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应夫人匆忙赶了出去,只见应出尘嘴唇乌黑地倒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御医看完脉象,摇着头说,“公子大病初愈,本不该受了等寒气的,这旧伤加上心伤,要好起来,怕是要好一阵子了。”
“锦瑟……锦瑟……”应出尘在梦中轻轻唤着,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且说柴房里,萧锦瑟被关了一日,昏沉疲惫,恍惚间听到柴房的铁栅栏哐当一声响,只觉得被人扶起,不知过了多久,亦不知到了何处。
醒来之时,春意阑珊,外面刚下过一场细雨,房门外的枫杨在微风中轻摇浅摆。萧锦瑟只觉此地十分陌生,心中倒是无比清爽,像是卸掉了所有的重担,脑海中没有一丝杂念,一如那门外干净的春雨。
“锦瑟,王姨说你很久没过来了,叫我过来看看你。”安以寒一席天青色长袍,从门外走来。
“以寒兄,这是什么地方?”萧锦瑟面色红润,从床上坐起时,周围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空灵。
“这时我房间啊,不记得了吗?”应出尘轻抚她的额头,萧锦瑟这才明白,自己又回到了楠木阁。
萧锦瑟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又将目光落在了安以寒脸上,“以寒兄,多谢你相救。”
“来,将这碗药喝下,等你精神恢复了,你要回应府去呢,我也不拦着你。上次是我吃醉了酒所以才闹了事,妹妹休怪。”安以寒将手中的药一口口帮她喂下。
萧锦瑟摇了摇头,沉思良久,只淡淡的说道,“我不回去了。”
“此话当真?”安以寒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千真万确。”萧锦瑟牵住安以寒的双手,笑靥如花。
应府里,应夫人正在为应出尘的事情大发脾气,正欲派人将萧锦瑟放出来问话,只见门外慌慌张张进来了一个看守柴房的下人,“夫人,萧锦瑟不见了。”
应夫人定了定神,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早料如此。朝着下人挥了挥手:下去吧。
一连数日,服了无数药物,应出尘的病却总不见好,倒是日渐地严重了。连同胸口处的伤,也好似裂了开来,时而流出殷殷的血迹。
“夫人,我看啊,公子这病,外伤倒是并非主因,这病在心里,心病还得心药医。”御医开完了药方,不紧不慢的收拾起了药匣,对一脸忧心地对应夫人说道。
“心病还得心药医。”应夫人在心中默念着,待御医离去,想起前些日子应出尘在梦呓中不停呼唤着的萧锦瑟的名字。心中暗想:“难不成还要把她接回来?”
次日,御医再来时,看着应出尘依旧面如白蜡,叹息着摇了摇头,“公子这病要是不早些治,恐怕日后晚了,就回天乏术了。”
应夫人闻言,手中的方帕落地,神情一僵,“大夫,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吗?”
“有是有,不过……”
应夫人朝着御医逼近了几步,说道,“大夫,若是还有其他办法,请不惜告知,多贵的药材我都愿意出费。”
“这不是钱财的问题,昨日我也说过了,应公子得的是心病,要治啊,还得娶一门亲事,冲冲喜,这样公子才有救。”
“娶亲?”应夫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萧、应二府的联姻成了一场闹剧,惹出了这许多麻烦,最终,还是要找个人取而代之!
