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年静静地点了点头,再望向吴子莫,眸子里刹时燃起一团火焰,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只听他道:“这人心术不正。”
吴子莫却是嗤的一笑,“小小孩童,大言不惭……”
只是,吴子莫为掩饰罪恶,还要再诋毁李惜年,却被他们的师尊喝止了住。只听他们的师尊,淡漠道:“这我到要听听,正好子莫在此,他们二人正可对上一对。”
“师尊……”吴子莫小小的埋怨一句,待他们的师尊不满地扫去,连忙知趣的闭上了嘴。转眼,他眼珠子一转,又恭敬地施下一礼,禀道:“子莫心中无愧,与其由别人曲解事实,不若由弟子来讲,不知师尊,可应充?”
他们的师尊瞟了他一眼,首肯的点了点头。
吴子莫大喜,然而,那喜悦也仅是在眸中一闪而过,在一众弟子及师尊面前还是要收敛掩饰的。之后,他昂起头,示威的望了眼紧抿唇角的李惜年,这才悠然在道出与我相识的过程,包括我如何偷了他家那头母羊,又如何骗吃骗喝,后又如何招来灾祸引来蟒蛇妖物毁了他所居住的整个村落,后又如何骗得他大哥同意,胁迫他来到这里作牛作马……极尽添油加醋之能事,讲得是绘声绘色,声情并茂。
还别说,若非他所言中的那个恶人就是我,我也要与他感同深受,少不得要义奋填鹰地附合上几句,深深地谴责一下那个他所说的恶人了。
不出意料的,有几个仙派弟子城府略浅,听完故事,交头议论起来。一听,皆是对我的同仇敌忾之语。在得到同伴一致观点后,开始对着我的尸体,指指点点的冷嘲热讽道:“……死得便宜了,真当千刀万剐!”“此妖心机如此险恶,师弟当时与她虚以委蛇,子莫师弟一路忍辱负重辛苦了。”“此妖专会骗人,可恶当真可恶,真是死有余辜!”“我们今日也是为民除害了!”……
他们难听的话还在说着,我却只能干听着,不能辩解一句。回想起,往日对他多有招抚,一路上更是没有苛待过一丝半毫,此时被如此说项,心中实是痛心冤屈的紧,然而,此时,我也只能保持缄默。
等他们渐渐的不再指责,一个个转向他们的师尊定夺时,李惜年虽然恼恨得直磨牙,却还是一言不发。
他们的师尊,表情如那古井不波,自始至终不曾有过半点改变。这时,他望向李惜年,言道:“现在该你说了。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出来,事非曲直本就非一人所言,你且说来,我暂且听着。”
李惜年点了点头,深深的凝望了眼吴子莫,便将目光转开,再转开时,在他眼中,吴子莫就如那肮脏之物,他是连看都是不屑,只听他沉静的声音徐徐传来:“我是被兮兮养大的……”说着,他的表情变柔,神情也仿佛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之中,连他也没发现,在他的脸上不自觉得挂上了一副甜蜜幸福的笑容。
“你们说妖是恶,是邪,我却不这么认为。我失了亲娘,其实,若非娘亲将我托付给兮兮,我此时早已被妖魔食去。”
他笑了笑,“呵,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说,如果没有兮兮,我现在已是其他妖物腹中之食?”
众人自然不知,皆摇了摇头。
李惜年自失一笑,接着解惑道:“因为,我出生在一年中最毒的日子——五月初五子时,是以为世人口中所称的毒子。世人皆弃我,连娘亲也因产后亏虚,又适逢剧变,尽管兮兮已尽了全力,娘亲还是离我而去。留我一人生存在世,你们说,身在襁褓还是初生婴儿的我,若没有兮兮相护,能活到如今么?”
