿的地方,实际上就是一堆石头砌成,不方不圆,奇奇怪怪的。
这里阴魔不多,一路上只有低头唯唯诺诺行礼的仆役,所以珞薇不必担心自己再遇见那群“暴民”。
“要喝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
寒阳施施然坐下,略尽地主之谊。
珞薇可没闲情逸致,直接开门见山地:“族长长年深居简出,可能还不知道天虞派陌掌门已经有未婚妻了。”
“是你?”寒阳挑眉,一点儿也不吃惊。
“珞薇知道族长深明大义,定不会陷天虞阴魔于不义之地,否则祸起萧墙,以陌掌门的手段后果将不堪设想。”
“珞薇。”寒阳把玩手中的酒杯,玩味地说,“我该说你太心急了呢?还是该说你太自信了?”
珞薇低下头,捏紧发颤的手。
她当然不会真的让陌辰汀知道这件事,这些年来陌辰汀对她唯恐避之不及,若是他知道这件事,不灭了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威胁到寒阳的地方。
寒阳说的没错,她太自信了。陌辰汀怎么会因为她毁了天虞派?
“既来之则安之,我说过我对你没有恶意。”寒阳倒了一杯酒递给珞薇,珞薇眉眼低垂,盯着酒杯不动。
“我先喝一口?”寒阳低笑,嘴唇缓缓凑近酒杯。
快要碰到的时候,珞薇抢过酒仰脖喝下。她捂着嘴巴接连咳嗽,浓烈的酒刺激着她头脑发胀,她好像瞬间就又有了底气,冲寒阳吼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喜欢我哪里?我改还不成吗?”
寒阳险些被呛到,有些憋屈地说:“我可没找你,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胡说!我是被什么吸过去的!”珞薇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站起来争辩。
“哦?被什么呢?”
啊呀呀!是可忍孰不可忍!怎么可以有这么无耻的人!
可能是酒气上涌,珞薇也不管什么族长不族长,大乱不大乱,抓起酒壶就往寒阳身上泼,寒阳又岂是等闲之辈?把身子稍稍一侧就躲过去了。
“哎、哎!”寒阳眼疾手快扶住昏昏欲坠的珞薇,温香软玉抱满怀,呵呵笑说:“这是你自己不胜酒力……”
珞薇惊地一激灵,顿时清醒三分,恶狠狠一巴掌掴在寒阳脸上,“登徒子!”
寒阳再怎么说也是威名赫赫的阴魔族长,若是别人,这一巴掌只怕还没落到他脸上就被削去手掌了。可这人是珞薇,他知道他惹不起。
寒阳没好脸色地撤回手,任由珞薇摔在地上哀嚎,她这回算是成功磨掉了他对她的一点好感。
他一脸黑线地坐回族长宝座,有人见风使舵地端茶送水,他居然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吃吃喝喝,全当珞薇透明。
看吧,就说他们这种人不好惹!
珞薇一边揉着自己屁股站起来,心里愤愤嘟囔着,一边寻思寻思自己怎么才能逃出这家伙的手掌心。
天虞前五峰都是他的地盘,她要逃就得赶紧去第六峰,不知道茂陵他们现在在哪里,她要是逃出去了怎么能和他们会和呢?
良久良久,寒阳吃饱喝足了闲闲开口:“珞薇姑娘可知天佑玄女?”
珞薇还在出神,机械地揉屁股——他们两个都是天虞派的,应该直接回十二峰去了,不知镜古会不会跟他们过去呢?
“珞薇姑娘?”寒阳有耐心地再次开口。
某人继续机械揉屁股中:她是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溜出去呢?还是放火烧了这个家伙的宫殿趁乱跑掉呢?
“珞、薇、姑、娘!”寒阳咬牙,还从来没有谁让他一句话重复三遍的!
“啥?你叫我?”
寒阳抚抚额头暴跳的青筋,深吸一口气后才可以若无其事地说:“不知珞薇姑娘可曾听说过天佑玄女?”
“我知道,天佑玄女是那个曾杀死蚩尤的九天玄女的第十代传人,神力第一。”
珞薇见寒阳坐在几米开外的宝座上和她说话,还尊称“姑娘”,便识趣地明白自己刚刚在太岁头上动过土,现在还是“听话”一点比较好。
“那姑娘可知天佑玄女与我们至高无上的魔君有过一段渊源?”
寒阳每次提到魔君时总要加上“至高无上”四个字,看来魔君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真的是非比寻常。但珞薇听说魔君其实在四百年前就已经消失,有人说他消匿于六界之外,魂飞魄散;也有人说他秘密闭关,反正众说纷纭。珞薇那个时候根本还没出生,事实情况就更不清楚了。
“不知……族长说的可是天佑玄女曾经打败过魔君?”
