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佑听了这个常三的话,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不要急,你仔细说说。”
常三这时可能是已经见到了张佑,神情稍微镇定下来,便仔细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我们一什人,正在城门口像往常一样值守,突然只见城门外西北方向有大批的人向这边涌来。而且那些人个个都操着家伙,神色不善,隐隐约约听他们喊道,说自己是姚,暨等地的灶户盐民,自己活不下去了,要来找大人算账。什长便急令关闭城门戒备,并且令我来报与郡守大人知道。”
张佑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便让常三下去休息了。自己想了想,便衙内众人说道:“先让城内驻军上城戒备。我先去西城门仔细了解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衙门内正人心惶惶,有点不知所措,听了张佑这话,郡尉连忙站起来,大声说道:“好的,大人。我先去调兵戒备。”
张佑点头答应,郡尉便大踏步地向外面走去。接着,张佑便带着今天衙门内当班的衙役,向西城门行去。到达西城,登上了城墙上方向外望去,只见阵阵冬日寒意当中,城门外,大约有千把人左右,穿着褴褛的衣服,手拿着棍子,扁担,长枪等各种家伙,在城门外喧闹。
一看到城墙上面似乎有当官的人出现,下面的人喧哗更大了:“狗官张佑出来。叫狗官张佑出来。”
张佑在上面大声答道:“我就是张佑。下面来一个能做主的人说话。不过,事先声明,本官不管狗的事。”
最后那句引得城墙上下都一阵哈哈大笑。在大笑声中,紧张敌对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下面人群当中,当众走出两个年纪较大,大概五六十岁,留着一部灰白长胡须的人,抬头对城墙上的张佑说道:“我们是暨地灶户盐民乡老,有事要对和鄞乡候说。”
他们两人刚说完,紧接着,又走出两个年纪较不多大的老人,抬头对着城墙上的张佑说道:“我们是姚地的灶户盐民乡老,我们找鄞乡候也有事要说。”
张佑想了想,说道:“既然有事就来说事。你们让那些乡邻们,稍安勿燥,赶紧散去。”
下面四位老人听了,便转身吩咐几声,那些盐民们的喧闹声便渐渐地停了下来。张佑下令道:“开城门,请那四位老者至衙门说话,其他人也让他们进城避一避吧,城外太冷了,城内总归是要暖和一些的。”
这时,郡尉刚布置完城墙防务后走过来,一听张佑这话,几乎要吓晕过去了。连忙对张佑说道:“大人,不可啊。外面有一千多人,卑职手上却只有三百守城军,要是万一他们闹起乱子造起反来,我没法弹压啊。”
这不能怪这个郡尉身为军人却胆小怕事。后世军人大多武装到牙齿,而平民则手无寸铁,三百军人真要动起狠来,平民不要说一千,就是再多十倍,一万人那也不是一盘菜。而这个时代军人和平民的差距,实在不算是太大,以一敌三,如果是严格训练的正规中央军还有胜算,但这地方守城军则绝对没有胜算。这个郡尉不能不反对张佑这个冒然的决定。
张佑听了这个郡尉的话,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怕什么?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有什么事我跟那四位老人商量解决,这些平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闹起乱子造反?”
郡尉说道:“什么无缘无故啊?这些盐民聚集到这里,本为就是打算闹事的了。大人,你要与四位乡老商量当然可以。万一你们还没商量出结果,他们听信了什么传言就闹起来怎么办?大人,小心无大错。先让他们呆在城外,你老人家尽快和四位乡老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到时候他们是回,还是进城,再做决定也不迟。”
张佑只得听从他的建议,说道:“好吧,我先与四位乡老谈妥决定。只是,你不开城门,那四位乡老怎么进来?”
“这个容易。”郡尉一听,便这么说道。然后,他大声下令道:“吊篮呢?拿吊篮过来。”
他手下守城军士兵很快便拿来吊篮,放到城墙下面,把四位老人吊上来。那四位老人吊上来后,看着张佑,说道:“这位大人,你就是鄞乡候吧?”
张佑说道:“正是在下,不知四位老人家有何指教?”
