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程已行两日有余,赫兹就已经觉得事有蹊跷。
当日额祈葛送行并未看见妹妹赫彦,原以为她是不舍这离别场景,哪知今下午竟然发现她身上穿着护卫队的服饰混迹在队伍里,赫兹把她拉回营帐内:“赫彦,你这是胡闹,此事岂能儿戏,我立马命人送你回去,趁额祈葛还未发现,现在就给我回去!”
赫彦将腰中的鞭绳扔在一旁,坐在案桌上,晃着腿,一副事不关己的散懒痞子样:“额祈葛想必早就发现了,现在回去也是为时已晚,再说了,哥,我已经给额祈葛留了一封信就放在我的梳妆台上,现在回去我定会被指责得更惨的,我又不傻,不回!”
偷偷抬眼瞧了瞧自家哥哥,又跳下桌子黏糊到赫兹身侧,扯着他的衣袖,巧言讨好道:“哥,我的好哥哥啊,你就别撵我回去好不好,我从小都没到中原去过呢,听东篱哥哥说那个地方可热闹了,还有很多美人呢,哥哥不想看看中原的美人?”
“回去!”赫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赫彦留下来。
赫彦都快急哭了,好说歹说赫兹都不答应让她留在这,气急败坏甩开他的衣袖:“你……你,你若不答应,我回去就告诉额祈葛说你喜欢上了那个妖女,哼,看额祈葛怎么处置你。”
“无妨。”赫兹从小都知道他这妹妹打的什么鬼主意,倘若轻易的答应她,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来。
赫彦拉下脸是求了又求:“哥哥,哥…我保证我给你惹事,也不会去找那妖女的麻烦,哥,我说到做到怎样,这下总可以了吧?”
其实赫兹是知道她这妹妹是赶不走的,之前不过是糊弄糊弄她:“要我答应你自是可以的,但我有条件,你凡事预则立,后则行,什么事都得听我的,不可擅自做主,你可做得到?”
赫彦一脸的不服,皱着眉头:“算了,算了,都听你的就都听你的,只要肯让我留下来。”
“快去把你这身衣服换了,成何体统。”绕过赫彦身后,仔细端详案桌上摆放的中原地图,赫彦做出个鬼脸转身离去:“哼!换就换,谁稀罕似的。”
这一路行程除了赫彦这场闹剧,就是遇上经过荒漠席卷而来的那一场沙风,索幸的是这场风沙并不是很大,并没有造成多大损伤,只有两个护卫被淹没在了荒漠,为寻找他们又耽误了两日行程。
自那日帐后,凡生就一直未曾离过季蛮儿身侧,那场风沙是凡生死死挡在她前面护住的她。
凡生一天紧崩着脸,不言而喻的谁见了都会退避三舍,敬而远之,但却不是宫铃口中所说的那样风趣活络,相反的,这样一来季蛮儿行事只需一句话一个手势的问题凡生就可以领会,倒也省了些麻烦。
而赫彦这边也如她说的那样,期间并没有给赫兹惹什么麻烦,可是看见季蛮儿也会冷眼相待。
赫兹并没有太多空余时间来找季蛮儿,他要整理快马加急的文书和贡奉的清点等,见面的时日屈指可数。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季蛮儿每晚都要翻写她的那本注记,凡生则守在她的帐外,夜幕更像是一滩死水,这份寂静都快让人窒息,季蛮儿如往常一样唤道:“凡生,可还在?”
帐外窸窸窣窣,话音刚落,一身黑色着装的凡生便进来了:“在,姑娘深夜所召何事?”
季蛮儿递给他一封信笺,轻描淡写的说道:“摸约后日就可抵达中原境内,你务必在抵达中原之前把这信送到那人手里,今晚就出发,越快越好。”
凡生接过信笺怀揣在衣袖间:“那昨夜送的那封信……”
季蛮儿拿着她的注记,仔细的翻看:“昨日叫人送走的信笺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巴科他疑心病甚重,定会命人途中拦截,凡生,你说人老了会不会都这样?”
凡生看着面前侃侃而谈而论的女子,保持着她与生俱来的姿态,时而温顺,时而桀骜:“凡生不知,待姑娘老了一切就知道了。”
季蛮儿抬头,看着不苟言笑的凡生轻笑一声:“呵,无趣,出去吧。”凡生一脸无害,竟被一个女子说成无趣。
“是。”转身出去,刚到帐门,就听里面的人说道:“夜深露重,若是不想冷死可多穿一些有御寒之效。”凡生听后脚步一滞,继而离去。
今日一早,赫兹到了季蛮儿所在的帐营,多日未见,彼此还都未曾言语,端水的丫鬟呼吸都比平日放慢了许多,显得有些局促,季蛮儿在一旁写着汉字,问道:“赫兹哥哥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
赫兹随意翻看着案前的一本书,都是些游记,学术等一类“就想来看看你,快到中原了,你有何打算?”
