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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纸片一样飞 第16章

苏文出差回来后,何一为收了心,尽量避开如菊,防止单独和她在一起。他整天开车外出,甚至连午饭都不回家吃。每天磨蹭到很晚才回去吃晚饭,这时苏文也该回来了。

渐渐地,何一为发现如菊越来越不像样子,她连饭都懒得做了,而是直接到附近的饭馆里买现成的;也不大收拾房间了,家里一度乱得像猪窝。何一为埋怨她不该这样,她竟然敢和他顶嘴,好像他欠了她什么。她经常趁他们不在家时,打开vcd看黄片,那原是苏文买给何一为晚上看的,为的是给他助兴提神,帮他们玉成好事。如菊还偷偷使用苏文的化妆品,穿上苏文的高档服装在大客厅里走模特步。何一为手提包里的钱也常常不翼而飞。

一天下午,何一为到体育馆看了一场臭不可闻的足球甲a联赛,快七点了才饿着肚子悻悻回到家里。他看到如菊居然躺在他和苏文的床上睡大觉,而且上身赤裸着,连胸罩都不戴,那样子丑极了,令他感到恶心。他痛苦地捂上眼睛,退到门口,背过脸去,大声说:“如菊,你看你什么样子!”他连说了三遍,她眼皮都不翻一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伤心地说:“如菊,原先你不是这样的。原先你多朴素呀,是这个肮脏的环境腐蚀了你呀……苏文说了,如果你不听话,就让我教训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气呼呼地开上车,到市里的商店买面包填肚子。

终于有一天,何一为又一次冲如菊发火时,如菊忍不住道出了事情的真相。何一为这才如梦方醒。苏文让如菊替她生个孩子,条件是,事成之后,她付给如菊五万块钱,再到如菊所在的县城替她买个城镇户口,以后如菊永远不在这里露面。

知晓了苏文和如菊的这个惊天的阴谋后,何一为当即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困难,就像被一把钝刀阉割了一样,他几乎气绝。老天爷,他被这两个恶毒的女人给算计了,他们联起手来,挖好大坑引他往里跳,而他居然那么投入,似乎在如菊身上找到了感情和精神寄托,他岂不是太可笑,太可悲了!她们把他当成了什么人?她们纯粹是把他当成了傻瓜,她们根本没把他当人看啊!……

当时苏文没在场。苏文要是在场,何一为会咬她一口。如菊气哼哼地说:“我一个黄花闺女,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替你们养孩子,我多睡一会还不行吗?”说完她“砰”地摔上了自己卧室的门。

何一为像个妇人一样,掩面悲泣:“欺骗!到处都是欺骗!多么丑恶的欺骗!我们为什么不能活得真实一点?我们甚至连野兽都不如啊!野兽比人活得真实,野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它们用不着说假话,它们用不着掩盖。它们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可是人呢?人在野兽面前应该感到惭愧啊!……”

何一为一直哭到月上柳梢头。如菊肚子饿了,到外面买回一斤猪肉灌肠包,她自己了吃了大半斤,剩下几个端给何一为,何一为一抬手打翻了盘子。苏文一身酒气回到家里时,何一为正在干呕,眼珠子鼓凸着,苏文吓得六神五主,只知道捶打他的后背。她问明原因后,期期艾艾地说:“亲爱的,我是为你好,为我们好。你不知道我做这个决定时有多么痛苦……”

苏文泣不成声。何一为推开她,心想你那是鳄鱼的眼泪,无法打动我了。他逼视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是的,你有钱。你们这些有钱人总以为金钱可以买来一切。但是,你错了!我要的东西再多的钱也买不来。我的心你永远都不懂!和你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感到恐惧!太可怕了!……”

何一为几欲瘫倒,苏文死死抱住他,他们的泪水流到一块。她抽噎着说:“一为,我爱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终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这场风暴过后,何一为变得狂躁起来,稍不如意就摔打东西。苏文全都由着他,更加心疼、呵护他。她认为他受了刺激,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苏文狠狠训了如菊两次,如菊重又变得勤快起来。苏文偷偷带如菊去医院做过一次检查,却没有发现有孕的迹象。医生说,过几天再来查查。

何一为每天一大早就开车出去,很晚才回家。他没有目标,四处闲转,走到哪算哪。他很想找个人诉说一下内心的苦闷,但想来想去,他在这个偌大的城市只有丁冬一个朋友。于是,他在一天下午开车把丁冬拉到了金鼎大厦。

丁冬看到何一为背都有点驼了,脸色蜡黄,神态萎靡,身体虚弱,她心里酸楚得不行。

何一为刚在大厦广场的一角泊好车,就有个拄着双拐的老乞丐艰难地向他们挪过来,然后伸出肮脏不堪的手。丁冬拉起何一为就要走,何一为不由分说掏出一沓百元大钞,丁冬伸手去阻止,但是晚了,他一扬手就把厚厚一沓钱全甩给了老乞丐。丁冬和老乞丐同时惊呆了。但那个狡猾的、见多识广的老乞丐飞快地捡起钱,提起双拐麻利地跑开了。丁冬大声说:“看!他的双腿根本就没有毛病!”

何一为对丁冬大惊小怪的样子不以为然:“你的意思是,我有毛病?”

丁冬气得够呛:“我不和你拌嘴。你给他的钱有点太多了,你不觉得吗?”

