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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角树 白蝴蝶飞了

多美好的春日啊!

多快乐的郊游啊!

丹丹躺在软松软松的碎土上,凝神地望着碧蓝碧蓝的天空。这儿的天空真大啊,大得望不到边际,幼儿园里的那块天可真是太小了,只能算是这儿天空的孙子,就象丹丹只能是七十六岁爷爷的孙子一样。一想起爷爷,丹丹就想起了那叫人心烦的“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真是!跟爷爷远不如跟幼儿园里的阿姨和小朋友快乐!可是,今天是星期天,阿姨不上幼儿园了。也真得感谢这个星期天哩!要不然妈妈愿意领丹丹到这儿来春游吗?

郊外的春天比城里美多啦,玉带似的小河闪着粼粼的波光,曲里拐弯地向前奔跑着,两岸的绿柳枝条婆娑,轻拂水面,就象妈妈那秀美的披肩长发。小河里一团团的水草不时散发出一股股湿润的青味儿,几只鱼鹰悠悠地盘旋着,猛地一头扎进碧波中,溅起一团白蒙蒙的水花,不等那水面上的笑纹儿消失,鱼鹰便“嗖”地叼出一条白光闪亮的鱼儿。那是什么鱼儿,丹丹在动物园里没有见过。在妈妈烧好的鱼盆里也没有见过,今天,丹丹才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了!鸭鹅在小河里欢快地游动,羊群在坎坡上安闲地吃草,几个顶着柳条帽儿的孩子撅着屁股在坝子下提茅缨,丹丹过去和他们一块儿玩,一块儿提茅缨,他们甚至交上了朋友。可是,妈妈走过来说,这离水太近,有危险,丹丹只好跟着妈妈一块翻过河坡,到这坎子下的麦田里来了。

“春天来了,春风吹了,春草醒了,春水涨了,春草绿了,春花开了,春鸟叫了……”这是幼儿园里阿姨教的“春”歌,在幼儿园里,小朋友只能靠阿姨讲,靠自己动脑子想,可是,今天,丹丹真地看到了“春”歌里的景色。坎子外的麦田,宽阔无垠,肥嫩的麦苗翻滚着绿浪,这就是阿姨说的“绿海”吗?小丹丹情不自禁地唱起来了“麦海绿,麦浪黄,农民伯伯喜洋洋,一片好风光……”

太阳高起来了,暖融融的。小风吹起来了。也是暖融融的。青青的麦苗,雪白的羊群,金黄的菜花,多像一幅美丽的图画!丹丹想起了书包里的蜡笔,他要画一幅最美的图画给阿姨,给幼儿园里的小朋友,让他们知道,这儿的天空有多大,这儿的大地有多美!(对,更重要的还要送一幅给今天的新朋友!)

一会儿,一幅五彩斑斓的图画出现在丹丹的硬皮本上,好大的气魄哟,蓝天、白云、小河、翠堤、垂柳、羊群、麦苗、野花,还有那两个穿红裤衩、戴柳条帽的孩子,真是赤橙黄绿青蓝紫,所有的色彩都来向指挥官报到啦!

画完了,丹丹总觉得不过意,还缺点什么呢?对,还有妈妈!是妈妈带他来的,妈妈应是画中人。

想起妈妈,丹丹的心上涌起了一种幸福感。妈妈叫梅丽,是个中学教师,年年都争回张大红奖状,跟爸爸从不吵嘴,别提有多疼爱丹丹了,连幼儿园里的阿姨都说,丹丹有个漂亮的好妈妈!妈妈会解剖青蛙,妈妈识别许多小虫。可不是,今天妈妈就是专门来捕捉白蝴蝶做标本的。丹丹刚画了几笔,就又用橡皮擦掉了,他不满意自己的画,老是画不出妈妈的美来。他抬头朝不远的一块菜花地看去,那儿,妈妈正在挥舞着线网兜,东一头,西一头地追逐着、奔跑着,大红色的开士米高领衫,黄色的运动裤紧裹着妈妈那纤细的身体,就像是黄绿相间的油菜地里跳动着一束火苗。丹丹想,必须用最鲜艳的色彩才能画出妈妈来。乌黑、白里透红的、大红、黄的、雪白的、小小的设计师正在调兵遣将,妈妈远远地走过了。

