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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纸片一样飞 第8章

只要一上班,苏文办公室的门就四敞大开着,她端坐在宽大的老板台前,有条不紊地处理各项事务。随便你什么时候从她门前经过,都会发现她娴静得像个大家闺秀,而不像日里万机的大公司总裁。她办公室的中央,摆放着十几盆高矮不一的常绿植物,从门口往里看,她被层层叠叠的绿色簇拥着,她便成了绿叶中的红花,而且是仅有的一朵大红色。

即便找人谈话时,她的门也敞开着,给人以光明磊落之感。下属想找她汇报工作时,可以放心进入,不必担心里面有什么勾当,从而缩手缩脚,心态变得委琐。她时时处处想在下属面前坦露自己,目的就是想以自己的磊落和坦然,给公司树立一个开放的形象。

然而,也许由于性格的原因,她又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她讲起话来一是一二是二,干练沉稳,表情平和,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显得滴水不漏,胸有成竹。久而久之,下属们便对她心存敬畏。她仿佛是一个年轻的女皇。她成了女人中的女人,不由你不佩服。

五年前,苏文靠十万元贷款,成立了海天实业总公司。当初谁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本人也没想到自己此生会有多大的作为,她只是见别人纷纷出来办公司,而她又不甘心一辈子在政府机关当一名平庸的职员,所以也咬咬牙下了海。接连呛了几口水后,她奇迹般地浮出了水面,生意越做越大,业务范围幅射到日、美、韩、东南亚和港澳地区,公司已有了几千万元的固定资产,而且发展前景良好。

当然,她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与她的父亲有关。她当初下海的时候,她父亲还在省里的一个重要部门任职,少不了时常关照她。等她父亲退下来时,她的羽毛已经很丰满了,不需要什么人额外关照了。现在,她成了本城的名人。在很多人眼里,她就是财富的象征。

面对突然而至的巨大成功,苏文常常有一种置身梦幻、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至今仍待字闺中,孤身一人。她甚至连个亲密点的男朋友都没有。她为什么不嫁人?谁也摸不准原因。在省城的实业界,苏文的婚姻问题也是人们关心的话题。

在公司里,职员们什么话都可以说,就是总裁的婚嫁问题没人敢议论。

计划财务部的主任汪家林三十出头了,也是单身,但是,谁要想给他介绍女朋友他就跟谁瞪眼。渐渐地,大伙发现,汪家林跟总裁苏文的私人关系比较密切,他有事没事就爱往苏文那里跑,而且在人前故意显露他和苏老板关系多么多么密切。人们多少有点明白,汪家林在打苏文的主意呢!看不起汪家林的人就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何一为来海天公司上班后,和从前一样,几乎不和任何人来往,工作之外的人际交往他一点都不想参与。他并不感到孤独,他觉得自己的内心世界是异常丰富的,比任何时候都平静、自然。他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

渐渐地他发现,接待处的美丽女郎王静很愿意接近他。王静按说是他事业上的引路人,没有王静,也许他早就离开省城了,他的生活和命运就会是另一个样子,所以他还是十分感激王静的。

王静时常到何一为的办公室转转,尤其是办公室只剩下何一为自己的时候。她关切地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笑眯眯地说:“何大哥,你刚来嘛,情况还不太熟悉。是我把你追回来的,我得多关照你,对不对?”

何一为的心情好极了,开玩笑说:“王静,如果以后我在海天干好了,有了作为,头一份功劳是你的;如果我干不好,我也会怪你的,干嘛非把我追回来。行不行?”

王静调皮地说:“行!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相信你会很棒的!”

