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着一身华贵,奇珍异宝的珠子衬得他高高在上,繁复的装饰遮住了他半个额头,他就是被众人敬畏的可汗:“坐下吧。”
这刚一坐下,对面的一位部落使者就博事而论:“适才季姑娘的计用得甚是妙啊!那青稞豆撒得妙极了!着实佩服,佩服。”
季蛮儿颔首以示回礼,对酒敬之,不卑不亢道:“这位老者说得甚是有理,可是小女这计用得实是小人之举,还望赫彦郡主不要记在心头。”
说完一杯酒顺着脖颈而下,灰色布衣的她在帐中也是一道别样风姿。
坐在左侧的赫彦此时是对她恨意入骨的,可也不能发作,再者,对面的东篱哥哥也在此,随性的笑道:“许久未曾比得这么痛快,怎会在意此事,下次可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巴科摸着他那小辫胡子,一脸自在,事不关己无非厚浅:“今日我的赫彦输了,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今日可汗在此作证,你所要的必如你所愿。”
全部的人都看着她,想看她到底会要什么,要知道这可是一般得不来的荣耀,相当于得了巴科的肯定。
季蛮儿起身行礼:“奖赏小女不敢奢要,小女只想在巴科大人这里讨要一个人不知大人可舍得?”
“要一个人?”
季蛮儿道:
“此人就是大人身边的护卫,一日小女曾与他短暂相论言词,发现此人心思缜密,好动机敏,听说其骑射也是极好的,所以小女想讨来……”
一席话音断,说得倒真像有那么回事,巴科神情微妙,摸着胡子的手也一顿“凡生?”
“正是此人。”
所有人都看着巴科,见他明显有些犹豫。
赫彦起身相言,瞥了一眼她季蛮儿说道:“妹妹未免有些不懂事,那凡生是我额祈葛的贴身护卫,想来额祈葛也是对他极为看重的,你倒好,直接讨要此人。”
巴科听后不怒反笑:“我儿说得也不错,我确实是极为看重此人的,不过我既答应了季姑娘有求必应,又怎可摆弄与季姑娘,再则,今日可汗和在坐的大臣使者都在,岂有不舍之理,你讨去便是罢。”
季蛮儿举起桌上的酒杯,果然如此,巴科最好脸面,不得不给:“小女就谢过巴科大人了。”这笑焉如花的脸上天真烂漫,本就清秀绝美的脸,更是让人不忘多瞧上两眼。
赫彦一口闷酒胡乱下肚,柏逸是看的一清二楚,本想阻止奈何事与愿违。
随即一群舞姬前来献舞,纤纤柳腰,肤如凝脂,一袭薄衣红妆,一扫方才局促。
巴科看着下面的大臣使者,都快被这群舞姬吸走了魂:“这是为各位远道而来的部落使臣献上的美姬,还望可汗满意。”
“满意,满意!”
这些舞姬一看就是中原来的女人,也就只有中原的舞女才有如此纤弱柔美的腰枝。
东篱品着酒,舞姬伴着音律而舞,时不时就有舞姬对赫兹等人抛去媚眼,一副闲情逸致的画面好不潇洒:“大人的美人虽美,可是东篱觉得对面的灰衣女子更甚一筹,若是她跳起舞来,就不知是何种风韵了……”
赫兹看向身旁的东篱,为他的斟满酒杯:“东篱兄可知美人虽美却也是碰不得的,只能远而观之。”
听赫兹这般言语,东篱更是起了调侃得意味,擦拭着嘴角的酒滞:“若是近触了又当如何?”
两人不大不小的声音,可使有心人听见,而季蛮儿至始都未开口,一人悠闲的品着眼前的酒菜,仿佛谈论的并非是她。
不觉思绪飘得有些远了,季蛮儿记得曾在幼时曾有个人时常与她待在一起,一起做功课,一起欺瞒先生,她饿了他就去厨房偷吃食给她,可是这一恍便十年未见,此人可还记得有个这样的故人。
柏逸看着这两人,为了一个中原女子而论,不免有些无聊。
帐外还在比赛,已近午时三刻,一群人散去,季蛮儿以身体不适为由辞去了柏逸等人的相邀。
宫铃伴在其身后,穿梭在这些繁杂的营帐中,一路无话,这时身后传来东篱的声音:“季姑娘,请稍做停留。”
季蛮儿闻音回望,此人身后带着黑衣将士,应该是他的护卫,确有一副令女子为之悸动的脸,可却不是她能招惹的:“东篱将军可有何事?”
