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羽微蹙着眉,望着燕君然那似水般清澈的眸子,他才不信她所说的未卜先知。
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何她的每一步看似都是无意之举,可是却都恰到好处,仿若经过深思熟虑一般。如此善于谋略之人,还真是难得一见。更何况,她是女子。
六娘神情复杂地看着燕君然,思忖了好一会,轻声道:“如若你能救回我弟弟,你欠下的钱可以一笔勾销,如何?”
她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了燕君然的手,深邃高傲的眸底只剩下恳求和难以言说的悲伤。
她的弟弟也是斐家唯一的男丁,小时候长得白白胖胖的,全家人都捧在手心里,后来越来越胖。只是谁也没有想过,自从他娶了媳妇以后,他仿若换了一个人。渐渐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甚至开始动不动毒打自己的妻子。后来妻子受不了如此虐待,便一头跳进了井里。
再后来斐家的家业也被他的弟弟给败光了,甚至还贱卖了祖宅。她的弟弟也一病不起,这几年她四处寻医想要治好弟弟的病,却都是徒劳无功。
谁都不明白为何六娘竭尽全力的都想救活她的弟弟,其实斐家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这个女儿放在心上。可是她却为斐家牺牲掉了太多,甚至不惜成为了莳花阁的阁主。
倘若莳花阁真的是一般的青楼也就罢了,倘是遇到良人,指不定日后也能脱离苦海。可是这莳花阁却不一般,想要离开莳花阁这一生绝无可能。
燕君然闻言轻笑,“六娘还真是大度,只可惜能够用银子解决的事情我一般都只用银子。”
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欠下的银子自然会偿还,而她想要的只有杀死李嬷嬷的真凶。倘若莳花阁的人都找不到,官府里更找不到。
“捉拿凶手是衙门里的差事。”
“可是此人却在我府中杀人,连累到我了。”
习羽想要开口,被燕君然一个瞪眼,瞬间闭上了嘴。
“六娘是怎样的人,第一次来的我便知晓。莳花阁又是什么地方,我更是不清楚得不能再清楚,至于此地馆主的身份,喜好我更是了如指掌。”燕君然冷冷开口,视线略略扫过习羽那张震惊的脸庞,勾唇一笑,自斟自饮睨眼瞧着六娘,眸中波澜不惊。
六娘默然,目光冷凝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神犀利而冷厉,旋即轻蔑一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燕君然挑眉一笑,抬眸看向身边的习羽,微微颔首,“所以你们是一伙的?”
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游走在两人之间,手执着杯子,白皙的小脸上泛起一抹酡红。
“我不是。”习羽开口,目光阴沉,拧着眉头似是在极力掩藏着他的心虚。
“借据还在府里,倘若我真的一不小心丢了性命,六娘觉得二殿下可会放过你?沈家会放过你?”燕君然展眉一笑,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带着一抹阴冷的寒光,“还是我爹相国大人会放过你?”
黑与白,明和暗,凡事都要相互制衡,方可长久。这种道理前世她便深知,原以为自己置身之外,直到死之时才恍然,自己不过只是一块垫脚石。
她要活着,就要有活着的价值。更何况她要保住自己,保住阿弟,保住沈府,所以她每行一步,都要小心谨慎,都要运筹帷幄。
莳花阁一直以来都是为皇族提供消息,所以它的存在是一把双刃剑。倘若有一日被揭开真正的面目,那么皇上必然寝食难安,彻夜辗转难眠,毕竟谁都不想让别人窥见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你要找的人我三日之内定会交给你。”六娘的声音冰凉入耳,语气坚定。
习羽抬头看向六娘,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疑问,旋即扭头看向燕君然,只见她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轻笑道:“二日。”
“好。”六娘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姑娘言出必行。”
习羽一脸匪夷所思地看向六娘。
燕君然点头,眼眸一弯,淡淡道:“倘若我失言,六娘有的是办法让我生不如死,不是吗?”
六娘上下打量着眼前女扮男装的小丫头,无所畏惧,桀骜不驯,宛如一刀利刃,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回遇到年纪轻轻城府如此深的女子,原以为她只是聪慧过人,却没料到她还能运筹帷幄。
“习羽……我们走吧。”
燕君然转过身,看向身边脸色阴沉的习羽。
习羽恍然之间回过神,旋即跟在了燕君然的身后,蓦然间察觉自己不过是她所设局中的一颗棋子。
“你究竟是谁的人?”习羽皱着眉头看向燕君然,眼神里充满着疑惑和不甘。
“想知道我的秘密吗?”燕君然笑嘻嘻地看着习羽,“要不你也签一张卖身契给我,我就告诉你如何?”
“绝无可能。”习羽脸上布着寒霜,语气坚定。
听到回答燕君然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道:“别这么着急着回答,慢慢考虑。”
“你……”习羽整个脸都被气坏了,走出莳花阁看到了不远姗姗而来的慕池和叶容,话还没说完,便悄然离开。
看着习羽离开的身影,燕君然情不自禁地勾唇一笑,也不急于一时,只要她坚持终有一日习羽有一日定会选择站在自己的身边。
“你没事了?”燕君然看向面色有些苍白的慕池。
慕池面色阴沉地看着燕君然,声音依旧清冷,“我只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罢了。”
燕君然没有说话,眼角眉梢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慢走到叶容的面前,低声道:“青梅酒易入喉,但后劲比一般的酒大,叶大哥莫要贪杯。”
“放心,这么好的酒自然是舍不得多饮,更不会送人。”叶容微微一笑,犀利的目光看向挎着脸的慕池,轻咳了一声道:“我家大人本就不喜饮酒,下回想喝酒找我。”
“好。”燕君然点了点头,看向慕池,只见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反而落在身后的门口。她抬眸凝望,只见穿着宝蓝色衣衫的女子戴着面纱默默地站在门口。
“你认得她?”燕君然眸光之中透着几分惊讶,看身形和模样,如若她没有看错,就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那个喜欢男扮女装的言焕。
只是她不懂,为何站在他身边穿着黄衣的女子看着有几分眼熟,她同样戴着面纱,可是那双清亮的双眸却直直地盯着自己,带着一股莫名的恨意。
燕君然静静地盯着她那头长发,身形一颤,脑海中闪过前一世那晚绮丽场景。暖依,她就是那个假的暖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