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幕犀挣扎着，还是要确定：“你当真是婉灵？”

我的心头仿佛被谁遮上了一层纱，双眼瞧的分明，耳中亦能听到，可就是理不出头绪，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一再地说出奇怪的话。然而，看到小狐狸剧烈的反应，我又本能的认为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挣扎中，捆妖锁渐渐地，深勒入小狐狸狼狈的皮毛中。

我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恼，脸颊的肌肉不停地颤动着，扭曲痛苦。同时，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合，可是，却在刚要发出声音时，又被我死死地咬上，将到嘴的话堵了回去。所幸，我的倔性本不一般，即然已让我发现了端倪，就不会轻易放弃！

极力地与自己做着对抗，一丝黯哑，又张扬出一种胜利狂喜的声音，终于，迟迟地从我的口中逸了出来：“当然，我当然是婉灵，你可还记得冥海之眼？就是在那里，是我们的初遇，没有人知道，喔……”

说到这里，我又紧紧地，带着愠怒地死咬住两片唇瓣。

小狐狸挣扎中，终于有了种欣喜不自胜的喜悦，正在挣扎地身子在空中滞了滞，却是一迭声地欢呼道：“不错，我相信你！”话音未落，再挣扎起来，更是不遗余力。

捆妖锁，即缚住了它的身体，同样，锁住了它的妖力！

有了信念，小狐狸如注神力，挣扎地越发疯狂激烈。此时，我担心起捆妖锁起来，也不知，这青城仙派的东西，是不是和它的出处一样名副其实。

然而，此时我自顾不暇，只能暗暗祈求这捆妖锁结实一些了。

因着此时的分心，蓦然，在我体内，占了上风的婉灵，控制着我的手伸了出去。她竟是想帮小狐狸脱困！

这怎么行？！

这婉灵也不知死了多少年，早已化成了厉鬼，她一个就很难对付了，若再添个妖力不浅的小狐狸，只怕胜算更加渺茫。一惊之下，我只得收敛心神，与占据我身体的婉灵再次以精神为力，缠斗起来。

就见，手刚伸到一半的我，突然之间，像被施了定身法，双手骤然停在了半途，身子也如根木桩一般，一动也不动了。

小狐狸望来。

在它的瞳仁中，一个清秀女子红彤彤如欲渗血的脸庞上，表情瞬息万变，双眸时而清澈，时而灰白如土。小狐狸担忧地盯了一眼，便自顾自地再次挣扎起来。

就见，挣扎之下，大片白毛零落飘下，没过多时，地上便覆了一层。

我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立在枣树旁，面对着小狐狸不足一尺。甚至，有时，小狐狸被悬挂地身体，因激烈颤动而来回摇晃，它的狐狸耳朵还会碰到我的脸上。

青城仙山下，道旁，寂静中，只有小狐狸时而会发出一两声痛苦不堪的痛吟声。风和着日光，徐徐吹来，吹乱了我的如瀑长发。

不知过了多久，蓦地，我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有个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耳边叫嚣：“不甘心，我不甘心！”

“老天真是瞎了眼！瞎了眼！”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报复，我要报复！”

“老天不公！不公！”

……

我抱着头一动不动，蓦然间，一物砸了下来，正中我的额头。我立时身体不稳，歪倒在地。还未等我回过神来，眼前红白夹杂浮影一现，有物猛扑到了我的脸上！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占据了我的鼻端。更有温热的红色液体往我扑头盖脸的流了下来。

那液体顺着我的七窍，流入我的眼角，流入我的鼻子，流入我的嘴角……我仿佛被血海淹没。

口中有苦涩的味道……

我心知是那狐狸终于拼死挣脱了捆妖锁——不惜伤害自己。

蓦然间，我坐了起来。

顺手提起了虽是脱了困，却已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我轻声叹道：“为了她，你的修行已毁于一旦，当真值得么？”

狐狸抬起耷拉地眼皮，神识涣散地双眼，眼神飘了飘，这才瞧清了我。却听它痴笑道：“……值，呵呵，当是值得的……”它的眼神亮了一亮，轻若游丝的声音提了提，急声又道，“婉灵呢？婉灵她呢？你把她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

我却不急，就着手袖将满脸的血迹拭了拭。方才，小狐狸的血流入我的眼中，眼中一片灼痛，此时，眼前视物如蒙一层红影。

我知，那是小狐狸满身修为，最后所化的怨念！

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的双眼，瞳仁必是妖异的红色。

将凌乱的发丝盘起，我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我是狼狈不堪的。小狐狸虽急，然而，此时的它已是油尽灯枯，自然更无余力再来伤害我。

它老实的趴在一旁，安静又隐忍地等待着我的答案。

只是，这答案，如何让我给出？！

半晌，也没听到我的回答，小狐狸竟是弹了弹腿，摇晃着似欲站起。然而，还未使力，就重重地再次跌倒在地。它无力地抬起头，再次问道：“她……她在哪里？”

我望着它血迹斑驳，有些皮毛尽脱已皮开肉绽，可却倔强如斯的眼神，不期然地，眼前晃过一个稚嫩的身影。我的惜年，那时也是这般……

“她……”我脱口而出，然而，出了口又迟疑着不知如何作答。木婉灵，是青城仙派上任掌门的掌上明珠，她的未婚夫被内定为当时一代最为杰出的无烨。只不过，天意弄人，木婉灵生性骄傲，自小便如那璀璨明珠，自是被众人百般相护，也因此任性骄纵，更有一些天真无知。

她喜欢上了一个妖——便是眼前的幕犀。

别看它此时只是一只频临死亡的小狐狸，七十年前，却是一只被世人惧怕的大妖怪。

他们相爱，木婉灵也因此被仙派不容，被逐出了师门。

两人相携了一段时间，可是，终因幕犀妖的身份而离心，她移情别恋。幕犀为求解释，几次纠缠，终被木婉灵设计迫害。而她，最终也以悲剧收场，被她所爱的人报复至死。

木婉灵所有的记忆，我都能清淅地如历亲身。

“……她……怎么了？”小狐狸的神情中透出了一种了然和死寂。

回过神来，我轻启朱唇，撒起了弥天大慌，“她离开了。”

“离开？”小狐狸迟疑着盯着我打量，似是想从我的脸上瞧出端倪。

“嗯，”我笑道：“她斗不过我，便离开了。”

“真的？”

“怎么？你还以为我能吃了她？她可是一个魂呢！”

小狐狸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我却是心虚地暗暗吐了吐舌头。我的身体，就如无烨所言，可以比做一个瓶子，其实，那还不对，应该可以比做一个厉害的法器。它以我的血为媒，只奉我为主！

任何想要占据我身体的异物，但凡碰到这法器的底线，就会被融为虚无！

因此，木婉灵，已被融为我身体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