众人神情严肃起来,堪至还有人出口言道:“如此说来,此妖还有可取之处?”他这言语一出口,众人皆有赞同之感。
李惜年点了点头,接着道:“当时还是婴儿,连口奶也难吃上,我自是不记得兮兮与这人如何相识,又发生过什么变故。但是,你们可想过,兮兮一介妖物为何非要去偷别人一头母羊?”
“当然是为了给你……”那人一出口,连忙自失的掩口不语。
李惜年赞同道:“不错,是为了我,就连兮兮为何会来到你们青城仙派山脚下,也同样是为了我!”
认真倾听的众仙派弟子,有几个才思不凡的,也只是一转念,已然明白其中关窍。自然也有一些稍微迟钝的,露出一脸茫然之色。
李惜年扫了一眼,续道:“自然是因为我,她一个小妖,离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派弟子远点还来不及,哪会自寻死路,把命送上来让你们取了去?还是说她本就是个嫌命太长的疯子非要来挑衅你们?若是如此,何以要在客栈委委屈屈的一待就是八年!”
他这话,含恨而发,是越说越急,直到最后已有了咄咄逼人之势。
“这……”众人当真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时,有人转向吴子莫道:“子莫师弟,这究竟怎么回事?”
“这……我……”吴子莫一时之间,支支吾吾,竟是半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然而,于众人面前丢尽颜面,他脸胀痛红,刹时间神情变得疯魔,恼羞成怒之下,竟是不管不顾地刷地拔出背后长剑,长身欺近,就欲向李惜年施下毒手!
我惊呼一声,嘴巴刚张开,就见他们那位一直静静聆听,不置喙一言,也没责怪过吴子莫一句的师尊大人,倏地身形一晃已立在李惜年身前,拦住了吴子莫。
吴子莫还未瞧清来人,身子就被远远的抛飞出去,直落入道旁的枯草堆里滚出老远。
只听他们的师尊渊渟岳峙傲然而立,冷冷哼道:“吴子莫心术不正,为一已之私,出卖忠义,着,即刻起逐出师门,再不可称是我青城仙派门人!”
“师尊!……”
“师尊,请三思!”
“还请师尊收回成命!”
……
一众仙派弟子大惊之下,纷纷请命。然而,他们的师尊一副冷漠厌恶表情,望向那西方天际最后一抹余晖,悲怆道:“妖类亦有善者,良善之辈岂能因为妖身而受诛灭?天可悲也!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众弟子再不敢上前再为吴子莫求情。
被气氛所染,一从仙派人士皆缄默不语,表情沉重,似在随着他们的师尊哀悼亡灵。
突地,一阵怪异的狂笑声传来。
那是从枯草丛中爬起,不知是被他们的师尊伤得,还是因头脸着地摔得,一脸的血污淋淋可怖,那疯魔的笑声陪着他那仿似厉鬼的形容,听起来堪是渗人,让人心底直冒寒气,浑身起鸡皮疙瘩。
众人怔然望去。
只听,吴子莫疯笑道:“师尊,你当真是老糊涂了,那是妖啊,是妖啊,妖哪有好的,就算像个好人,那也是故意装出来的,你忘记了你师妹……”
“闭嘴!”他们的师尊顿时暗恼,拧眉喝去。
然而,吴子莫顿了顿,却继续狂笑道:“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哈哈,可是,我不说难道你就能当真忘记?你可别忘了,妖物最会骗人,还专骗那些痴情人儿!”
“闭嘴!不许再说!你听到没?!”那话显然触到了他们师尊的心底痛处,他们的师尊立时变得狂暴起来。
吴子莫却是收敛了疯狂的笑意,继续说道:“师尊,我错了么?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我狠下心来,难道错了么?您告诉我,师尊,我错了么?难道要我像婉灵师叔那样,您才满意么?”
说着,吴子莫竟是跪了下去,就那样膝行着爬到他们的师尊脚下,一脸儒慕地仰望着他们师尊那张因隐忍而微有扭曲的脸孔,继续追问道:“师尊,您说,我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