说着说着,王静的瓜子脸上洇出了两团红云,一直红到脖颈。

王静家在本市,她毕业于省城的一所专科学校,学历虽不算高,但相貌出众,人极聪明,而且挺稳重,说话办事落落大方,公司上上下下都对她有较高评价。她原先在五星级的金鼎大酒店干接待,苏文经常去那儿应酬,后来就认识了,把她挖了过来。

王静点点滴滴地向何一为透露了不少公司的“机密”。其中核心机密是关于计划财务部主任汪家林的。汪家林在不遗余力地讨苏文的欢心,企图当上海天公司的白马王子,进而成为后台老板,从而主宰公司的未来。

何一为说:“汪家林这个人我不了解。感觉他心计颇深。不过,苏文总是要嫁人的,嫁给汪家林也不错嘛,汪还是很能干的,业务能力强,是公司的台柱子。”

王静说:“我也这样希望。但我总感到,苏老板不会轻易决定下嫁他。”

有一天王静来何一为的办公室送资料,再一次主动谈起汪家林和苏文。王静用神秘的口吻说:“何大哥,你注意到了吗?苏总对你是另眼相看的。”

何一为感到这个话题有点突兀,愣怔一下,说:“我没觉得。”

王静说:“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你来公司应聘时,我拿着你的毕业证找苏总请示,她几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可是她在走廊上见过你一眼之后,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你不觉得奇怪吗?”

何一为说:“这与我无关。尤其是,我没兴趣在苏总和汪主任之间充当第三者。”

“可是,”王静有点急了,“我料到,你们之间肯定会有一个人充当第三者,但不会是你,很有可能是汪。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何一为有点粗暴地打断她,“王静,你操心操多了,好好干你的本职工作吧。”

王静的眼圈竟然红了,长长的眼睫毛扑闪几下,眼角滚下两颗珍珠般的泪珠。她掏出手帕飞快地拭去泪迹,头一低走出了何一为的视线。

王静的话提醒了何一为。他细细地琢磨,从汪家林的言行举止上,得出了结论,那就是汪家林确已把他当成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尽管他无意参与,但事实已经明摆着。他有可能被卷进这个漩涡里面。

何一为进海天公司后,和总裁苏文的接触是免不了的。都是一般性的接触,每次见面说不上三句话,更多的时候是互相点头致意。何一为发现,苏文的眼神特别忧郁,眸子里含着许多说不清的、但肯定是深刻的内容。何一为当然不会去细想她为什么忧郁。何一为天生就是一个不爱琢磨别人的人。何一为是一张纯洁的白纸,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但必须由他自己来画,他拒绝别人画蛇添足。

汪家林一直在设法阻挠何一为同苏文接触。比如来了外地客户,公司请吃饭时只要苏文参加,汪家林就找种种借口不安排何一为去。一次,苏文要去北京同一个美国人就一笔钢材生意进行谈判,何一为的外语口语比较过关,苏文点名要何一为当翻译,汪家林就是不同意,谎说何一为的母亲病了,病得厉害,有生命危险,何一为找他请过假了,他已同意何一为回老家探望母亲。

何一为到底没去成北京。

何一为逐步察觉了汪家林的用心,他感到可笑。

说实在的,何一为并不想巴结讨好苏文,而且那样做也不符合何一为的性格。他更不会存有其它的非份之想,他只想过一段平静的日子。人们总是愿意对权力和金钱顶礼膜拜,这样做的惟一结果,就是他们的命运,于不知不觉中掌握在了权力和金钱持有者的手里,他们便成了不折不扣的奴隶。这些年来,何一为觉得自己一直在逃避它们,试图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但事实上很难完全做到。生活中到处充满了陷阱,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一进海天公司的大门,何一为就觉得自己的命运已经部分地掌握在了总裁苏文的手中,即使王静不提醒他,他也会觉察到。想想这是多么可怕,多么地不公平。但他毫无办法。

何一为惟有想方设法逃避。

一个星期天,何一为闲着无事,就来到办公室翻阅资料。他越来越感到,海天公司是民营企业中的佼佼者,它的管理方式和操作技巧是值得好好总结的,它之所以短短几年之内就有了飞速发展,其根本原因在于它的领导者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市场经济的要求,建立了现代企业制度。在社会的转型期,走在了别人的前面。海天公司的前景是十分远大的。

