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怪石嶙峋的狭长谷底,刺骨的寒风竭斯底里的嚎叫,犹如蒙受冤屈的冰妖在向上天哭诉,乱了人的心神,恐惧的气息在逐渐蔓延。
这就是唐家村及附近村落的祖地,位于白头山半山腰的东北角的一处隐秘位置,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白头山上还存在如此奇特的狭长谷底。
夏轻尘跟在唐守仁的身后,顺着其走过的脚印缓慢中前行,一言不发。
当唐守仁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之时,夏轻尘亦停下,眯着眼观察着被冰雪覆盖的谷底世界。
“唐老头,到了?”
夏轻尘看似无意的问道。
“到了,不过还要等几个人,他们不到,进入不了祖地!”
唐守仁以长辈般的口吻回答道。
“除了我还有别人啊?”
夏轻尘毫无心机的问道,同时两只手互相揉搓,不时地用嘴吹气取暖,双脚不停地来回踢踏以舒缓冻得麻木的双脚。
“记住,拿你该拿的,做你该做的,别的不用多问!你也不想想,从李天来父子手里将你救下来费了我多大的口舌!”
唐守仁伸手从腰上解下一个兽皮口袋,取出一块肉干放在嘴里,同时冷冷的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寒风的味道。
“得了吧,唐家村受你蛊惑,我夏轻尘可是例外!”
“当初答应五十两银子之时,那个撕心裂肺,结果给我时居然笑容满面,一定赚了不少,你个老狐狸!”
“我是拿命在搏,你倒好,上下嘴唇一碰,银子到手了!”
夏轻尘说道撕心裂肺之时,脚下夸张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嘴里不咸不淡的回答道,根本没有一丝领情的意思。
夏轻尘两只手将腰间的兽皮口袋打开,犹如解开少女衣服的扣子一样,既温柔又缓慢。取出一块香喷喷的肉饼放在嘴里,夏轻尘发出幸福的呻吟,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夏轻尘一系列的动作终于引得唐守仁极其的不屑,心里忍不住在讥讽:“完全一个地地道道的土鳖,没见过世面的蠢货、野种,哼,老夫的银子岂是那么好拿的,就当十五的聘礼了!”
此时的夏轻尘根本懒得理唐守仁脸上的不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享受这香喷喷肉饼的美味。
“哈哈,好久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吃肉了,平时猎的猎物虽多,但大部分都交给唐守仁这个老狐狸了,只有这样十五才能获得药浴的机会。”
眯着眼的夏轻尘强忍着继续吃第二块肉饼的冲动,努力地将嘴巴里多余的口水吞咽了几下。
终于有些不舍地将手抽出,强作镇定的将兽皮口袋绑在腰间。略作思考后用觉得不妥,再次解下将兽皮口袋贴身藏进胸前十五缝制的暗袋中,才满意的抬起头,挺了挺利剑一样的腰杆,恢复了平日的风采。
“好久没有吃到如此美味的肉了,好美的味道!”
“哼!”
对于夏轻尘的自娱自乐,唐守仁只是从鼻腔中挤出一个不轻不重的冷哼声。
心中却不屑地想到:“吃吧,吃吧,一会儿进了祖地,见到那位娘娘时,你也就成了它的美味了!”
关于白头山上的祖地,夏轻尘并不是十分了解。
他对祖地的了解完全是从唐怀书那听到的小道消息。
唐怀书曾经看到唐家上一任族长的笔记,笔记中大部分描绘了祖地中的一些情况。
然而在笔记的最后一页却笔锋一转,居然说唐家的祖辈中出现过修仙者,不仅能够呼风唤雨,还能瞬间飞天遁地,其本领之高已经超出凡人范畴,令人咂舌。
这也是夏轻尘甘愿冒生命危险,却依旧答应来白头山祖地的真正原因之一。
而唐守仁此时蹲在一块石头的背风处,将手插进袖口之中,惬意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回忆之中。
五十年前,当年唐守仁的父亲进入祖地,虽未能寻到令人呼风唤雨、飞天遁地的仙术秘籍,却从祖地中带回一批“神药”。
即使是普通人吃上一粒,也能身强体壮、延年益寿,远离百病。
在他父亲从祖地归来的第三个月,便成为唐家村的新一任族长,从此深入检出,村子中的人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
一年后,其神秘失踪,唐家村人人心头从此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上一任族长也成为村中禁忌的话题,然而诡异并未因上任族长的失踪而消失。
三十年前的祖地开启之际,唐守仁根据上任族长的笔记,准备了大量的祭祖之礼,希望祖辈们保佑,让子辈们寻到传说中的仙术,踏上祖辈之路。
意料之外的结局往往来源于一厢情愿的期望,人们看到了开端,却没有料到结尾。