四位老人说道:“鄞乡候,我等与城外的那些人,都是暨,姚等地灶户盐民。不知几世几代人了,都是靠煮盐制盐为生的。但是今年你老人家修建了新的盐田,出盐量大增,盐价大降,我等熬制出来的盐,要是按你的那个价格出售,则是铁定亏本,卖多少亏多少。不卖吧,那么多盐放在家里并无用处,我等也无其他谋生的门生。我等实在活不下去了。请你老人家高抬贵人,不要把盐价压得那么低,那样既可以多赚一些钱,也可以留给我们一条活路。”
张佑年纪二十岁还不到,却被四个五六十岁的人,一口一个老人家叫着,这让人多少感到有些别扭和好笑。不过,张佑却没笑,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的盐场由于生产成本大幅度下降,价格降低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不会改变的。不过,你们这些盐民失业也确实是一个问题。这样吧,你们都到我的领地里来。我的领地里百业待兴,除了我的一些盐场需要人手之外,还有其他诸多活计,也都需要人手。而且,我可以让你们赚取比原来熬盐更多的钱。”
那四位老人满脸纠结,居然十分别扭地说道:“暨,姚两等是我们的祖宗之地,岂能轻易离开?煮盐熬盐是我们的祖传基业,怎么能随意丢弃?鄞乡候,你还是提高盐价,留给我们一条活路就好。”
张佑说道:“你们煮的盐,价高质次,被淘汰是必然的大势所趋。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想出更好的办法,降低成本,提高效率。从而击败你们。所以,提高盐价是不可取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刚才我所说的办法。至于你们所说的什么祖地祖业,人活着,都是要追求更好的生活。如查有更好的活路,所谓的祖地祖业放弃又有何妨?”
四位老人听了张佑这话,沉吟半晌,其中一个老人说道:“好吧,我姚地的灶户盐民可以搬迁入鄞乡候的领地。不过,我们只会制盐,以后也只帮鄞乡候制盐,不转做其他门路。”
张佑点头道:“这个你们可以看看再说。是要制盐还是从事其他行来,尊悉听便。”
既然有人带头答应了,其他三位老人也没再坚持,也都纷纷答应张佑,带领把灶户盐民迁入鄞乡候领地。随后,张佑一面下令打开城门,把城外那些盐民放入城中暂时安置;一面令人送信给鄞乡村,让在鄞乡村主持工作的计姬,做好接收大规模盐民的准备。
那些盐民在句章呆了一夜,第二天,三百三十人左右的单身盐民,便作为先头部队,在张佑派来的人带领下,先行去鄞乡安家落户,也算是为其他盐民起到一个探路的作用。当这三百人果真安置下来后,后续基他一些灶户盐民源源不断地搬迁过来。这次大规模的搬迁工作,一直持续了十来天,一直到十二月二十八九,过一两天就是过年的时节,方才结束。根据统计,这次搬迁而入的盐民,总共达到四千多人,相当于之前鄞乡的人口总和。这样一来,张佑领地内的人口总数,从他二月份刚来时的一千人左右,到年底时,猛然扩大的八千人,一下子扩大了八倍。
这让张佑感到十分欣喜。虽然占了底子薄,起步低的便宜,但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七倍左右的人口增长,还是让他感到倍有成就感。这个时代,一个地方,人口就是最根本的根基和实力。有了人口基础,才能建立人数更多的军队,设法收取更多的赋税。总之,只有有了人口,才有接下来的,关于领主的一切发展。
另一个让他感到欣喜和有成就感的是,在这年关前,蓉娘好几天不断地干呕欲吐,请来句章城里的医生一看,她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那个句章城里来的医生开了幅安胎养神的药方,然后警告张佑和蓉娘节制房事,便离开了。
蓉娘怀孕让张佑高兴得找不着北。不过,其他麻烦又让他清醒过来。那就是一个地方,在一年之内,扩大了八倍的人口规模,会带来一系列问题。首先来抗议的,便是他的老婆计姬。这天张佑刚回到家里,计姬便来对他说道:“夫主,你这领主原本地广人稀,设法多招来人口,增强实力那是好事。可是突然之间增加这么多,实在是太多了,那可就坏事了。至少我们的粮食大概只够吃半个月左右了。”
张佑开始还不以为然,说道:“这不是还有半个月嘛,吃完了再去买么。我们那么大的盐场,又开了那么工坊,每月赚那么多钱,拿一点出来买粮食,不成问题吧?”
计姬说道:“要是拿钱能够买到粮食,那还是问题么?我不知道去办么?问题是粮食是当今天下,无论是那个国家,还是哪个大家族,都把粮食当作战略物资加以储备,轻易是买不到粮食的,特别是那么多粮食。”
张佑有些吃惊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