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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角树 老苗和他的妻子

老苗的“校长”终于下文了,两年的“临时负责”总算结束了。区委书记宣读县里的任职文件以后,老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妻子——田秀英。

秀英和苗育才的相识是在“史无前例”期间,那时秀英已初中毕业在街道商店做临时工,苗育才呢,正是这大河中学才华初露的语文教研组组长。在那是非不分,黑白不辨的日子里,苗育才的知识却成了罪过,一夜之间,他成了“牛鬼蛇神”,批斗、游街、关押、一连几个月,整得他变成了“排骨队长”。在蹲牛棚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地思念着家乡,那是美丽的江南水乡,他的家就在迷人的江心小洲上。他不止一次地思念着年迈的妈妈,风烛残年的妈妈多么需要一个贴心的媳妇来照顾呵,可他,至今还是对影成二人。那年他已二十四岁了。

就在这时,秀英闯进了他的生活。

说来也巧,“牛鬼蛇神”苗育才每天去生产队里剥红麻,而临时工秀英每天下队收红麻,望着年轻的苗老师那瘦削的面孔,蓬乱的头发,浑身上下汗渍斑斑的衣衫,秀英的心里一阵阵发酸。秀英知道,他就是弟弟秀才的班主任,以前秀才不止一次地向姐姐炫耀过苗老师渊博的知识,动人的演说,可眼下这位大学生却被整到这种地步……终于有一天,秀英悄悄地站在苗育才的身旁、泪花满面地喊了声:“苗……”

爱魔、像闪电一般,来得快;像疾风一般,来得凶。田秀英和苗育才要结婚啦,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时间飞遍了大河中学,飞遍了大河镇,尤其惊呆了秀英一家。秀英的妈妈哭天喊地,“死妮子,你还没有转正,找个牛鬼蛇神将来靠谁生活?”秀才舞棍弄棒,发誓拉不回姐姐就打死这苗“黑鬼,”要不然的话,将来填表社会关系这一栏怎么办?

慈母的热泪,软不了女儿的心,胞弟的棍棒,改不了姐姐的志。秀英跟定了苗育才,虽然她失去了母爱,失去了手足情。难怪名人都慨叹: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

秀英奔跑在烈日下,在羊肠小道上,为育才送水送饭。

秀英在灯下为育才缝补被打烂了的衣衫。

秀英轻轻地洗去育才戴高帽时流进脖子里的墨汁。

秀英偷偷地从商店收购的废书堆里为育才找来一本本珍贵的书刊。

……

大街上,有人指手划脚,议论这个差心眼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嫁给了一个牛鬼蛇神。

小巷里,有人叽叽咕咕,庆幸苗育才运气好,碰上了个正直的丫头。

患难中,他们的儿女接二连三地出生,老妈也在媳妇给她擦洗了全身之后,坦然地闭上了眼睛。

患难中,苗育才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如饥似渴地充实着自己,装备着自己,他的教学能力几乎得到了全县教育界人士的普遍承认,知道内情的人无不赞赏他有一位贤惠的妻子,是的,尽管孩子多,但他不用料理家务,那都是妻子的事。妻子已经转正了,白天站一天柜台,晚上到家还是精力充沛,洗涮浆补,井井有条。

一个秋阳艳艳的十月,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才学受到了普遍的重视,苗育才的称呼也山苗老师变成了苗主任。

大河中学是所完全中学,师生员工一千多人,教导主任的工作可真够忙的。课程的安排,师资的调配,能否全面落实党的教育方针,教学质量的高低,教导主任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更重要的是,这教导主任主管教学业务,业务当然包括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而老师们往往以教导主任为镜子的,年轻的年老的,本科的,专科的,他们崇拜的是知识,能不能领导住他们要看自己的知识能不能胜过他们,这些苗主任都懂,他也是打老师走过来的,他知道老师的心理。因此,他更刻苦了,他坚持走上课堂,仍然代高二毕业班的语文,兼任毕业班政治课的顾问,他还时常去抽查数理化等科目的教学情况。

他输出的多,他吸收的不多,怎能行呢?他常常顾不得吃饭,他常常在深夜秀英有节奏的洗衣声中伏案而睡。

最理解男人心的是女人,秀英知道育才的志向,知道育才的重任,她默默地配合着丈夫,下班后,看到丈夫紧皱双眉在订全学期的教学计划,她不声不响地递上一杯浓茶。

深夜里,丈夫在钻研新的教案,她轻轻地给披上一件衣衫。

他们一共五个孩子,都在读书,孩子们常常埋怨爸爸不给他们补习功课,秀英只好劝他们,爸爸工作忙,爸爸要教育更多的孩子,不能光照顾自己家的。

不久,大河中学的校长出口到行政上任职去了,县教育局一眼就看上了苗育才这个能干的有知识的老黄牛,指定他为大河中学临时负责人。

中国有句古话:“名不正,言不顺,”这临时负责人真叫人难干。说轻了吧,没人听,说重了吧,人家眼一瞪,“嘿,你算老几,帽儿没戴,嘴就歪了。”听这话,多叫人难咽!