珞薇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提防寒阳冷不丁出手,毕竟没人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诋毁自己的偶像。
可是寒阳听了面不改色地说:“不是。”
珞薇呼出一口气,看来这件事是真的。
“我说的,是至高无上的魔君和天佑玄女的一段恋情。”
什么?!
珞薇被自己口水呛到了,拍拍胸口边顺气边说:“你、你胡说!天佑玄女怎么可能与你们……”
寒阳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盯着珞薇像是要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洞,“珞薇姑娘该知道,我们阴魔不比神族或是人类,我们杀人而不害人,我们只说大逆不道的话而不说假话。”
所谓王者气魄就是现在这样,寒阳只是淡淡地说一件事实,珞薇却听得毛发直立。
老天,自从遇见了这个家伙她一天到晚担惊受怕啊!她要赶快逃走,否则她的小心脏承受不起啊!
“嘿嘿,你继续说,我听。”
如果珞薇有尾巴,寒阳看到的就会是一只眼巴巴正在对他摇尾乞怜的小狗。其实这招珞薇在小时候爹爹生气的时候就会用了,她不对陌辰汀用这招是因为那个家伙从来不给她摇尾乞怜的机会——直接一掌拍走!
寒阳嘴角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但还是正色说:“七百年前,天佑玄女和至高无上的魔君因一场战斗而相识,两人迅速坠入爱河,之后,天佑玄女育下一子,再之后,天佑玄女战死,魔界少主也不知所踪。”
“所以呢?”
且不说真不真实,在听到这么劲爆的神界秘闻后,珞薇自然也凌乱在当场。但是她不明白寒阳告诉她这些干什么,难道仅仅为了探讨他至高无上的魔君的风流史?他堂堂一个族长不会这么八卦吧?
“所以。”寒阳幽幽开口,“在下请姑娘放弃此行,为了找回当年的少主,魔界也很需要这件东西,若是姑娘执意而为,说不定会搅得六界大乱也不一定呢。”
阴魔族长,对她用“请”这个字,而且还谦称“在下”。
珞薇却哈哈大笑,像是从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她笑得前仰后合,“我连它在哪里都不知道,你们就这么怕被我拿了?”
“姑娘。”寒阳看着她,微微一怔。
果然他第一眼的直觉没错,这女子玲珑心窍,惯会藏拙。这一点与那救她的青衣女子一起时,更显非常。
她飞到擂台上时,的确是面色惊恐,可那样惊恐的眼眸下却又有几分冷笑,是置身事外任由它愈演愈烈的冷笑;他在浓烟中看到她时,那双眼眸竟然亮得诡异,平静到冰冷,仿佛死对她来说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而现在,她更是锋芒毕露,*裸的讥笑嘲讽!
似乎事态越严重,她就越平静,甚至还会冷眼旁观。这一点,与他们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阴魔很像呢,他可不就是因为这点而对她产生兴趣的吗?
“你们不是脱离了魔界吗?既已是天虞派的人,还管这些劳什子?”
红衣如血,珞薇星光水眸,冰冷寒冽,唇边一抹邪魅冷笑更衬出几丝妩媚。不知为何,寒阳竟觉得此刻的她是如此的勾魂摄魄,眼底的征服欲一闪而过。
“我们脱离魔界只是不屑再做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但我们对魔君都是忠心耿耿。”
珞薇突然觉得陌辰汀有些可怜,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大宫殿,怔怔说:“何必较真呢?”
寒阳一愣。
“之前有个人跟我说,凡事都别较真,你一和它认真,你就输了。”
寒阳笑笑,“有意思的人。”
“所以,族长又何必认真呢?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珞薇不一定能找得到,族长也不一定能,既然还是个未知数,族长就没有劝珞薇的必要。”珞薇笑笑,不再和寒阳针锋相对,“就算珞薇先于族长一步又怎样?珞薇一个小女子,还能斗得过整个魔界吗?”
“这话让人听着很舒服。”
寒阳轻轻转动手上的掌门指环,寒气逼人,“天色不早了,不如姑娘在此歇息几日?”
珞薇脸一白,几日?他是要软禁她的意思?
天啦噜!她是招谁惹谁了,怎么碰上这么个瘟神啊!
“族长您说笑啦……族长深夜相邀,如今天才亮呢,我能看得清路……”
珞薇嘿嘿傻笑,继续发挥她摇尾乞怜的功力,可是刚一转身,噌、噌、噌,十几个阴魔在她周围筑起了一道结实的人墙。
“族长你这也太高看我了,我灵力低微,哪儿犯着您用这么多人呐!”珞薇皮笑肉不笑地冷汗直滴。
寒阳觉得,比起刚刚,眼前这个瑟缩得小猫一样的人儿更让他心情愉悦,他微微一笑,煞有其事地说:“护送珞薇姑娘前去歇息,好生照料。”
于是,珞薇只能欲哭无泪地被“护送”走,顺带一路上想尽各种恶毒词汇问候寒阳的祖宗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