何一为很想就此写一篇论文,阐述一下他对大工业时期民营企业的见解。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拿起听筒。打来电话的是王静。王静嗔怪他,说,礼拜天也不放松一下,她猜测他十有八九在办公室加班,怎么一点都不会安排自己的生活,弄得像个苦行僧似的。“这样吧,正好我手头有两张电影票,外国片,在光明大剧院,你快点过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不由何一为分说,王静就挂断了电话。何一为想,不去吧,王静肯定在那儿等他,让人家姑娘傻等半天也不是个事。趁着心情好,去看场电影,浪漫一下也无妨。他已经有半年多没进电影院了。何况王静算是他这两个月来最知心的朋友,何况王静又是那么一个容貌俏丽的姑娘。他想起,上一次看电影还是在学校时,丁冬硬拉他去的,看的什么片子已经没有印象了。

离光明大剧院还有挺远的路,何一为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台阶上的王静。王静穿一件鲜亮的天蓝色羽绒服,扎一条绛红色的围巾,长发飘飘,动人极了。看到何一为出现,她欣喜地迎上来,说:“我一直担心你不来呢。我都想好了,你如果失约,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何一为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电影院里人稀稀拉拉的,大都是恋爱中的青年人。何一为和丁冬坐的那一排长长的座位上,只有三四个观众。

看的什么电影谁也没上心。大灯刚一关上,王静就把自己柔软的小手递到了何一为手中。她香甜的呼吸和少女浓郁的清香气息弄得何一为浑身燥热。她越来越“放肆”,到后来,半边身子干脆靠在了何一为身上。何一为感觉到了她丰满结实的胸脯,它们就像两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在他的胸前闹来闹去。他一动也不敢动,完全是被动地受制于王静。

在丁冬之外,何一为从没和任何女人有过如此亲呢的举动,而且他和丁冬以前也仅限于接吻拥抱。这一天和王静的亲近,再一次唤醒了他作为男人的激情。他有点把握不住自己了。他感到惶恐,内心里充满了矛盾。

他对自己感到了陌生。

因为父亲投给他的阴影,多少年来,他对女人充满了恐惧和厌恶,总是尽可能地远离她们。可是,现在,美丽多情的王静使他难以拒绝了。

王静娇喘着伏在他耳边说:“何大哥,抱紧我……我爱你……”王静轻吻着他的脸庞,泪水溢出眼眶,濡湿了他的面颊。他的眼睛好像也湿润了。

说实在的,王静是他认识的女人里,最漂亮的一个。以前他很少去专注地观察女人,他把她们统统当成天上的云彩,有谁会老是打量天上的云彩?所以他不去注意她们。可是,自从认识王静,他有点变了。他悄悄地观察、对比,发现王静是异常美丽的。你就是在大街转悠一天,也不一定能碰到一个像王静这么漂亮的女性。他曾经提醒自己,不能轻易落入女人的圈套,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要警惕。可是,王静在他眼里,是个意外。

现在,他的心“砰砰”地跳着,出现这样的场面是他始料不及的。他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你喜欢她吗?你喜欢她吗?”他回答不上来。他感到无能为力。

何一为回避了这个问题。他闭上眼睛,试探着把手伸进她的衣领里,用力揉搓着她的酥胸,感觉自己的身体要爆炸了。

王静兴奋得乱抖,无声地饮泣,牙齿咬得咯咯响。

结果他们没有把电影看完。他们相依相偎着,像两个醉鬼,歪歪斜斜、步履踉跄地走出光明大剧院。他们站在冷风里,清醒了一点儿,一时却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后来何一为坚决地说:“到我宿舍去吧。”

他以为王静会拒绝。他甚至希望王静拒绝。然而,王静却出乎意料地点点头,态度似乎比何一为还要坚决。

宿舍是他租住的民房,在一座筒子楼上,约有十二个平方米,公司按规定替他支付租金。他把自己的小天地收拾得利利索索,干干净净,绝不像某些小青年,住处总是窝窝囊囊,和猪圈差不多。

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连滚带爬钻进去,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城南何一为租住的房子里。

一进门,何一为躬下身子,把已经成为一瘫烂泥般的王静拦腰抱起,用力地扔到他的单人床上。他的眼睛通红通红,像一个杀手。他坐在床边,凝视着粉面含羞的王静。幸福的泪水一刻也不停地从王静眼里洇出。王静紧紧抱住他的胳膊,还算冷静地说:“何大哥,我们相爱,公司里肯定有人不高兴。我们干脆离开海天,到别处去发展吧。不论你到哪儿,我都跟着你。凭咱俩的能力,不会有问题的……”

何一为却执拗地说:“我们相爱是合法的,没招谁没惹谁,别人也拿我们没办法。我就是不走!”

