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佑听了大公主姒清说的这一番话,脸色终于开始庄重起来,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我确实严重得罪了毛家,而且好像没有调和余地?”
大公主姒清点头道:“当然。你想啊,这本来是他们毛家的独门生意呢,现在生生被你抢了去,能不得罪么?还能调和么?”
张佑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说我也得罪了鱼家,那你说说看,这鱼家是什么背景?我又怎么得罪了?”
大公主说道:“这鱼家以前在我大越国声名不彰,只是沿海渔民而已,以打鱼为生,所以才姓鱼。不过,二十五年前,无颛先王编练新式舟师,这鱼家有几个子弟应征入当时的舟师。由于他们水上操舟,作战等技术都十分出色,颇受到先王的信任,开始加官进爵,鱼家便兴旺起来。现在,鱼家的鱼泽恩乃是我大越国舟师总领,属于将军级别,掌管大越国所有的舟师。这将近三十年下来,这鱼家已经根基扎实而牢固,成为新兴的世家大族很重要的一员。”
张佑说道:“你还没说,我怎么得罪他了?”
大公主说道:“这鱼家一些族人原本包揽所有给宫中以及朝堂百官的绢帛供应呢。这绢帛就是用来写比较重的的文档书籍,你这一供应纸张,鱼家绢帛生意就断了,你这不也就是得罪鱼家了?”
张佑说道:“这绢帛的用处,好像不止是用来写重要文档书籍吧?绢帛的主要用途,还是用来做衣服什么的吧?用来写字的,应当只是一小部分。绢帛主要的用途,纸张可是无法取代的。这样,纸张对鱼家绢帛生意的影响,也只是一小部分,绝不至于断了一条财路的啊。”
大公主的夸大其词被张佑揭穿,有点恼羞成怒地说道:“影响一部分那也是影响。无论是毛家这种复兴的大家族,还是鱼家这种新兴的大家族,都是最好颜面。对于有失颜面的事情,是绝难容忍的,一定会来找你报复。而你一个小小的鄞乡侯,他们任何一家,只要稍稍使一点劲儿找你麻烦,都绝不是你所能承受的。另外,还有其他一些依附于毛、鱼两家的势力,为了向上面邀功,也不会介意找你麻烦的。”
她说得挺严重,但张佑总觉得她有夸大其词的成份,便说道:“我可不只是鄞乡侯了,现在大王不是还让我兼任句章郡守么?现在那也算是我的势力范围吧;另外,计家对我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大公主姒清大为不满,说道:“哼,我这也是好心,你居然还不领情了。只要句章不是你的领地,就有随时被收回的可能。另外,计家是会庇佑你这个女婿。不过,计家只是钱多而已。若论职位,计无财是财赋大夫,在朝中,只能算是中上水平;职位比他高的人,大有人在;若论权势,在满朝大夫当中,他也只能算是中上水平;比他强的人,也大有人在。近年来,更因计家钱太多,而招致越来越多的人眼红嫉妒,让他们行事越发小心翼翼了。而且,计家一向都是滑不溜手的墙头草,让他们庇护你一下可以。但目前毛家和鱼家,正是处于风头正劲上升时期,分别在陆师以及舟师当中,拥有莫大的势力,大多数公卿世家,也都要让他们几分。如果这两家当中的任何一家,真下狠劲对你发难的话,计家是绝对不会为了你,而往死里得罪毛家或鱼家的。大不了,等你死后,把女儿接回家去,让她重新嫁人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佑让她说得不由得浑身冷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背脊凉嗖嗖的。大公主一看张佑这个样子,心中大为得意,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他重新开口。
张佑沉默了一会儿后,不负公主所望地开次开口问道:“那照你这么说,事情还挺严重的?”
大公主加强语气肯定道:“那是当然,事情很严重,事情不严重,我会说么?”
张佑又问道:“那这事情我该怎么解决?”
大公主矜持道:“我只是告诉你面临的形势,怎么解决这种困难,当然还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张佑沉默不语地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这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公主既然如此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那你就给我指点一条明路吧?”
大公主问道:“你让我给你指路啊?”
张佑点头道:“对啊,我让你给我指路啊!”
大公主又问道:“这话你说的?”
张佑又点头道:“是啊,这话我说的!”
大公主吸了一口气,并不着急,拿捏够了,方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指一条路吧。那就是,这造纸之事,由我们一起出资合股经营,那就可以解决你碰到的问题了。作坊的利润,在年终时,由我们按照各自的股分分红。”
张佑说道:“你今天来说了这么多,这才是你的重点吧?说说看,为什么和你合股就可以解决了?”
