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的，就算无烨地位超然，也不能在此时说上一个不字！

为了我这样一个妖孽，杀害了他门下数位弟子的妖孽，说上一句，便扯不清关系，没得被整个仙派置疑了去。

当我被押到仙云阁时，我看到李惜年身负铁链，浑身是伤地被困在一个铁笼中。便那般，如只野兽般地被丢在若大云台正中，被过往弟子伸指议论，低语嘲笑。

当我们出现时，自然是万众瞩目的。

冷潇走在前面，我便被两名弟子提着跟在后面。

众弟子看到我出现，顿时哗然。这时，一直不为所动的李惜年终于从地上抬了抬头，向我这边望来。

我看到他的双眼倏地一张，身子随之一震。

我冲着他嫣然一笑。尽管，我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铁定不怎么好看。

李惜年愕然着，手扶铁笼站了起来。

他嘴唇开启，正要说些什么。我蓦地一禀，生怕他说出一些不好收拾的话来，暗中连施阴咒。就见他突地狂笑起来，直笑了好一阵，他才止了笑声，然后愤怒地指着我说道：“这妖孽害我不浅，师尊，可否允弟子一刀杀了此妖孽，好解弟子心头之恨！”

冷潇眼神微闪，狐疑着没有立即作答。

虽然这是我施下的阴咒，他所说的话全是按我的意思讲来，我还是不由得心口剧痛。忍着痛，我在心底苦涩笑着：如此才好，只有如此，才能活下一人，不是么？

至少，他要活下来！

不，一定要活下来！

我又暗催阴咒。只见李惜年忽得跪了下去，这一下还跪得十分沉重，直咂得地面呯然山响。李惜年向冷潇伏地一拜：“弟子糊涂，弟子愚昧，还请师尊允弟子可以手刃这妖孽，也请师尊能给弟子一个机会改过自新，弟子一定谨听教诲，好好思过。”

冷潇面色犹豫，然而，众目睽睽之下，门下弟子请求改过，他也不能不给机会。捋着胡须，冷潇沉吟了一时，方才开口道：“好，你因这妖孽犯错，若肯当着众师门的面手刃这妖孽，为师也不会不给你机会，不过……”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道阴毒，“只是你罪行不浅，这改过也要看你今后表现。”

我心中暗骂，暗使着李惜年再次一拜，“多谢师尊。”

给足冷潇那老儿面子总可以了吧！

冷潇极是受用的捋须点头，转身吩咐下去，就见一弟子打开了李惜年的铁笼，然后递给他一柄宝剑。

接着我便被押着，走到人前。

李惜年反手提剑，从铁笼中一步步地走了出来。

在我面前三步远，他停了下来。

我却是已暗暗冒汗。

只因李惜年的反抗意识越来越强，我竟是不能再让他往前一步！

他茫然地立在那里，哐当一声，手中宝剑掉落地上。众人面面相觑，冷潇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他出声催促道：“李惜年！机会可是你求来的，怎么？现在又要反悔？”

李惜年哪听得进冷潇的话，我正费力的想要再次控制于他，而他也在拼了全力的抵抗我的控制。

又僵持了一时，冷潇一声冷哼，显出失望之色，凌然道：“李惜年，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当真如传言那般，你对这妖孽已暗生情愫？！”

我蓦地一惊，也是这一惊，令得我再难控制李惜年。

李惜年也苏醒了过来。

他冷冷地瞟向冷潇，不发一言地又提起地上的宝剑向我走来。

我望着他。心里虽然明白，这是我求之不得的，然而，看到他凭着自己的意识，提着宝剑一步步得向我逼来，我还是没来由得凄然一笑。

是我太傻，他早想如此了吧。

有了今日了断，从此再无瓜葛。

他也不会再被他的师尊记恨。

李惜年大步走到我的面前。他没有立即给我一剑，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将剑横放在胸前，轻轻地磨砂着宝剑锋利的剑刃，轻声叹道：“这剑可真利。”

这不是废话么？！

我白了他一眼。只想他快点给我个痛快。

他却迟迟不愿动手。

他将剑架在我的脖子上，趴在我的耳边，轻声如呢喃道：“方才是你在控制我，我说得没错吧？”

我轻眨着眼，死咬紧了唇。

他一声轻笑，身子后撤远离了我，只把我的双眼紧盯着，他幽幽叹道：“兮兮，你真是好狠的心啊，要我亲手杀了你么？”