王静也想通了,理直气壮地说:“对,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自觉自愿,我们没偷没抢,谁也不能怎么着我们。”

解决了这个疑问,王静彻底放松下来。她伸出双臂,紧紧地缠绕住何一为的脖子,仰起脸来,主动地亲吻他。他们疯狂地接吻,把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后来,何一为粗暴地撕扯下王静的衣服,王静光裸着美丽无比的胴体,把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何一为面前。

天哪!何一为简直惊呆了。这个叫王静的女孩子,像一个女神,像一个天使,又像一条美女蛇。她具有一种单纯、清新、脱俗的美,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

何一为感到浑身颤栗,他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幸亏王静的帮助,他才褪下了自己的衣服。他托举着自己,向着一个终极目标挺进,宛若奔向天堂……可是在最后的关头,他犹豫了。

只差一秒,也许是零点一妙,他就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但是,他退缩了!

他再次向自己发问:“你爱她吗?你了解她吗?”

回答是:“不知道。不知道。”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么,这种所谓的爱就是一个空中楼阁,没有任何根基,肯定要出毛病的。

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渐渐明白了,他和王静现在只有肉的欲念,没有爱的阳光雨露。是的,王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诱惑着他滑向深渊。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天起,这种诱惑就存在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让他放松警惕了。

他想,如果仅仅是苟合,这和野兽何异?

天哪!我是野兽!

他几乎要晕倒了。一直默默期待的王静睁开羞涩的眼睛,更加动情地说:“何大哥,亲爱的。我是你的,要我吧,我什么都愿意。别怕……即使将来你抛弃我背叛我,我也决不怪你……”

何一为仍是本能地挺立着。屋子都旋转起来了。何一为长叹一声。随着这声叹息,他竟然做了毫无意义的喷射!太丢人了!王静下意识地赶紧躲让。他更是无地自容。王静显然比他有经验,王静很快就镇静下来,把极度的失望藏于内心,咯咯笑着帮他收拾混乱的局面。王静爱抚着他说:“亲爱的,你太紧张了。我不怪你的。别泄气,啊?下次就会好起来的,乖……”

何一为伤心欲绝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的脑子空空荡荡的,仿佛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他问已经穿戴整齐的王静:“还有——下次吗?”

王静猛地扑到他怀里,大声说:“只要你愿意!”

然而,他们没有下次了。

一个飘着细雪的下午,何一为面前的电话机突然响了,他拿起听筒,里面却没有声音。他刚想放下时,对方说话了,是一个有点嘶哑的女人声音:“……是小何吗?”

尽管声音有些异样,话筒里的气氛也不大对劲,何一为仍然马上判断出,是公司总裁苏文。他有点吃惊,不知其意,因为苏文以前从未给他打过电话,有啥事都是当面吩咐。他愣了愣,说:“苏总,是我。”

“你能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吗?”

何一为轻轻放下电话。他扫了一眼正在办公的几个同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外走。经过汪家林办公室时,他看到门敞开着,坐在写字台后面的汪家林狐疑地盯了他一眼。

苏文的办公室在三楼,陈设简朴庄重。苏文正趴在桌上看一份文件,眼睛不时往门口瞟。何一为走到门口,他们的目光突然正面相遇,随即都飞快地移开了一点角度。苏文站起身,手一扬,说:“小何请进。”

何一为在真皮沙发上落座后,苏文拿过一瓶矿泉水递给他。然后她走到门口,仿佛不经意地掩上门。苏文的动作有些迟钝,显得拖泥带水,犹豫不决。何一为纳闷,今天苏总到底是怎么啦?

