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瑟从秋千架上走过来,只隔了他半步的距离,心知是无法再多言解释了,便哑口无言,反倒是应出尘首先开了口,“这半个月,为什么不来应府见我。”
原是汐玉将那日路过应夫人房间时,将那应夫人要出尘和锦瑟断绝关系的话向萧锦瑟讲了一番,萧锦瑟一惊,心中也凉了半截,自然不再去理会应府的事,此时,她却淡淡的说道,“此地甚好,我又为何要回应府那个是非之地呢?”
“我即为你夫,你理当跟我一起回去。”应出尘一副不容拒绝的神情,他向来如此,或者说,自从他遇见她的第一刻,便恋上了她的容颜,心中早已将她据为己有。
“真的么?回去再受母亲关押之邢?”萧锦瑟眉毛轻轻一挑,极不自然的露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应出尘自然是看穿了,只是,已无心拆穿,“那好,锦瑟,既然你不肯回去,我也并不勉强,你自作打算吧。我来这里,就是想看你最后一眼而已。”正说着,已暗自转了身,背对着萧锦瑟,声音里与其说是黯然神伤,不如说是决绝的告别。
萧锦瑟心中一惊,脸上的诧异不言而喻,看着他离开,萧锦瑟跟在身后,竟然不自觉地 ,想要拉住他的手,或者说,从心底想呐喊一句:“能带我走吗?”
应出尘终究还是消失在了萧锦瑟的视野,安以寒百般劝慰,却再也勾不起她的笑颜,从那日起,她便闭门不出,时而感伤园中的落花 ,悲叹着自己的心事终究无以言表,不知不觉得,落了泪,哭得肝肠寸断,可是那人,竟然再也没来。
原来,那一日,应出尘离去,还未走进应府,却遇上了路途中等待着的林静南,只身一人立在了无人烟的丛林中,衣袂飘飞,见他回来,林静南一定知晓,他是来寻萧锦瑟来了,林静南果然只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应出尘点了点头,口中竟吐出鲜血来,林静南就那样半扶着半抱着将他送回了应府。
“出尘,我与你成亲,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林静南将应出尘放倒在床上,喘了口气说道。
“静南,为什么要这么做?”应出尘心中明白,要是他这病治不好,萧锦瑟,连同即将要嫁与他的林静南,都要守寡。
林静南自然知晓,不过,依旧认真的回道,“我不能看着你死。”说着,又轻轻托起了应出尘的手,"以寒兄,我愿以身相许"
应出尘身体微微一颤,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林静南凑近了应出尘的脸,又说了一遍,“以寒兄,我愿意。”
“不,我不能娶你。”应出尘站起身来,背对着林静南,坚决地说道。
“出尘哥,你不娶我,我父亲将来也会到府上来提亲的,若不是你先娶了萧锦瑟,我们会更早在一起的,不是吗?”林静南从背后环住了应出尘的腰际,靠在他坚实的背上,温柔地说道。
“静南,你是个好女孩,让你父亲为你择一门好亲事吧。”应出尘想起小时候那个可爱活泼的林静南,背过身来看着林静南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四目相对,林静南亦是无比认真,泪水在凝脂一般的脸颊上无声的滑落,脸上却带着微笑,“出尘哥,今生我只愿嫁你,不管你娶了谁,我都不在乎。”
林静南虽是童养媳,其父亲却在多年之后做了朝廷命官,娶妻无数,后来父女相认,确是在十六年以后,林静南故而恋起应府这个“家”来,时常在应府久留,偶尔才会去见那自幼就并不熟悉的父亲。
应出尘是知晓的,娶进林静南,林父作为朝廷命官,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他世子之位就唾手可得了。
林父得知这门亲事时,应府的人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张罗了,一场婚姻,少不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故而,林静南还是去见了那当年狠心将她寄养到应府的父亲。
林父倒是并不十分反对,只是他堂堂朝廷命官的女儿,怎能嫁与人做妾呢,心中暗暗为女儿心疼,“静南,你长大了出落得这么一副好相貌,到哪里还愁找不到好人家呢?偏偏要嫁给应府,嫁的还是个娶过亲的公子?”
林静南并不在意父亲的话,想到不久就可以和应出尘如影随形了,心中一乐,不由自主的浅浅笑了起来,“父亲,这亲事我是愿意的,况且,我和应公子从小就在一起,他的性情我最了解。”
林父却是不理解女儿的心思,思考了许久,才下了决定说,“不行,我怎么能同意你给人做妾呢,要是做正堂妻,倒还好些,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呢?”