祖地说来奇怪,只有年满十五的少年方能进入,年龄偏小或者稍大者进入祖地之时就会遇到一堵无形的墙,明明前方什么都没有,却寸步未进,好似祖地能够检验人们的骨龄一样,令人大为惊奇。
盛大而隆重的祭祖在唐守仁的三拜九叩中完成,此次被选中进入祖地的村中子辈共五人,一个个嬉笑中走进祖地的山门,似乎黑黝黝的洞口早已褪去恐慌与未知的外衣,变得如家中木门一样亲切与温暖。
似乎是担心祖地中的宝物被其余几人先得到,五名少年虽然嬉笑,却一阵风一样消失于黑黝黝的洞口,惹得长辈们一阵笑骂。
五名少年中便包括唐守仁的小儿子。
以唐守仁为首的老辈们在翘首以待中,一炷香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大家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打发这时间。
突然听到轰的一声炸响,整个狭长的谷底突然变得无比安静,惊愕中的人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彼此张着嘴巴表达什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唐守仁指着祖地开启的山门,嘴唇不停的开合,双眼惊恐中瞪大,一阵地动天摇中,众人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失去了对意识的掌控。
天摇地动中,狭长的山谷竭斯底里的在呻吟,谷底某处逐渐隆起,一道道裂缝如被撑爆的血管一样开裂,以隆起之地为中心,蛛网一样分布于周围的十丈空间。
一道炽烈的火焰在隆起之地毫无征兆的腾空而起,似长着翅膀的火凤一样睥睨一切,隆起之地的石头瞬间如同风化了千年,泥土一样从隆起之地剥离。
一处巨大有些残破的祭坛逐渐显露出来,腾空而起的火焰嘭的四散而开,化为一簇簇,如有灵性的孩童一样,对一切事物都感觉到新鲜,认真的审视着每一个事物。
一簇火焰自然而然地来到祖地的洞口,有些疑惑的左右摇摆了一会,慢慢地向黑黝黝的洞口飘去,竟然毫无阻碍的飘了进去。
火焰并未深入,而是在那道无形墙体之间来回的穿梭,似乎很好玩一样。
四散而开的簇簇火焰纷纷归来融为一体,炽烈的狭长火焰一闪没入祖地之中。
唐守仁醒来之时,正是烈日当头。
顾不得酸疼的全身,剧痛的双眼双耳,挣扎着从雪地之上爬起,眯着眼睛心有余悸地四处打量究竟发生了什么。
同村的三位老人不知去向,而整个谷底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多了一座巨大残破的祭坛。
唐守仁蹑手蹑脚的走向残破的祭坛,刚想要仔细的观察,一片炽热的火红却从天而降,裹着残破的祭坛消失的无踪无影。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唐守仁浑身颤抖的趴在雪地中,四肢瘫软,埋头的求饶,却久久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当唐守仁鼓起勇气抬头之时,发现眼前空空如也,那里有什么残破的祭坛,甚至唐守仁都有一种眼花的错觉。
然而祖地洞口前,血淋淋的几行大字却不合时宜的映入唐守仁的眼中,唐守仁犹如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转身拔腿就跑,却发现居然一动不动。
“跑什么跑?再说你能跑得了吗!”
一只如同山岳大小,光是猩红的眼睛边有一间房屋大小的黑色怪鸟,瞪着猩红的眼睛,不正眼的瞧着唐守仁说道。
“该死的人类,就知道随地屎尿,恶心死小鸟了!”
“娘娘说了,以后每十年送两名十五岁的少年人进来,娘娘可保附近村落免受妖物滋扰;如果到时不送来,这便是下场!”
如同山岳大小的黑色怪鸟,翻着猩红的眼珠,露出十分嫌弃的神情,一扇翅膀,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之时,露出了三颗叠放在一起的头颅,鲜血淋漓。
“这是与娘娘联系的信物,如有妖邪滋扰,将之安放在祠堂里的祭坛之上,娘娘自会保你村落平安!”
随着黑色怪鸟的音落,一个拇指大小的灰色瓶子落在唐守仁的面前,而黑色怪鸟则化作一道黑光进入祖地所在的山洞之中,不见踪影。
唐守仁犹如被下了诅咒一样,血淋淋的人头深深地印入其心底,成为其余生中最可怕的梦魇,也被唐守仁深深地埋入的心底。
唐家村人除了知道祭祖出了意外,其它一无所知。
“老头,好像有人正在赶来!”
处在喜悦中的夏轻尘一亮说道,抬起的右手食指摩挲了一下眉心后,顺便按了按有点膨胀胸前。
“来了就好!”
唐守仁喃喃自语,甩了甩脑袋,将往事甩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其阴冷的脸上终于拧成了几根麻花,阴冷尽去。
刺骨的寒风依然嘶叫,片片晶莹的雪花零星飘落,转瞬间雪花漫天飞舞,遮掩了视线,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