室内的空气里散布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和意境。外面,雪越下越大,晶莹的雪花颗粒有节奏地击打倒着铝合金窗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屋中央的绿色植物在日光灯照射下愈发鲜艳欲滴。苏文在她的大班椅上坐好,摘下眼镜擦拭一下,又戴好,双手托腮默默地望着何一为,目光的含义十分复杂。苏文五官周正,只是皮肤稍显粗糙。她的相貌中等偏上,气质上佳,你可以忽略她的美丽,却无法不正视她独特的魅力和韵味。

何一为摸不清苏文找他来的目的,心里七上八下,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有点慌乱。他想,难道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又想,同事们个个敬畏她,是不是我也犯了和他们一样的毛病?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一样?我这人纯粹是为了寻找和别人的不同才活着的,我存在的价值正是在这里,物以稀为贵,大熊猫之所以像皇帝一样珍贵,全在于它的稀少,如果它像老鼠和穷人那样遍地都是,谁还拿它当回事?反过来说,如果全世界仅剩下二十只老鼠,它们不也会像皇帝那样珍贵吗?卖耗子药的人就该倒霉了……

想到这里,何一为随即就变得平静和放松了。他用富有磁性的嗓音说:“苏总,您找我有事吗?”

苏文“啊”了一声,她的神情也有些慌乱,显得很不自然。这可不像以前的苏文。何一为的声音把她从另一个世界拉回到现实之中,她说:“没事。只是想找你聊聊……随便聊聊,你还好吗?”

何一为点点头,说:“感谢苏总在我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我现在很好。”

苏文说:“公司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要说感谢,应该我感谢你。”

气氛马上变得融洽了。接下来,苏文又问了问何一为某些个人的情况,还问他初来乍到是否习惯。那天,何一为的嘴巴挺好使,而他的嘴巴原本是不太利索的,这使他感到惊奇。何一为用幽默的口气同她闲聊,她好几次差点笑出声来。何一为一时忘了她是公司的总裁,一个能决定他命运的人。谈话效果却出人意料地好。何一为隐隐看到苏文的眼角布满了细密的纹络。他想,与那些纹络相连的,一定是一串串风雨中的故事,那些故事有的精彩,有的不怎么精彩。他还深切地感受到,这个女人,这个省城有名的女强人,其实是个很孤独的人。她需要朋友,就像植物需要阳光雨露那样。

苏文最后笑盈盈地对何一为说:“今天我很愉快。谢谢你的光临。”

这之后何一为就像钻进了一张绵密的大网中,或者说有一张绵密的大网严严实实罩住了他。同事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甚至有人有意讨好他。他问他们:“怎么,我变了吗?”

人家说:“不是你变了,而是苏总变了。你来公司后,苏总变得开心了。”

汪家林也变了,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经常醉酒。喝醉了他就说胡话,谁也奈何他不得。

一次,由于何一为的冷漠和出言不逊,得罪了台湾的一家客户,一笔利润很可观的买卖泡汤了。汪家林气得暴跳如雷,公然说要开除何一为。据说,汪家林在公司高层会议上气呼呼地叫嚷:“何一为是个神经病!书呆子!只配喝西北风!这样的人不除名,公司早晚要毁在他手里!”

何一为也感到不妙。那个台湾来的商人太傲慢了,他实在是气不过才出言不逊的。但是,毕竟由于他的失误,砸了公司的生意。他把宿舍里的东西归整了一下,每天上班前,他都卷好铺盖,等着被炒鱿鱼。他做好了各种准备。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却没人再提这事。他糊里糊涂不知底细。有一天,王静跑来告诉他,是总裁苏文替他消了灾免了祸。苏文为这事甚至和汪家林拍了桌子。苏文说,汪家林,你若是不服气,你来当总裁算了!

王静说完这话,痴痴地望着何一为。她的眼圈红了,目光是哀怨的,无奈的,痛苦的。聪明过人的她已经预感到了一切。她无法抓住她和何一为命运的缰绳,只能听之任之了。

何一为听到王静传来的这个消息,也并不觉得轻松。他反而感到沉重。种种迹象表明,苏文确实对他另眼相看,在暗中关心他,提携他,也考察他,考验他。他不知道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至于和王静的关系,自从那次尴尬的遭遇之后,王静倒是一如既往地爱恋他,暗恋他,但他的热情却在一点一点地丧失。他并不感到有什么遗憾,因为他向来跟着感觉走。既然是无意义的,为何还要强留?除非让他真实地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那份爱,否则他是不会主动去追求的。

王静,你也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