“丹丹,你累了吗?”妈妈甜甜地问儿子。丹丹多想和妈妈一块儿捕捉蝴蝶,可是妈妈说不行。第一丹丹不知道爱惜青苗,第二活动量大,太阳晒,会把丹丹的小脸蛋变黑变粗的,于是,就让丹丹坐在麦地边一个土坡上。丹丹心里很不服气,“不让我踩青苗,你的脚比我的脚还大呢?脸黑、皮肤粗怕什么,刚才在河坡上看到的那两个穿红裤衩的小朋友都是黑红脸蛋,那真叫美呢!可是妈妈的话怎能不听呢?”从记事那一天到现在,丹丹一直是听妈妈的话办事的。

“不累!我在这儿画画呢!”丹丹轻声嘟哝着,妈妈喘息着,放下网兜,红扑扑的脸上缀着几颗细小的汗粒,她一把搂过儿子,亲了又亲,直亲得丹丹的小脸,白一块,红一块,湿漉漉的,发乳的香味、美加净的香味,都一起飘荡在丹丹的周围。丹丹心花怒放了。

妈妈望着自己的独生儿子,也幸福地笑了,丹丹已经五岁多了,可在妈妈的眼里,丹丹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为了今天的郊游,丹丹还哭鼻子呢,爷爷也是好意呀,春天,风大,细菌传播的快,闹病的多,可真得注意哩!妈妈轻轻地掸去儿子那雪白的太阳帽上的土屑儿,拉开了儿子那雪白的开士米拉链衫的拉链,摸了摸儿子那胖嘟嘟的小胸脯,还好,可不能出汗,出汗会感冒的。雪白的旅游鞋带有点松扣了,妈妈帮丹丹轻轻地系好。唉!说来可笑!妈妈和爸爸为了争执儿子像谁,差一点翻了脸。其实么,丹丹觉得自己像妈妈,文雅、腼腆、听话老实、双眼叠皮、苗条俊俏、水灵鲜亮。妈妈又亲了亲儿子,然后打开儿子背的小包。突然,妈妈的脸色变了,临来时带的果汁、蛋糕、橡皮糖怎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腊笔盒在小包里静静地躺着。

“怎么回事?你的果汁、蛋糕呢?”

“这哪儿来的蜡笔盒?”

“吃了。”

“哈,你吃了,我们要到下午才乘车回去呢!”

“你怎么这么早就吃啦!你能吃光那么多?”

“不是!妈妈,在坎坡上玩的时候,我新交了小朋友,我给他们吃了,他们不要,我要给的,他们还送我一盒蜡笔。”

“瞧,你真是,我不叫你在那儿玩吧!一定是他们给你哄去了,一盒蜡笔才值一毛多钱哪!”

“根本不是哄的,根本不是……”丹丹委屈地哭了。他想起了那几个孩子教他提茅缨,教他拧喇叭,教他认翠堤上各种野花,可他知道的太少啦,他能教给人家什么呢!他拿出了自己的果汁、蛋糕让那三个小朋友吃,人家不吃,他差一点急哭了,妈妈喊他过去时,那三个小朋友掏出一盒蜡笔,说是送给他交朋友的礼物,可是现在妈妈却埋怨人家哄自己,还说蜡笔不值几个钱。果汁、蛋糕算什么呢!家里柜橱里多的是!

“呜……”丹丹越哭越伤心,梅丽看儿子哭了,一时也觉得说重了,就换出自己的果汁、蛋糕,装在儿子的包里,说:“别哭了,妈妈是疼惜你哩,来,给你一样好东西,可不能再送人了,要给我看好!”