再说这称呼也是个难事,喊“主任”吧,主持全校工作,喊“校长”吧。又是个临时的(还不知批不批呢!)知识界总不乏能人,于是乎有人想了个巧妙的注意,“老苗”的称呼就传开了,既有尊意,又不难堪。的确,也该是称“老苗”的时候了,连当年比育才还小四岁的秀英也已到中年。十几年的操劳十几年的酸甜苦辣,十几年的奔马似的生活旋律给她那秀美的额头增添了一道道细密的皱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患下了腰疼病,低血糖病,痛经等等。世上就男性女性而比,女人的忍耐力总是惊人的,老苗就知道秀英是一架永不生锈,永远转动的机器,何尝知道这机器正常运行的十几年中已经出了故障呢?

老苗有老苗的事业,他的全部心事就是搞好大河中学,不辜负群众的希望,不辜负上级的委托,“临时负责”固然是难,可是能因为难就不干吗?全面工作不同于教导工作,不是业务问题了,师生工作、学习、生活、住房、子女安排、学校与社会上的交往、校舍修建等等,真是一团乱麻,没有计算机般的头脑,还真难以应酬呢。

秀英呢,有什么办法,谁叫她当初发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呢,只好夫唱妻和。

秀英不仅是位贤妻,还是个挺不错的内参哩!就拿早先发生的“闹房风”来说吧,学校新房建成后,研究好了分房措施,正准备落实,忽然住在学校外面的一个职工家属来闹起来了,这个工人已于去年病故了,他的大孩子也办好了顶替手续分到了另外一个单位,二孩子在校上学,照理说,学校不该分房给他了,可他的妻子又哭又闹,正好有些分房不如意的人也想趁势把分房措施推翻。老苗能够翻译出最难的古文,可说服不了这个哭盼的家属,直愁得他眼里冒火。秀英下班回来,听说了这件事情,沉思了片刻,把自家的两间一厨看了一遍,就招呼大儿子一起动手把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把炉子搬到正房里,把大儿子的一张床搬到厨房里,然后上街买了两包点心,跑到那工人家属家去说了半宿,把那家小儿子的床铺搬到了自家和自己的大儿子住在一起,众人一看,临时校长没分上房还让出了房,心里也都不好再说什么。这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事后,老苗直觉得秀英还真有点“军师”的风度,因此能说的大小事也不免和秀英商量一下。秀英的生活还是原来的旋律,不停地上班、下班,不停地洗衣,做饭,像一架永不停息的机器。

多少人羡慕老苗哇!不是眼馋他的知识,更不是嫉妒他的地位,而是羡慕他在几乎“母系化”了的今天,竟没有患上“妻管严”症。

如今,老苗的“校长”下文了,老苗走完了老师——主任的阶梯,正式任大河中学校长。这是一段多么曲折的路,这路上留下了老苗奋斗的足迹,跋涉的艰辛,但这足迹里有秀英的汗,这艰辛里有秀英的泪。

真不愧是一对患难与共的夫妻!

正值中年,才华横溢,精力充沛,有职有权,本是苗育才发光发热、施展雄才大略的好时机,可老苗最近又碰上了新问题。

有一句战争俗语叫做“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而今老苗遇到的最棘手的问题,也可以说是家庭问题了。

老苗的大儿子正值高中毕业,二儿子读初三,三、四、五读小学,孩子们的问题大不了一顿说教,这家庭问题的主角,当然是秀英了。

两年的临时负责锻炼了老苗的全盘工作能力,他对于一切都能运用自如了。教学工作,没问题,他培养了一位精明能干的教导主任,他需要的就是听汇报,检查工作,后勤工作放宽心,局里新调来一位复员军人,拿得起,放得下,食堂修建,福利……样样叫人放心,现在摆在老苗面前的就是和社会上的接触,以及职工的思想教育工作。

