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文修的话,张佑便点点头,采纳了这个主意。然后便让武清去召集全村男女老少。全村人都到齐后,由于蓉娘说话那些村民们比较相信,张佑就让她向村民们宣布。
蓉娘接到张佑的要求后,自然毫不推辞。她站到一个高处,一幅端庄稳重,冷峻而凛然不可侵犯地模样,替张佑宣传道:“新来的领主鄞乡侯大人心地仁慈,得知各位家中很贫穷,便决定拿出自己的钱,按人丁,接济各位一下。但凡是一个人丁,不论男女老少,都发两尺布,一石米。现在,凡青壮男丁,都站出来,等一会儿,跟随我和鄞乡侯,文修等人,去句章城市集买布匹和大米。其他的人,在这里,打扫好家里的卫生,准备好装米的缸和针线,从明天开始,大家先给自己做衣裳。有了英明仁慈的鄞乡侯大人来当我们的领主,我相信大家的生活都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光明的未来的。关键是大家要忠于领主侯爷大人,感恩领主侯爷大人。”
众人一齐轰然答应,一齐向张佑跪下嗑头行礼。这个时代,人们普遍对领主的认同度要高于君王的认同度。因为君主通常天高皇帝远,管不到那么细的地方。而一个地方,要是有一个认真负责的领主,则在领主精心打理下,那里的百姓通常比没有领主的地方,生活水平更好,所要交纳的赋税也更少。所以,很多贫穷的地方,人们都会盼望能够来一位有本事的领主。这时,突然有一个女声问道:“我家里没有男人,有没有布匹和粮食?”
张佑定睛一看,那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全身近乎赤条条,正是前天第一个扑上去,用牙齿咬下杜武身上肉来的那个女人,虽然五官长得还算端正,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模样,但头上却已经有许多白发,脸色灰暗,已经有许多皱纹,身上皮肤灰暗松驰,瘦骨嶙峋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神色更是一幅麻木凄苦和绝望的样子。
张佑看到一个女人居然弄成这样,不由得大起同情之心,但一想到昨天她带头吃了杜武的肉,心头又一阵凛然,便认真答道:“刚才蓉娘已经说了,无论男女老少,人人都有一份。”
接着,人群中又有人问道:“昨天不是说休息半天,今天祭拜皇天后土之后,再继续煮盐的么?”
张佑说道:“什么时候开始重新煮盐,我会告诉大家,这几天暂时先不用忙,大家尽管休息。”
人群中一阵欢呼。这是这数年来,他们听过的最好的消息。很快,那些青壮年男丁,便纷纷挤到张佑身边,准备出发。
张佑清点统计一番人口后,发现这里,理论上,他应当拥有一百社,二千五户的人口,却非常坑爹的总共只有一千零五十六人。十岁以下的小孩,总共一百零三个,男孩五十几个,女孩四十几个,比例大致平衡。五十岁以上,看上去很老的老人,总共也一百多个,比例也大致平衡。但剩下的八百余人,算是青壮,女人却只有一百来人,男人七百多人。男女比例高达惊人的7比1。不由倒吸了一口气,感叹杜武对这鄞乡村破坏实在太大。尤其是对女人的摧残,使得她们大量的自杀,或者因病去世,导致了这里严重的男女失衡。但目前这可暂时没办法解决。
感叹了一会儿后,张佑留下公尚省老师看家,自己带着蓉娘,文修,武清和二十五个护卫兵们,领着全体男青壮男丁直奔句章而去。
路上,张佑突然想起第一次路过句章的遭遇,便问蓉娘:“杜武是不是收买过刺客来杀我。我来就封的时候,路过句章歇宿,当晚遭遇刺杀,险遭不测。”
蓉娘点头道:“我听说过他要找刺客杀人,要杀谁?具体什么情况?他没对我细说,我不清楚。”
张佑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是了。他还真有点儿丧心病狂的感觉。”