“名分女儿都不在意了,只求嫁到应府,和应公子在一起就是我的心愿了。”
“亲事也要看是不是门当户对,你不要太执拗 ,我这就去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妾室比不了正室,这样,你在应府会受欺负的。”
‘“父亲不必再为我操心了,我就只嫁应公子。”林静南双膝跪下,算是临走之前给生父行的最后一礼了。
林父见林静南这般,挥袖转身一叹,“静南,你这样痴情,为父已经不好说什么了。可这妾室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你要想好。”
林静南点了点头,“祝父亲身体安康。”说完便依旧出门去了应府。
萧锦瑟再次得知应出尘的消息时,是安以寒告诉她,“锦瑟,应出尘又娶了一房妾,大婚就在今日。”
萧锦瑟听到这消息,如同五雷轰顶,险些晕了过去,登时跑到了应府的大门外。
应府果然又是一派张灯结彩,婚礼办得极好,唢呐声吹得震天响,八抬大轿欢欢喜喜的进了门,萧锦瑟立在门外,看门的人见是三少奶奶,长叹一声,也并不理会。
她终究还是看到了他,高头大马上,穿红扮紫的他,“你娶妾了?”
“是的。”他淡淡一笑,故作从容 。
萧锦瑟终于再也难以释怀,心中澎湃万千的情感仅仅化作了三个字,“为什么?”
“你不乐意吗?”应出尘俯视着马下的萧锦瑟,浅浅的一笑,饶是戏谑的话,萧锦瑟听来却是一种心伤。
“公子是王府贵人,想娶谁就娶谁,想娶几房就娶几房,我有什么不乐意的呢。”萧锦瑟低下头去,微微福身,又一字一句的说道,“祝应公子新婚幸福。”
本是很常见的一句话,被萧锦瑟说出来,应出尘只觉得如同刀割般难受。
心中起伏不定,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应出尘依旧将视线留在萧锦瑟的脸颊上保持着微笑进了应府的大门。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迎亲的队伍顿了顿,下人们神色皆慌乱了起来,应出尘只是虚弱的说道,“不要停,继续走。”应出尘只是担心,他这一停,便会毫不留情地随着她去了,心中滴着血一般:锦瑟,只要你幸福就好。他更不愿意看到,萧锦瑟目睹他这时虚弱的样子。
哀,莫大于心死,萧锦瑟离开了应府的大门,辗转回肠的一场爱恋之后,竟然是这般凄凉的收场,曾经说过的那些痴缠缱绻的话呢?难不成他都忘掉了么?他为何不挽留一下她?稍稍挽留一下,或许,她也不会这般,毅然决然地离去,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恍恍惚惚,依旧是回到了楠木阁,安以寒出门迎接,她却一把将他推开了,此时,面前的一切好似都颠倒了,一切都苍白的可笑。萧锦瑟昏昏沉沉的睡去,梦魇中,仿佛有一个人影,一直在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一直不停地追随着,那人却愈来愈远,醒来时,枕边已经湿了一大片。
应府的婚礼,热热闹闹,炮竹声声,应出尘到了正堂,只见满眼的喜庆氛围,高堂满座,众人皆是喜气洋洋,不多时,就见到林静南款款走来。人已到齐,司仪朗声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挑开盖头,凤冠下的那个女子,竟是那般惊艳,朱唇轻启,只听她轻轻唤了一句,“郎君。”
应出尘狂放地一笑,“静南,你要嫁的,当真是我吗?你不怕我会负了你?”
“出尘兄是个多情的人,自是不会。今日你我结为伉俪,乃是天作之合,出尘兄,你说是吗?”林静南轻声说道。
听到这里,应出尘笑的更加狂傲了,狂傲中带着些许凄凉与无奈。“好,你即当我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自此你睡在榻上,我睡塌下,你我清清白白,也不会毁了你的清誉。”
林静南抬眼死死盯住了面前那个狂傲的男子,面对众人皆能舌灿莲花,面对他,竟然一下子无言以对。
就这般平静的过了数日,应出尘的病果然不出所料的好了起来。只是,那个当初应允娶她的人,似乎从来都不曾正眼看过她。
以往萧锦瑟的妆台上,摆满了种种首饰花钿,胭脂水粉,那一面铜镜,恍若新的一般,只是,人在,他们之间的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