说着,梅丽从包里拿出一个细丝小笼子,丹丹破涕为笑了,原来笼子里装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大蝴蝶,两根柔须轻轻地颤动,蝶粉密密地布满蝴蝶的翅膀,像一片洁白的云,又像一个粉团粘在笼子上,丹丹小心地提起细丝笼,脸儿笑得像朵花。“这是一只品种蝴蝶,好不容易才把它捉到呢!”妈妈叮咛儿子说。

妈妈又去捕蝴蝶了,丹丹提着细丝笼,雪白的太阳帽在麦海中慢慢地游动,就像是绿浪里小小的一点白帆,丹丹掐了一小把荠菜花,野油菜花,车前草花,他把花蕊塞在细笼里,他觉得那只白蝴蝶该饿了。他忽然发现麦苗丛中,菜花顶上有许多彩蝶在翩翩飞舞,有两只上下翻飞的,有三只五只扭在一起逗趣的,有在阳光下飘飘而上的,还有在花尖上流连忘返的,白的、黄的、交相辉映,真是个快乐世界!丹丹挥舞着雪白的太阳帽扑上去几次,那些蝴蝶巧妙地躲过了。丹丹想:如果有一只长网兜我也能捉住!突然几个小蝴蝶群同时向丹丹飞过来了,惊喜得他只顾“啊……啊!”地乐起来。他很快就发现这些飞来飞去的蝴蝶都很小,而细丝笼里才是一只真正美的大蝴蝶,难怪妈妈要捕捉它回去做标本呢!他望着那只一动也不动的大白蝴蝶,心里突然有些可怜这个小家伙,它是个俘虏,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在这个小笼里蜷曲着,它一定很伤心,天空那么大,春天那么美,它却不能自由自在地飞翔,它自己会孤单的。丹丹高高地举起细丝笼,那只洁白的蝴蝶抖了几下,触须和脚部剧烈地颤动起来。丹丹难过了,他想:白蝴蝶一定在哭吧,瞧,浑身雪白的蝶粉都抖落了。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打开那个细丝笼上盖,用草尖慢慢地触了白蝴蝶一下,那只可怜的大白蝶,一下子弹出丝笼,落在一颗金黄的菜花顶上。停了片刻,就悠悠地飞走了,看见那只白蝴蝶飞得很远、很远,一直看不见了,丹丹才舒了口气。他轻松地想,白蝴蝶一定找到了许多同伴。

春天的田野美极了,素淡的泥土香,馥郁的菜花香,空气中飘着不知名的花粉,蓝天、白云、鸟雀的欢噪,这一切都使得丹丹快活极了。他又想起那幅没完成的画,他飞快地跑回到麦地头那块高坡上,抓起了蜡笔,在该画妈妈的那个地方画上一只迎风翻飞的蝴蝶,洁白、洁白,漂亮极了!画完了,他想,应该首先送给今天的那两位新朋友。

妈妈又捕捉了几只小蝴蝶,采了一抱野花,她要编一个美丽的花环套在儿子的脖子上,她决定在菜花丛中给宝贝儿子拍几张风景照,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哼着甜美的歌曲,朝地头小土坡走去。

“丹丹!”麦丛中的妈妈快乐地面颊发红,忘情地呼喊着儿子,却听不到儿子答应。妈妈想,儿子睡觉了吗?她快步跑到土坡前,哪里还有儿子的影子,她正想大声呼喊,忽然发现小河的翠堤上有几个孩子正在手舞足蹈呢!哦!又是那几个戴柳条帽的!那个白帽、白衣、白鞋的小天使不正是儿子吗?

妈妈低头一看,儿子的小包放在这儿,包里的果品原封未动,小包旁边静静地躺着那个细丝笼!嗯?笼子里空空的,自己准备精心制作的“标本”不见了。

啊!白蝴蝶飞啦!白蝴蝶怎么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