我眼睛再次眨了眨，口中如吃黄连。

他蓦地一阵大笑，直笑得双眼挤出泪花，笑得前仰后合。他这举动太怪异，我连连皱眉，围观的一众仙派弟子同样面面相觑着，实不知他因何发笑。

我自然也是一团迷糊。

若大的仙阁云台上，上万人聚集，只闻李惜年带着一股悲意的笑声，久久不绝。

冷潇早想上前，却被后来赶至的无烨一把制止。

所有人都静待着李惜年笑声止歇。

那笑声太过苍凉，太过凄楚……

让人听着实不好受。

李惜年含着笑，一一向众人望去，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冷潇身上，当他看到无烨也在一旁时，那笑意瞬间扩大了开来，他笑道：“真人，你教我仙道，可惜，惜年只是一介俗人，做不得这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事，弟子想了许久，本想一死了之，还了真人教养之恩，可是，真人，为何要将兮兮也找了来？”

无烨羞惭地瞥开了目光。

他就那样肯定，我是无烨找来的。

李惜年转向我，他望着我的眼睛，双眸沉凝如海，“你这样，让人如何……”他终是没再说下去。

忽然，他抬手起势。

瞬间，我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迟迟不来，我小心地偷眼瞧去。

李惜年愣在那里，手举在半空。

我展颜一笑，再次阖上双眼。

只是轻颤的睫毛，还是将我的心事泄露了一二分。

李惜年轻声嗤笑，“害怕地话，就不要睁眼。”

正在奇怪着他为何会如此说时，忽然，我身上一轻，束缚我的捆妖锁顿时松了开去。我不由得就要睁眼，却被李惜年一双大手按住。他伏在我的耳边，轻声道：“听话，害怕就不要睁开。”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我挣扎开他的手。他已没法用双手来捂我的眼睛，因为，他提剑的手已经开始和攻上来欲擒拿他的同门打斗起来。

“你要干什么？！”

我急红了眼。

李惜年轻笑：“没什么，你不是看到了，且随我再闯一闯这仙派吧。”他说着，已打掉了数人的兵器。

只是……

看他与同门斗法，我心里实不是滋味。

“捉拿叛徒李惜年，捉拿叛徒李惜年！”在冷潇的授意下，一人高声叫道。这人一声叫唤，就如口号般，一时之间，众仙派弟子纷纷效仿。

捉拿叛徒李惜年——

捉拿叛徒李惜年——

……

一时之间，响彻在仙派的上空。

我暗暗着急。随着李惜年闪展腾挪，只是，李惜年多少还抱着同门之宜，不肯立下杀手，只是磕飞攻上来的兵器，然后，那些人转眼捡了兵器又加入了战团。

如此反复下去，消耗的只是李惜年的体力。

可是，反观李惜年。他却不显得焦虑。

他本受了多日摧残，没打斗多久，渐渐地体力不支起来。众人车轮战，大约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并不下杀手，只为困死于他。他就如一只困兽一般，只是困兽激发出来的是对生命的渴望，他却……

我看到了一片死意。

他是要陪我一同死么？

我选择死一人，他选择陪我。

这就是他的心意？

可是，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

“惜年，我希望你活下去！”甩开他的手，我就要运起法力脱困，却又被他一把拽住，“兮兮，没用的，这里聚集了无数的仙派弟子，况且师尊和真人也在此，你若动用你的法力招来怨魂厉鬼，他们首先要除的就是你。”

“可是，那有何不同，同样是一死。”

“不，”李惜年极是不赞同，“真人答应过我，他会对你网开一面，就算今日我死在此地，你只要不令他作难，他会想办法保全于你的。”

我失笑出声，“惜年，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李惜年神色一暗，又磕飞几人的兵器，转而又被后面涌上来的人围困住。他只把我的手紧紧的牵着，牢牢地护在身后，“难道你认为，你若死了，我会独活？”

我猛然怔住。

眨了眨眼，我不确定地再望向李惜年。

他却不再看我，只是专心应对着接下来的杀招。

直过了许久，李惜年因体力不支，只能以剑支地才能站稳身子。众弟子也默契地停止了进攻，静静地望着场中的我二人。

他的手因太过用力，将我的手握得生痛。

然而，我不忍出声提醒。只是静默地待在他的身旁，心下却是已打下了主意。他说，我若死他不会独活，那么他死了呢？

轻轻地眨着眼，将眼中欲涌出的泪意强逼了回去。

惜年，还是我的惜年。

已经足够了。

冷潇不满地甩开无烨，往前走出一步，开口道：“还不将这逆徒拿下！”

李惜年一声冷笑，“不必了。”说着，他眼也不眨地横剑脖上，向无烨道，“真人，弟子死不足惜，只是兮兮不是恶人，真人向来仁善，其他弟子犯错，也会给他们改过的机会，还请真人也给兮兮一个机会，弟子愿自刎以谢罪。”

“不要！”我一把抓住他的剑锋。宝剑锋利，划得我手掌立时血流不止，我只死死地拽住李惜年的剑锋，以免他不小心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