大公主说道:“这事明摆着的。我出身公室王家,而我夫则出身于项家。项家也是一个老牌世家大族,虽然比不上计家冯家,但是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只要我出面,与你合作,就代表王家与项家与你合作了。他们毛家和鱼家,就算再有不满,也不敢对我们两家进行挑衅,除非他们想造反。”
张佑想了想,事情确实还是这么一回事。但是,本来是自己的独家垄断,独门生意呢,突然要与别人合股经营,要把好好的利润,分出许多给别人。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公主的人学会了全套工艺流程之后,过河拆桥,一脚踢开自己单干。顿时心里大感不舒服。但也又不得不问道:“你说合股,那谁出多少钱,出什么?股分怎么分?”
这时,大公主又说道:“如果合股经营的话,我可以出场地,经营资金,普通小工,甚至保证宫中最大限度的使用这种纸张。而你只需要出匠师,配方就可。我们股分三七分。”
张佑问道:“那谁三谁七?”
大公主说道:“当然是你三我七啊。”
张佑不由得愤怒:“这本来是我的生意,你过来插一脚倒也罢了,还你七我三?你不如直接把我抢光了好了。”
大公主说道:“我说我都出了场地,资金,小工,庇护安全,保证宫中最大限度的使用,而你只出一个匠师的工艺配方,你三我七很过份么?”
张佑说道:“当然很过份。场地,资金,小工我都有了,用不着你出,我已经有一个作坊了,要不然,我这一次带到会稽的纸,是从那里来的。至于销路嘛,我正慢慢打开,虽然要费一点时间,但肯定不会是太难的问题。你最多是提供一些安全上的庇护,其他的,有没有你,差别实在不大。哼,三七开,我七你三,我还嫌你占得大多,因为你根本就不需要付出什么。”
大公主冷哼道:“就算是只有安全庇护,但安全是最重要的了。否则,钱你有命赚,没命花,那还叫冤。你七我三,你只给我三成股份,想打发叫花子呢?”
张佑很强硬地说道:“就这么多,再多绝不可能。”
大公主神色变幻,伸手掐张佑后腰上的肉,说道:“讨厌,我是女人耶,也不让着我一点?”
张佑感到有点哭笑不得,我们这谈的是商业合作,跟男人女人什么关系?这么想着,他严肃认真地说道:“这是商业,跟谁是男是女无关。”
大公主使劲的掐张佑身上的肉,说道:“不行,就算是跟谁男谁女无关,你七我三也绝对不行。”
张佑被掐得吃疼不住,一把推开她,说道:“起来,我又不是你丈夫,你这样趴在我怀里,算怎么回事?这事就这样了,如果可以的话,你明天再过来,我们谈谈具体细节。”
大公主被推开倒在地上,爬起来少不得还要撒一番泼,无奈张佑已经不为所动,她只好悻悻地说道:“好,我明天再来。希望你想清楚,不要这么固执。不要合作不成,反害人害已。”
等大公主姒清走后,张佑便把计姬叫过来,把大公主说的话,对她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这大越国各个势力之间的情况,我一直不太了解。公主说的毛家和鱼家,是不是真的?”
计姬听了张佑的话,眼中露出一股似笑非笑的神色,说道:“你被她的话吓住了,真的相信毛家和鱼家被找我们家麻烦?”
张佑说道:“你这什么眼神啊,真是的。不过,我开始确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后来又起了疑心,所以才对她强硬起来,没有答应她那么过份的要求。”
计姬点头道:“公主说的毛家鱼家的情况确实属实,我们家造纸的话,确实是会得罪这两个新兴的大家族。”
张佑说道:“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按公主说的去做?”
计姬摇头道:“那倒不必。我们造纸虽然会对毛家和鱼家造成一定的影响。但是影响很小,这两家绝不可能只靠竹简或者那点绢帛维持,那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笔很小的生意。他们很快可以重新调整过来。再说了,那两家在朝中也是有很多对手的。那些对手们时刻都在虎视耽耽地盯着他们呢。他们不可能会下大力气来寻找我们的晦气,最多也就寻一些市井游侠儿和无赖来寻衅滋事而已。这样事,你还怕对付不了么。哼,什么合股合作?那个骚公主,夫主根本不必理她。”
张佑摇头道:“不,我们还是要与她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