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对于舅舅的死，燕君然一直耿耿于怀，舅舅孤守边疆数年，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岂会战死在沙场之上。如今想来，想要灭掉沈家的又何止区区静安王一人。

“田嬷嬷，一会将此药放到外祖父的茶水里。”燕君然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包纸。

田嬷嬷一怔，“这是？”

“嬷嬷可信我？”燕君然神色肃穆地看向田嬷嬷。

田嬷嬷连连点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的小姐和往日里的不一般，那双清冷孤傲的模样像极了离世的二小姐。

“如若外祖父出现任何情况，你便到离沪亭来寻我。”

田嬷嬷点了点头，将药包塞到了衣袖之中，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嬷嬷，君然定会替母亲好好守着沈家。”

田嬷嬷是个聪明人，知道燕君然字里行间的意思，嘴角不由地露出了一丝欣慰地笑，谁说相国府的嫡女蠢的，那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燕羽恩看着田嬷嬷离开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抬头看向燕君然，他总觉得自己的阿姐好像变了一个人，可是怎么看也都是他漂亮的阿姐呀。

燕君然垂眸正对上那一双清澈澄亮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眸子里带着试探和疑惑，喃喃地问道：“你是我的阿姐吗？“

燕君然一怔，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我是啊！”

燕羽恩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着。

“我们家羽恩一紧张就会眨眼睛，还会眨个不停。”燕君然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燕羽恩抱住了燕君然的手臂，呆呆地看向燕君然，小声道：“阿姐是何时学会的医术，我怎么都不知道。”

燕羽恩呆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会医术？”

“我看到阿姐给外祖父把脉了，我还看到你把阿奴端来的汤药给偷偷地……阿姐喝的药里有毒吗？阿奴是坏阿奴吗？”

燕君然一把捂住了燕羽恩的嘴，震惊无比地盯着他看。

燕羽恩看着脸色微变的阿姐，暗暗嘀咕:是不是自己太过聪明吓到阿姐了。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阿姐变得那么不一样了。

燕君然苦笑：“阿奴不坏，只是有些事情不能让她知道。”

她见燕羽恩点了点头，便松开了手。

“阿姐，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在装蠢？”

装蠢？前一世，她是实实在在在蠢，哪里还需要装。只不过，她没有想过自己的阿弟竟如此聪慧过人。

“所以，你一直在装蠢？”燕君然的脸上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目光投向机灵古怪的小家伙身上。

燕羽恩点了点头，小声问道：“阿姐，是不是有人要害外祖父。”

“要不你还是继续装蠢吧。”

“阿姐，除了会医术你还会什么？”

“我还是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深谙阴谋诡计，死在我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别人称我是祸国妖妃，最后惨死在了心上之人的手中。”

这些话她自然不会告诉燕羽恩，她只是紧紧地攥着他的小手，吩咐道：“一会见到了静安王记得行礼，莫失了分寸。”

“阿姐，是谁想要害外祖父呀？”燕羽恩试探性的问道。

“不知道呀。”燕君然轻叹了一声，她知道，静安王没有机会对远在塞外的舅舅动手，而且时机太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沈北尘所住之处。

“表哥。”

沈北尘抬眸，看向朝着他跑来的小男孩，那张白皙的小脸上红扑扑的，而他的身后是他的表妹燕君然。她穿着雪缎衣袖，面容慵懒，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与身俱来的高贵冷艳气质。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沈君然，直到那双温热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时候，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沈君然唇角一勾，幽沉的眸底掠过一道明亮的光，朝着对面之人微微行礼道：“见过静安王。”

燕羽恩愣了一下，也走上前一脸恭敬地行礼，“羽恩见过静安王。”

“起来吧，这里又无旁人，无须如此循规蹈矩。”他的声音干净而温和。

前一世，临死之时他在她耳边说话时的声音却如一把锋处的刀，深深地刺入她的胸口。

“所有的人都知道罪孽滔天的人是你，只有你死了，才能成全我。倘若你真的爱我，那就去死吧。”

燕君然缓缓地站起身，温声道：“尊卑有别，无人之时更不可乱了礼数，免得招人话柄。”

此话是说给白洵怡听，更是说给沈北尘听。

前一世，她自认为与静安王白洵怡两情相悦，却没想到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是啊！堂堂静安王，岂会真心去爱一个容貌被毁掉的女人。

燕君然抿唇一笑，目光直直盯着白洵怡那双一如往日般温润明亮的眸子。

四目相对，白洵怡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看着燕君然那冰冷的双眸，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清与疏离，心里万般疑问。眼前的女子还是那个对他痴迷的燕君然吗？

“君然，听说你生病了？怎么会来燕府？”白洵怡语气里满是关切，心里却是困惑不已，不过几日不见，为何变得如此生疏了？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沈北尘脸色一沉：“然儿，你怎么了？”

“没事，只不过感染了风寒罢了。”

燕君然解释道，幽深的目光落在了沈北尘的身上。

前一世，沈北尘为了让她活命，不惜以身犯险，最终死在了城外的乱箭之下。

他被判谋逆之罪，尸身悬挂于南城之外，那时的她早已被囚禁在晨曦宫中。直到他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她是否让人偷走了燕北尘的尸身之时，她才知晓他早已丧命于景国。

“表哥，你的眼里只有阿姐，没有我。”燕羽恩撅着嘴，肉嘟嘟的小手摇晃着沈北尘的手，委屈巴巴的。

童言无忌，偏偏却说中了他的心思。

“谁让你只长肉，不长个，表哥得低着头，眼里才能有你。”

说完，沈北尘一把将燕羽恩抱了起来，逗得小屁孩咯咯地笑。

燕君然看着沈北尘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之时，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颤，前一世她的眼里只有白洵怡，根本容不下任何人。对于沈北尘对她的小心呵护，她一直以为只是纯粹的兄妹情谊。

却没想到，自己不仅误了他一生，还害他丢了性命，痴情错付的又何止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