东篱似要靠近她,宫铃伸手揽住:“姑娘身体不适,还望将军自重。”
东篱身后的护卫见此,握住刀柄的手动了动,他看着季蛮儿,示意护卫勿动:“听闻姑娘身体不适,前来问候,要是真的如此体弱,我也愿意为季姑娘效劳。”
季蛮儿抬头看着他:“将军什么身份,小女惶恐至极,且并无大碍,歇息片刻便无事。”
站在季蛮儿身旁,东篱似闻到一丝兰花香,鬼使神差的拂袖想为理好她鬓角的发丝,那知季蛮儿退后一步,宫铃挡在了前面,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又再垂下:“如此甚好。”
“将军若再无其他要事,小女这便退下了,此处来往人众多,难免落人口舌,宫铃我们走。”东篱看着她离去的残影,一改之前笑颜,冷漠视之。
兰花香已尽,低头看着方才停在半空的手,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回到帐中,一切如旧,到了夜晚,草原本有篝火庆祝,赫兹知晓她不喜吵杂,定不会去的,命人送来他猎的上好的狼皮,通体墨色,柔软得很。
草原的热闹,帐中隔绝了这一切,年少的凡生心思缜密,稍有风吹草动就可察觉:“我讨要你来,想必宫铃也为你讲了其中些许原由,你可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多年来的委屈求全,让凡生形成了不苟言笑的模样:“此后凡生的命便是姑娘你的,姑娘在那里,凡生自当跟随。”
季蛮儿蹲下身去,摸着凡生的脸,只比她年长一岁的凡生,看着在他脸上毫不顾忌触碰他脸的女人并未躲闪。
他这张脸生的纯良无害,甚至可说是阴柔之极。不知被他这面容欺瞒的人又有多少,季蛮儿靠近他,连呼吸都落在他的颈项:“知道就好,可别步了你姐的前尘,我最讨厌的便是那背叛之人,要知道,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分毫。”
凡生能清晰的闻着她身上那独特的兰花香,稍稍别开了头,说道:“凡生知晓。”
“此后你便随我去中原,宫铃在此有其他事情要完成。”季蛮儿起身看着这个年少轻狂的人,之后便是唯我己用了。
宫铃上前一步,垂眸恭敬道:“姑娘放心,宫铃既答应了姑娘便会做到,凡生也定会以姑娘唯命是从。”
轻拂衣袖,命令一旁的宫铃:“如此甚好,今日也乏了,你们退下吧。”
可汗走时,已是三日后的事情,期间东篱等人也曾几次相邀季蛮儿比试马术,都被委婉拒绝了。
柏逸他们离去那日,还记得东篱戏言:“我们还会相见的,那时你就不会拒绝我了。”季蛮儿并未回答,有时不语是最好的回答。
花纷繁,芳华一曲落尽,岁月短弱刹那,前往中原的时日已尽,一切准备就绪。
就在动身的前一日,赫兹突然遣人来到她帐外,宫铃传话说是想今夜单独见她一面。
如约而至的季蛮儿来到他所说的地方,并未见到赫兹,只听到周围的虫鸣叫,夜空月高挂,别是一番美景:“这个地方蛮儿可还喜欢?”
闻言身后的赫兹走向她,站在她面前:“如果这个地方蛮儿觉得美,赫兹哥哥还有一个美丽的地方想带你去看,你得把眼闭上,我带你去。”
望着面前这个人,有时温柔之极,有时却又霸道无言,季蛮儿点头闭上眼眸,赫兹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手。
这是赫兹第一次这样握她的手,手中的人儿软弱无辜骨,他想要用自己的手心的温度去温暖她冰凉的手,害怕一松手就似一场梦。季蛮儿并没有挣扎,就让他这样握着吧,也许这一行便是永久。
月色如歌,月下成影,一高一矮,赫兹真想这段路很远很远,可是双手再怎么紧握也暖不了她的手:“可以睁眼了。”
季蛮儿睁开眼眸时,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这里杂草丛生,在朦脓的月色下,有一朵昙花正在开放“这个地方是我无意发现的,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你。”
季蛮儿看着昙花,月色下的她是那么的美丽无暇:“花虽美,可终究是昙花一现。”
赫兹笑着,透着一丝哀伤:“如果这花能一直盛开,结局又会怎样?”
“是花就有枯萎的一日,如果也只能是如果。”看着季蛮儿的背影,赫兹真想拥她入怀,让她感受到他内心的躁动与仰慕。
这十年的岁月蹉跎了彼此多少,年少的他不知在什么时刻恋眷上了这个女子,许是她的一颦一笑,许是她的那一声赫兹哥哥。
想起额祈葛口中说的一些有关她的事情,方知她这十年承受的痛苦,此去中原她又会怎样?还会回来吗?
月色动人心弦, 一场对话,犹如过了一个匣子的时间,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