后勤主任造了表;修房子、买床、修井台,买大蒸笼,共计1万8千元,钱、钱、钱、最使老苗头疼的字眼,对于事业单位来说,这钱可真难啊!眼下生财之道,四通八达、可学校仍是花一个“乞讨”,花两个“讨乞”,有什么办法。向局里申请,县局也是难,要钱的太多,滴水不解众渴,好在有了新的经验,“三结合建校”,于是老苗有事干了,公社一头,区委一趟、向来不抽烟的老苗如今口袋里也装上了“渡江”、“百寿”之类。唉,政界、难哪、最难的是开头的寒喧,还能空口说白话吗?人常说,知识分子清高孤傲、可老苗为建校的几个钱不知点了多少头,佯装了多少笑脸,问题总算解决了一部分,因此,老苗觉得“书呆子”不行,“书呆子”只能教书,混社会却是个门外汉。有人说:如今提干是“能力很重要,文凭少不掉,二者都具备,只能做参考,关键要看后台牢不牢”,可秀英不相信这种说法,她常说,老苗没有一点靠山,可是县里却提拔他当了校长,(完全中学校长和区委书记平级哩)这还不是看中了他有能耐,只要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

最近秀英不知怎么时常闹起情绪来了。她虽然还是照常上班,下班,照常洗衣做饭,可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深夜里搓衣声时常夹杂着叹息声,咳嗽声,孩子们睡熟了,办公桌上空荡荡的,再也看不到丈夫伏案疾书,挑灯攻读的模样了。秀英的心底不免产生了一丝惆怅,她知道,丈夫此时或许正在区委大院和那些财神爷打哈哈哩,有什么办法呢!丈夫不止一次地开导她,这是工作的需要!

中午下班回来,她匆匆烧好饭,孩子们吃过上学了,还不见丈夫的影子,只好将饭扣在锅里。晚上下班回来,饭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老地方。隔壁的老师告诉她,校长今天有三个会议,计划生育会,大河镇路面修铺会议,还有选民登记会议。秀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浑身发软,心里发火,破天荒地咒骂自己的男人成了“华威先生”。

还有更使秀英生气一事哩!商店里的同事张二毛告诉秀英,老苗已多次从店里买过“渡江”香烟。老苗以前可是烟酒不沾的呀!没有比这对秀英的刺激更大的了。男人当了校长,要考虑许多问题,抽抽烟、提提神,这也无可非议,(老苗蹲牛棚的时候,秀英不也亲自给他送过“东海”“春秋”吗!)可是,千不该,万不该瞒着自己的妻子,回来家还装模作样不抽烟,掩人耳目。

令人恼火的事还多呢!越是有人怀疑老苗拍马屁当上了校长,可秀英就真地看见老苗在区委大院里向那些头头们点头哈腰,犯得着吗?当年是平头教师,挨批挨斗都没软过,如今当校长了,反而到处求人,到处陪笑。倔强的秀英怎能不哭呢!她扑在吱呀作响的双人床上哭了个痛快,她甚至留恋起那受人白眼的日子,那一个个繁忙的夜晚,钢笔的沙沙声,洗衣的嚓嚓声,多么和谐的家庭小夜曲,可如今,办公桌上,书架上却落满了灰尘,他混“社会”去了,他不需要自己了……男人总是粗心的,可老苗毕竟是个知识分子,他粗中有细、繁忙的社会工作,学校事务夺走了他的所有精力,但他还是隐隐约约地感到女人有些反常。虽然她还是照常上班,下班,洗衣,做饭。

他不理解女人为什么变得娇气了,每天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连“例假”也要哼哼几天,难怪社会上人常说,“男人当官,女人升天”,可自己是个实干家,是要干一番事业的,能像那些浅薄人一样,整天围着女人转吗?

他觉得女人变得小气了,每月工资数来数去,他花一分钱都要报账,讲清楚,这可是连最艰苦的时候也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真是女人毕竟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他越来越感到女人“挂脸”了,那天,他在区里为学校那些家在农村的职工要化肥票,女人脸挂寒霜,拖他回家,说是小儿子病了。这些事在以前根本用不着他操心的。可现在妻子不但托他过问,而且还当众抢白他,唉,简直扫尽了他做男人的尊严。他气得真想打她一顿,可他却舍不得,因为她给予他的太多了。

老苗的心情很乱,他觉得艰难时期的患难与共很容易做到,可环境一好起来,人们就会变,再要付出牺牲就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老苗毕竟是一个男子汉,男子汉大丈夫,肚子里面能撑船,他不会拘泥于家庭的小圈子里。他要在五花八门的工作中寻求欢乐。

的确,学校工作是顺心的,教学秩序是正常的,只是时时会有人闹些小情绪,家属之间,同志之间也时常有点小矛盾。所有这些不是书本上的知识所能解决了的,这是人学,必须掌握人才能解决问题。老苗自然也懂得了这些,他找各科老师开座谈会,他找家属谈心,他找学生谈心,他也有疲乏的时候。以前他刻苦攻读疲乏了,秀英会给他端来浓茶,顿时心清眼亮,要不然,歪头闭眼听听身旁那有节奏的洗衣声,疲乏就会消散了,可如今他从事的这门学问不是秀英能帮得上忙的了。那么他自有他的解闷法,他走到那些单身汉宿舍里,四人一围,“丁”“k”一场酣战,通宵达旦,老苗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不久牌技便颇负盛名了。老苗和小伙子们打得火热,青年教师们都觉得校长深入生活,平易近人。虽然有些“书呆子”攻击校长不务正业,但大多数人对校长的吩咐却是附首贴耳。老苗觉得,自己这一举动不算过头,既解除疲劳,又联系群众,一举两得。