书房里,陈年的旧卷氤氲着古老的气息,一排排整齐的藏书阁落了一层的灰尘,林静南手捧一扎书卷,这样一位古色古香,聪慧机敏的女子,应夫人走进房来,竟有些踌躇了。本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料她欣然应允。
“静南,我们应府要感谢你。”应夫人微微躬身,林静南摇头,莞尔一笑,“不,我的婚事,夫人做主吧。”
这么一来,应夫人喜出望外,忙着准备婚事去了,林静南躬身行礼,“夫人慢走。”她本是应府的童养媳,自幼被指婚要嫁给大公子,深得应夫人的喜爱,谁料婚事不成,反嫁给了三公子,她苦笑,心中有一丝苦涩,苦涩中又夹杂着些许甜蜜,那要嫁之人,不是心仪了许久的意中人吗?可是,这婚事来的太迟,偏偏等到了那心上人,去娶了他心爱的女子,她和他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又过了数日,应出尘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应夫人,而是笑意浓浓的林静南,“出尘哥,你醒啦?你睡了这半个月,叫人好生担心,”
“静南妹妹怎么在这里,我母亲呢?”应出尘淡淡的说道。
“应夫人昨夜照顾你一晚,故而累了,我让她去歇着,这里的事情就让我来吧。”林静南俯下身为应出尘掖了一下被角,自去斟好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应出尘接过茶水,看着林静南有些诧异的出了神,只觉得今日的林静南与往日里很是不同,在应夫人身边,所有人看上去都是那么光彩照人的一个才女,这一时,一举一动里,却显然露出一副贤妻良母的风范来,“这怎么行,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光天化日下就这般照顾一个男子,恐会让是非之人生出口舌来,你还是下去吧。”
林静南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应出尘孩子一般的笑着,“出尘哥,不碍事的 ,我们自幼在一起,兄妹之情倒也是有的,我不怕别人怎么说。”
“静南妹妹,我心知你有一片好心,我感谢你,不过我已经行动无碍了,你下去吧。”应出尘将身子动了动,虽是有些乏力,不过也算的是痊愈了。
“出尘哥………”林静南慢慢的起了身,正要开口,却被应出尘将话拦住。
“去吧。”应出尘摆摆手微笑着说道。
林静南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独自坐了起来的应出尘,打开了房门,正要出门去,却迎面遇见了正要来这房中的应夫人,应夫人看了一眼林静南眼中的神情,便已经心知了房中的事,“静南,这要往哪里去?”应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拉住林静南的手回了房间。
床帏边,三人相对而坐,应夫人拍了拍林静南的手对应出尘说道,“出尘啊,你终于醒了,这些日子啊,还真是多亏了静南在这里日夜照顾你。”
应夫人把“静南”二字说得很重,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应出尘嘴角勾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母亲,我只是身子有点乏,不必你们为我操劳了。”
“这怎么行,以后呢,还是让静南来照顾你,静南是个好姑娘,可别辜负了别人的一番心意。”应夫人说道,林静南闻言,见应出尘将目直直地看了过来,只将头低低的一应。
片刻过后,应出尘朝着门外留意了一番,问道,“锦瑟人呢?”
说道萧锦瑟,应夫人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虽然也只是掩饰着,却明显一副不愿意再谈的样子,“锦瑟她回家了,过些日子再来。”
应出尘冷冷的哼了一声,应夫人并不理会,停顿了半响,抚摸着应出尘的手道,“出尘啊,萧锦瑟依旧是你的妻子,就不要再去想她了,大夫说了,你这病要想好起来,得找个人结婚冲喜,我呢,给你安排了一场现成的亲事,婚期呢,就定在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算来还有十几天了,你也要好好好准备啊。”
说完,眼神朝着林静南身上一瞅,应出尘会意,应夫人原以为应出尘和林静南自小往来,这门亲事无疑会很乐意,没料他眼神里透着一丝冷漠,却一字一顿地说道,“母亲,我不会娶静南妹妹。”
应夫人愕然,有些不解,“为什么?”
应出尘闭上眼,冷峻的面孔下是决绝的神情,应夫人便只好带着林静南出了门,“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夜幕西沉,很快到了傍晚,夜黑风高,天空的云黑沉沉的,不见一丝泻下来的月光,窗外的冷风嗖嗖地灌进屋内,透过窗子,应出尘见外面也树影在风中摇曳着,活像魑魅魍魉舞动着巨大的身姿,应出尘心中一惊,只觉有些冷意,便起身去关窗门。
正要伸手时,却只见一只插着白色小布条的飞镖准确的落在了窗棂边的檀木窗框上,应出尘警惕的朝着外面看去,却不见一丝异样,取下飞镖,上面却只写着几个字:“想让萧锦瑟活命的话,就应下那场婚事。”飞镖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标志,只是,应出尘却依旧忐忑无比,一夜无眠。
楠木阁里面,春意深深,不愧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宅子里的一草一木,都透着清幽,可是,萧锦瑟万万没想到,应出尘竟然会一个人拖着沉沉的病体,艰难的走到了楠木阁的大门前,萧锦瑟更没有想到的是,应出尘今日,竟然已经病重到那般地步。
他倚着楠木阁朱漆精雕的大门,发髻有些杂乱,双唇发白,和白暂的肌肤简直相得益彰,微微喘着气,右手抚着胸部,显然胸部的旧伤在隐隐作痛。
看着萧锦瑟依旧安好,应出尘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像往常一般,应出尘会容忍她待在楠木阁,可是,这一待,竟然连自己都忘了时日,偶尔想起,以为他会忘了她的,这一时,再见,她和安以寒在秋千架下,笑语嫣然,隔着墙都可以闻见里面她铜铃般的笑声。
笑容在两人脸上凝固了。安以寒拉了拉萧锦瑟的手,萧锦瑟却依旧挣脱了,举步朝着门边走来。
“出尘,你听我解释。”萧锦瑟心中纠结着万千的情感,心知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却不由自主地说道。
话语还未出口,就被应出尘打断,本是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来却无比沉重,“不用解释了,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