这个时代的越国,因为会稽成为东南沿海第一大港口,海运和商业非常发达。而句章则是会稽港的辅助性的港口,主要通向甬东岛(今舟山群岛),因此商业也有一定程度的发展。
到了句章后,文修先是让那些跟来的村民在市场等着,然后怂恿张佑去句章郡守府那里,拜访了一下郡守。毕竟原来这鄞乡是属天句章郡的一块地。虽然这块荒地被杜武一番运作后,几乎收不上什么税,对地方上也没什么好处,但那也是下属。现在则直接划给了张佑作为封地,这不免令他不快。如果消除那郡守的不快,对领主以后的发展,那可是大有好处的。
至于怎么消除他的不快,文修说道:“这事太简单了。只要你肯花钱,奉上一百个四孔大戈币,保证他什么不快都消除了。”
张佑有点儿不相信,说道:“这不是行贿么?这么做太明显了吧?就算要做这种事情,至少得摸清了对方的脾气爱好,弄清了对方的住址,再在晚上悄悄地送到他家里去,或者把对方约出来,到某一个酒店吃饭喝酒,在酒酣耳热之际再给他啊。”
文修对张佑的说法嗤之以鼻:“这么弯弯绕绕地干什么?有毛病啊?直接手捧着钱,送到大堂就行。保证对方笑咪咪地收下,然后夸你懂事。这次要买什么东西,说不定,他还派衙门衙役跟你一起去,免得我们看走了眼,被人蒙骗,买了质次价高的货。”
张佑愣然,说道:“大白天的,就这么手捧着钱,送到衙门大堂给他?他就一点也不怕别人的举报监督,告他受贿?”
文修说道:“告什么告?第一,这里没人会告。这城中国人不会多事,衙门里嘛,郡守收了钱后,会和这些衙役会分润的,谁会去告?第二,这郡守一个月的月俸才五枚四孔戈币,这些钱仅够他买五石米,哦,句章这里,米价便宜点,买五石米,还能找七八个三孔戈币。这些米只够夫妻两个人吃一个月。他不额外收钱,怎么养活他其他的家人老小?这一点,上至大王,下至庶民,人人都心中有数。你去告,找谁告去?才没人理你呢。”
张佑明白了。得,这个时代,虽然有职业官员了,但根本还没有监督和反腐败的意识。不过,这个时代,虽然县大郡小。郡其实是相当于后世的县。但怎么着至少也是一个掌管着几万人口的一郡之守,怎么月俸才五个四孔戈币?
想到这里,张佑说道:“这越王也实在太小气了吧?郡守好歹也掌管着几万人,怎么还给这么一点月俸?”
文修显然对这种情况很了解,笑道:“我们越国大王已经不小气了。可是说是最大方的了。其他国家,齐楚秦燕赵魏韩,同级别的官员,一个月的月俸,大约只相于当三个四孔戈币了,刚刚只够买三石大米,够他一个人吃一个月的。”
张佑愕然,说道:“既然当官俸禄都那么少?那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愿意来当官?”
文修笑道:“这个啊,当官虽然从国君那里领取的俸禄少,但额外收的好处多啊。”
张佑无语,这个时代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员都是这么低薪,也都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公然受贿贪污的。
文修又说道:“再说了,要是能够做到中大夫以上的,或者为国立下特殊功勋的,就能够得到国君封赏一块封地,再好生经营封地,便能赚到很多钱。你现在有一块封地,虽然很小,但也已经很招人羡慕嫉妒恨了。那可是很多人多少年努力都得不到的荣幸啊。”
两人边走边说,这时,走到了郡守衙门面前,两个守门的衙役手一伸,大声喝问道:“站在,干什么的?这里是郡守衙门,不得乱闯!”
文修肃容说道:“两位小哥,这位是我们那儿新来的鄞乡侯。他今天到这句章来,是给郡守大人拜访送礼的,以后同为大王效劳,好互相照料。你们快去通报大人吧。”
那两位门子一看张佑捧在胸前的一堆戈币,顿时两眼放光,这恐怕得有一百多枚四孔戈币吧?立即便满脸堆笑,点头哈腰道:“这位领主大人,你老人家稍等,我等立即通报郡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