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萧锦瑟额边的乌丝已被汗水浸湿,青衫在风中摇曳,那一刻,安以寒只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将腰身一握,便将萧锦瑟稳稳地抱入了怀中。
胸口的温热透过轻纱传至周身,那紧致有序的心跳声清晰准确,萧锦瑟抬头看去,那人依旧朝着前方走去,眉眼中是习惯性的冷峻,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柔地微笑。
“锦瑟,若是你当年,就留在这楠木阁中多好,你我共赏这十里的桃花,清风明月,明霞翠轩,乐在其中,可不自在。”
“以寒兄,我亦想留在这世外桃源,只是生母之恩,不得不报。”
“当初你若不出了这楠木阁,暴露了身份,怕是你生母也是不会来寻你的。”
“姑姑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了,善人多福,只求今生求她安好”
“当真无以为报了么?”安以寒急促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有一丝压抑与渴盼,他希望得到一个许诺,可是,她终究放不下,又何谈许诺其他。
“锦瑟,我心知那半生浮华,定不是你想要的,如果可以,我愿意许你这三里桃花,一世长安,卿若明白我意,我这一生也就不算是辜负了。”
“以寒兄,对不起”萧锦瑟虽然和安以寒青梅竹马,难免曾经生出过情意,可是,此时风月,已经与旧时不同了。
这般简单的拒绝,安以寒听了,只觉心中一颤,又渐渐地稳定了下来,“锦瑟,你并不欠我什么,今后,我愿你留在楠木阁,同以往那般,好么?”
再也没有勇气再次辩解,只静静地躺在他怀中,不多时便到了那桃花盛开的林子。
一股浓郁的香气传来,林子越走越深,竟远远地望见了炊烟,原是这里建了一个寺的,最后一声钟鸣响过,寺中的僧人将燃剩的香火换下,又新燃起了一炷香。寺门大开,有僧侣正持着扫帚,扫去递上燃尽的香灰,万万让人想不到,这样的地方,竟然还会有虔诚的过客,前来祭拜。
拜过佛像后,萧锦瑟接过方丈递上来的签筒,晃了几下便摇出一只签来,只见上面写着:五百年前接下缘 佳人慕敬意绵绵 莫听他人乱传语 自作主张有美艳
方丈接过签子,意味深长的看了萧锦瑟和安以寒一眼,说道,“施主,是上上签,此签的寓意,是讲你和一位公子的缘分,是百年前结下来的,百年好合,即便是波波折折,你们也最终会过神仙眷侣的生活。”
安以寒心想这签定是指的他和萧锦瑟的姻缘,都说姻缘前世都定下了,若是真如这签中所写,这下也算应到了实处,萧锦瑟听了,原本并不十分信这些的,虽不知这签会应在谁身上,却也感到心中一抹畅快。
出了寺院,远处是触目青山,近处桃花流水,安以寒眼中一片深情正万般宠溺地看着她。
萧锦瑟心中无甚挂碍,折了一枝桃花,边赏边叹,“这地方还真是有趣,大片的桃林,每一棵都长得这般瑰丽清秀,它们的枝,都透着一种遒劲的风骨。”
“这桃园无尽,可是我独独只偏爱这一只。”说完将萧锦瑟手中的梅花握在手中,深深一嗅,满满陶醉的神情。
“以寒兄……”萧锦瑟放开了手,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便已被安以寒紧紧地抱住。
“锦瑟,今生我只爱你,你愿意和我不离不弃吗?”安以寒在萧锦瑟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萧锦瑟不语,只轻轻地推开了环绕在她肩头的双臂,那满地的桃花如同失意人的眼泪,翩翩落下,又任凭寒风的吹卷。
此时,天边一片红霞,落日缓缓的埋入山林,满园的桃花在金色的斜阳下显得分外妖娆,萧锦瑟低着头,面上一片绯红,不知是那人的话让她心生涟漪,还是这妖娆的桃红,装点了她倾城的花容,安以寒只俯身对她淡淡一笑,“没关系,锦瑟,我等了你十八年,今后,我依然愿意等你。”
依旧是被安以寒拥入怀中从桃花林抱回了楠木阁,回时,天色已经是迟暮了。火房的炊烟袅袅升起,汐玉在门外顾盼,见是安以寒和小姐回来了,便满脸兴奋的跑回了院子告知王夫人。
打从桃花坞回来后,萧锦瑟眼神里多了一丝异样,好似那落花无人能懂的忧愁。
以寒兄是自小的青梅竹马,那时的时光在脑海里清晰的闪过,回忆越甜蜜,对比这身不由己的现实,却分明见得苦涩不堪,此时,恨不能将它们一一忘掉。
面前满桌的海味山珍,却样样食之无味,王夫人一眼就察觉了出来,晚宴上不言不语,比以往多了些许的紧张。
皎月当空,晚宴过后,萧锦瑟早早的就躺下了,转眼已是深夜,却一直无心睡去,推窗看去,才发现王夫人的厢房里,烛光依旧明亮,想起白日里王夫人落下了一件麂皮绒披风在房中,一直尚未给王夫人送去,便取了径直朝着王夫人房中走去。
如水的月光下,树的影子影影绰绰,人面清晰可见。正自疑惑王夫人为何深夜还不就寝,几步便到了王夫人的厢房前,正欲敲门,房里却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走进了,才看清窗上映照着两个人的身影,除了王夫人,另一个身姿挺拔,轮廓硬朗,无疑是安以寒在房中。
房里,王夫人连连叹息,“哎,这上一代的恩怨啊,算是还不完了,却偏偏牵扯到了下一代。萧家大小姐和应府的那第三个公子是指腹为婚的,后来两家关系败落,应府非要让萧府履行当初的承诺,你说,这样的事怎么就让锦瑟无缘无故地受了牵连呢,哎,多好的一个姑娘。”
安以寒熟悉的声音传来,有些愤愤然得说,“萧夫人也真是不明事理,明知应府那位夫人最是个挑三拣四,最爱挑拨是非的,却又偏偏偷梁换柱,锦瑟在应府受罪,她虽然口上不说,我也猜了七八分来了。”
应夫人坐在桌前,依旧叹息着说,“像她这样茶不思饭不想,几日可就把身子折腾坏了,你呀,得好好劝劝她。”
“我何尝不想,只是锦瑟自从嫁到应府去,到现在像是结了心结,心病还的心药医。”安以寒斟了一杯茶,送到王夫人面前,王夫人已有了一丝困倦之意,房里一时安静了许多。片时,又想起了那件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那次送他过来的那个黑衣人也是奇怪,分明是一副富贵的样子,却并不把她接到府上去,也不知他是如何知晓这个地方的。那黑衣人临走时只深深地看了锦瑟一眼,什么也没说,真是个怪人。”
“王姨,可曾看清那黑衣人的面孔?”
“他蒙着面,不过看得出他习武多年,剑眉星目,英姿飒爽,举止之间透着一丝冷傲,定是个不凡人家的公子。”
萧锦瑟在窗外听着,才发现那日里在茶楼救下她的,并非是以寒兄,而是另有其人,沉思之中,却无意绊倒了脚边的一盆花草。
听到外面有动静,安以寒立马从房中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