冬天到了,天气日渐冷了,秀英的病也越发重了。丈夫时常晚间不回来,饥一顿,饱一顿,丈夫日渐瘦了,常常是秀英满家去寻找老苗归来吃饭。老苗在屋里休息时碰到外人来找,秀英总是板着面孔说不在家,一时间闲话多了,“校长娘子摆起架子了!”“情愿看驴屁股,不看校长娘子的脸!”秀英当年的好名声全没有了,也没有谁再羡慕老苗了,“气管炎”(妻管严)流行的今天,他也没有逃脱感染!

可不是吗,老苗近来还真得有些怵秀英了。对待女人怎么办,又不能整天抡拳头,她不给你面子,你真得掉价,丢场,他只得提防着妻子。他如果正在谁家打哈哈,只要一听说秀英来了,于是抬脚就走。他正在打牌,只要听儿子说妈下班了,马上就和牌友们谈起工作来了。他甚至也做起了烧饭,做菜,洗衣的家务来了。有什么办法,秀英的理由是不愿做无价值的牺牲。这个倔女人说到就能做到的,她一不高兴就扔下家搬到店里去住几天,弄得老苗又是锅上,又是锅下,又是孩子,又是大人,狼狈不堪。这时老苗才感到,一个能干的妻子对于男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特别是想干一番事业的男人。

近两天秀英又搬到店里去了,理由是轮流看店摊到了她。老苗洗涮完毕,安顿好孩子,心里也感到一丝惆怅,做什么好呢!校长虽然是一校之长,可是会干的却比教导主任轻多了,各项工作由下面专人负责,只要督促一声,检查一遍,更何况现在不任课了,也不拴得那么死。老苗沿着各教室走了一圈,学生们正在自习,老苗走进高中班教室,毕业班里的学生学习真是用功,有几个学生为了一个什么问题争得面红耳赤,见校长走来了,于是一个学生站起来把争议向老苗说了一遍。这个问题老苗本来是很熟悉的,可眼下却一下子模糊起来,老苗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了,可马上又自如了,校长是抓全面工作的,细小问题哪能面面俱到,他于是很自然地告诉那个学生说,要自己动脑子吗,不能光靠老师,自己动脑子,才能记得熟悉。

老苗离开了教学区,他真怕再找麻烦。他来到了生活区,后勤处的电灯还在亮着,他听到那里传出的嘻笑声。“得分”、“扣底”的喊叫声钻进他的耳朵,他的心里痒痒的,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双脚。

几个工人正摔扑克,摔得起劲,发觉了校长。大家先是一愣,接着也就自然了,这是工人们的休息时间,开开心有什么呢!大家都知道校长有扑克瘾,也都知道校长有“气管炎”。一个和老苗当年一同患难的中年工人说,“老苗,学生怕老师,老师怕校长,你说校长怕什么呢!”老苗笑了笑说,“不做错事,天不怕,地不怕!”“嘿!我说呀,校长怕老婆!”那个工人说完,放声大笑了。

这真比打一巴掌在脸上还要难过。就在老苗当平头教师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局面,老苗不由地恨起了秀英,也怪那个工人说话太刻薄。

“哪有的事呢,穷扯!”老苗坦然地坐在牌桌上了。但他心里还是敲起了小鼓,“秀英看店去了,就这一次,就这最后一次了!”

秀英在店里一夜也没睡好,她想,小儿子会蹬掉被子,她想老苗会把臭袜子塞在枕头底下,一夜腰疼得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天不亮,她就爬起来跑回学校,一进家门,果然两个孩子蹬掉了被子,炉子里的火早已灭了,而老苗的被子还端端正正的叠在床上……

她终于在生活区后勤处看见了自己那位蓬头垢面的男人,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夺下老苗手中的扑克撕个粉碎!紧接着就放声大哭着跑了。几个工人十分难堪,那个中年工人向老苗做了个鬼脸……老苗又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前,他望着伏在床上恸哭的妻子。他觉得先前那个温柔能干,体贴自己的秀英不复存在了。如今的妻子变成了一个浅薄,泼辣的女人,今后自己该怎么办?

床上的秀英悲痛地哭着,好像要流尽了多少年来聚集的泪水。她哭,哭自己的男人。男人变了,再也不是原来的苗育才了。

老苗和妻子,都在埋怨对方变了,可到底是谁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