何一为说:“这算什么,也就一顿饭钱。富人一顿饭,顶穷人吃一年。我多给他一点,他家今年的日子就好过了。”

何一为居然又幽默了一句:“说不定他用这笔钱娶个媳妇呢。”

丁冬讥笑道:“但愿他能请你喝喜酒。”

何一为认真地说:“到时候你陪我一块去。”

他们来到大厦十八楼的酒吧厅,找个靠窗的座位坐下。领台小姐款款走过来,问他们需要什么。何一为没有征求丁冬的意见,乱点一气,要了xo、法国白兰地,还有意大利甜点以及哥伦比亚咖啡等。丁冬知道这都是些很昂贵的东西,说:“没必要点这么多嘛。”

何一为反问丁冬:“你真的把钱看那么重?”

丁冬给他气得浑身发抖,赌气好一阵不理他。他喋喋不休地向她聒噪,她惟有耐着性子听下去。讲完了,天也黑尽了。他们空腹喝了不少酒,彼此都有了醉意。丁冬点上一支烟,闷闷地抽。他责怪她说:“冬冬,你还没戒烟?你太放纵自己了。”

丁冬说:“你就不要再为我操心了。你看你混成了什么样子,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

他愣怔片刻,说:“是的,我的处境确实够糟糕的,她们总是欺骗我。”他边说边垂下脑袋,十指用力插进发丛中,像是要把双手伸进脑壳里往外掏点什么。

丁冬递给他一支烟,他犹豫一下,还是接了。丁冬给他点上,他只吸了一口,就呛出了眼泪。丁冬接过他手中的烟,接着吸。她说:“一为,你听我一句话:苏文还在爱你,非常地爱你,你一定得理解她。”

“不!那根本不叫爱!”他直视着丁冬,“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你真正地爱我。我说的对不对?”

丁冬心里涌起一股热流,眼睛立刻湿润了。她轻声说:“是的,我……爱你……”

他们的手在吧桌下相遇,握在了一起。他说:“苏文今天一大早又去北京了,生意越来越糟,我看她早晚要喝西北风。唉,不说她了……冬冬,今夜,你来……陪陪我,行吗?……”

丁冬咬紧嘴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此时夜已深,窗外到处是灯火的海洋,城市的高层建筑越来越多了,城市的夜晚越来美丽了。可是,他们没有心思欣赏窗外的风景。不远处的一张吧台上,一个男人把手放在女伴的大腿上抚动,丁冬不觉耳热心跳。他们该离开了。侍应生送来账单,账单上躺着一个可观的数字。何一为伸手掏钱,兜里空空如也,他把所有的钱都扔给那个老乞丐了。幸亏丁冬带着钱,他们才没出洋相。他们往外走的时候,何一为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嘟囔道:“我真没用。我怎么老花女人的钱?”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小汤山。他们刚进屋,丁冬就看到,一个身材结实、头发蓬乱的女孩突然从某个房间钻出来,吓了她一跳。想必这就是如菊了。如菊用巫婆般的目光盯着丁冬,仿佛丁冬是个厉鬼。进到何一为夫妇的卧室后,他们默默地互相注视,执手相看泪眼,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沧桑感。旧梦重温使他们倍觉伤感,他们颤抖着轻轻呼唤对方的名字,泪流满面。后来,他们像是接到了同一个号令,猛地抱在一起,目空一切地接吻。他们倒在床上翻滚,何一为的眼里没有了泪,冒出来的全是火。丁冬预感到巅峰即将来临,发自内心深处的颤栗使她意识到他们正在奔向伟大的境界。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砰砰”地擂门。他们惊慌地推开对方,坐起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如菊边擂门边大声说:“表姐夫,客人喝茶吗?”

何一为嘶哑着嗓子说:“不喝。你滚开!”

如菊又踢了房门一下:“我都泡好了。快开门!”

何一为颓然地叹口气,整整衣服。见丁冬也把衣服整理好了,他无可奈何地把门打开。如菊闪身端进来两杯茶。如菊用巫婆般更为严厉的目光盯视丁冬,丁冬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如菊走开后,他们重新开始。

但是,没等他们达到刚才的高度,如菊又“砰砰”擂响了门,她说:“表姐夫,都快十二点了,该休息了,送客人走吧!”

丁冬真的害怕了。她浑身无力,四肢发紧,刚才的热情全不见了。仿佛她从热锅里被人提出来,扔进了冰柜里。何一为也呆愣着,手足无措,憋足了劲才爆发出来的那一点激情完全丧失了。他软了。他欲哭无泪,哀哀地说:“这个小魔鬼,太可怕了,她早晚会杀了我……”

丁冬噙着泪穿衣服。如菊擂了一阵门,噔噔噔下了楼。紧接着客厅里的音响被她打开了,震耳欲聋的声音令整座楼都摇晃。其间还夹杂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不知她把什么摔碎了,锐利的响动令何一为和丁冬如临深渊。

就这样,巨大的颓败感彻头彻尾地笼罩了他们。丁冬紧紧抓住何一为的胳膊,央求道:“你快送我走吧。我都要疯了……我再也不敢来这个地方了。”

何一为的脸阴沉得吓人。下楼时他一步三晃,好几次再点滚下楼梯。丁冬也比他强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