季蛮儿回言:“得过且过罢了。”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赫兹也就不再多言,只是看了一眼对面专心写字的她,发现书上有一本泛旧枯黄的书,书的外面明显有她的笔迹,写着纪年传三个字。
赫兹放下手中的书,翻开一看才知道书中讲述是的一个高丽人,他用他的一生游历在各个地方,并记录下那里的地理地貌,风土人情,季蛮儿在空白格处都会写上自己的见解:“蛮儿,这书你是怎么得来的?”
搁下手中的蚝笔,用砚台墨着墨:“这是我从集市上买来的,这传记许是作者自己杜撰的,我见着有趣,便每日看上一些。”
“这书可否送给我。”
季蛮儿回道:“可是上面有我的批注,赫兹哥哥不介意的话,可以拿去一看。”
坐了大约一刻钟,赫兹刚合上书,门外就有人禀报说有事要报:“赫兹哥哥有事就去忙便是,无须在此陪我。”
理了理衣服,拿着那本泛黄的书,见季蛮儿仍在低头写着字,不假思索道“那我去了。”
季蛮儿点了点头,赫兹便扬长而去。
中原,这十年未曾来过的地方了,往日的模样,今昔我往矣。
“何人!”一支箭羽直射屋内椅子上的人,幸而有旁边的人及时护住,握住近在咫尺的箭,本想寻箭追出去,椅上的人品着清悠淡茶,刚才发生的一幕好像并不是针对自己的:“只影,不必再追了。”
称作只影的人诚惶诚恐,握住箭羽的手有几分颤颤巍巍:“是属下设防不周,立马加派人手,让大人受惊了。”
那人慢悠悠喝下一口茶,嗤笑道:“此人轻功甚好,只怕你也并非是他的对手,不必追。”
只影从箭端上取下信笺呈给那人,信笺表面空白一片,内里却大有乾坤:“大人,这类的信笺已是第二封了。”
那人接过信笺,打开一看,纸上只有寥寥几字“一世赌,功成万骨枯。此至中原,盛世浮华卷。”那人看完后,随即就把纸浸湿在茶杯,模糊了一片。
只影命人撤下茶杯换上新的茶水,信笺早已成为一团墨迹染透了茶色:“此人到底是谁,这三年里他竟知道大人你的行踪。”
那人背着手,看着窗外的兰花,这是她最爱的一种树,还记得她曾在树下被先生责罚她不许走动,自己则在一旁傻傻的陪着她,无非就是想两人好坏都呆在一起,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花在人早以不见:“此人绝非善善之辈……”
翌日,午时三刻时分,赫兹的大队人马抵达中原境内,赫彦按耐不住,总是踮起脚尖四处观望:“哥,哎,哥,往那边看,那美人一直在看着你呢!”
走在大市井繁华的街道上,这一行队伍无不是最起眼的,赫兹的面容引得那些大胆的姑娘频频回望,甚至还有姑娘扔出红花在他面前,见他不理,就掩泪伤心的离开了。
赫兹不明所以,身后蒙着面纱的季蛮儿笑着说道:“赫兹哥哥不如就留在中原,这里的姑娘对你可是青睐有加,都向你投花了。”
赫兹看了一眼季蛮儿,转身说道:“你也是中原女子吧,不如我娶了你便是,这也省的这么多麻烦,断了她们的念想,不是更好。”
就这样等待着季蛮儿的回话,那知她只是行了个礼,如此生疏的动作他是多久没再看到了,只觉得心中百般无言,一句欲言的话便就被这个礼哽咽在了喉间。
季蛮儿淡淡的说道:“赫兹哥哥这话切不可再说了,你乃一军主将,蛮儿怎可配得上你,我不过是个落败的将门之女,前途无知,今日这话蛮儿就当是笑话一场罢了。”
赫兹每次都真情相与,都会被她堂而皇之的避开,她可知道她的每一句话都会让他感到狼狈不堪。
行了一月有余,比预想的时间晚到了几日,停留在译管。
当天下午便下起了这绵绵润雨,街上穿梭的行人以及那叫卖的混沌摊子,都在赶紧收拾着货物往回赶……
季蛮儿椅靠在驿管房间内的窗口上,瞧着这些行人匆匆忙忙,思虑千千万,眉间紧锁,沉寂的眸子似要淹没在这繁华的临安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