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向两边退开。
“下官见过廷尉。”
“知府辛苦了。”宗正荣膺面色淡淡。
“既然是大理寺卿,那就该早些把案子破了,前些日子是女子,今日后日,还不知道是谁。”
“事情都这么久了,让我这些百姓怎么生活。”
底下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众人越说越是害怕。
灼华捂住耳朵,仍然觉得聒噪,这些百姓里面不少都是了看热闹,怒极,上前一步,挡在宗正荣膺前面:“统统闭嘴。”
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像是被夹住了喉咙,没了声音,却见一个丫头片子,扎着架势,杏眼含着怒气。
“姑娘,这么晚还敢在城中,快回家吧。”
“就是就是,一个姑娘家也不怕。”
灼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挂上了得体的笑容:“各位乡亲父老,更深露重还是先回去吧,我们廷尉英明神武,自然会破了这案子,早日还大家安宁的日子,如何?”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由你个小姑娘说了算,小姑娘说大话,也不怕闪亮舌头。”
灼华一再忍下:“这位阿伯,我跟着我们廷尉这么久,这古雍城已经走遍了,荒山野岭也去过,可还是活的好好的,可见那见不得人的凶兽,害怕我们廷尉,只要有廷尉在我们就不用怕,你们要相信官府。”
“相信官府?那今日女童丢失,作何解释?”
“这……”灼华一时语塞,目光带着几分局促,面前的那些百姓脸带怒色,像是要把她拆穿入腹,顿时有些害怕起来,垂下头不语。
这时一双银纹墨色的靴子出现在她前头,不着痕迹到了她前头,正好挡住那些百姓的视线。
“大家稍安勿躁,孩子不一定就是那凶兽抓走了,或许哪里贪玩走失也未可知,诸位先散了,好让我们着手查办。”
灼华从身后露出个脑袋,仰头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嘴角忍不住勾起,再看那些聚众仍不愿离开,心头火气起来,恶狠狠的言道:“廷尉的话听不懂吗,想要被用妨碍公务的罪名,把你们都给抓起来。”
那些百姓一听,吓得四下散开,离开了府衙门口。
“好在是廷尉来的及时,不然下官都不知如何是好。”
知府济民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两位,先进府中,把事情始末说于我听。”宗正荣膺对一旁的两位夫妇言道。
一伙人往府衙里走去。
“傻了什么?还不赶紧把下巴收回来。”徐齐前脚刚要进去,便见灼华还在原地发呆。
“多管闲事。”灼华嘟囔着收回思绪。
“刚才真是好一个狗仗人势。”徐齐理一理衣冠,装作无意的说着。
“什么狗仗人势,分明就是忠心护主。”灼华愤愤的说着。
徐齐叹了口气,脸色正经起来:“灼华,等案子结束后,你便离开吧。”这些日子她对荣膺打的是什么注意,他瞧得明白,起初不过是玩闹的心思,今日却见着丫头动了真心,趁着还未情根深种,早日离开才好。
“那是自然,本姑娘说话向来算数。”灼华生怕被看穿,含含糊糊的回道。
“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不要说我没提醒你,你心里那人铁面阎王的称号不是白来的。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你没看见廷尉对那对夫妻温和的很,这称号着实不妥。”
徐齐闻言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根本就不往他说的意思去想,想的全是些奇怪的,荣膺但凡是懂些风月,按照京师那些大臣的讨好程度,早就妻妾成群了,孩子都满地跑了。
“徐齐,作为属下就当积极为廷尉,终身大事着想。”
“你想做什么?”
徐齐见灼华那笑容,心底觉着有些不妙。
半个时辰,府衙后花园。
灼华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徐齐,你说说廷尉喜欢些什么?”
“姑奶奶,你都问几时遍了。”对面的徐齐也打了个哈欠,方才就是因为晚进去一步,就被给拦在了外面,还被拉倒此处,吹着冷风,他怎么觉得这个大理寺左少卿,如此窝囊。
“我是问几十遍了,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回答出来。”灼华叹了口气,脸皱在一起,宗正荣膺每日不是在大理寺处理案件,就是在书阁,如此烦闷的日子,竟然有人过了二十一年头,真是匪夷所思。故此她认为是徐齐故意在隐瞒。
“我发誓,句句属实,若是有一句假话,就让那凶兽把我叼了。”徐齐挠着头,但凡是在大理寺任职的,跟苦行僧几乎没有差别,得空休息他们才能去逛个酒楼。
“那怎么办,投其所好都行不通。”灼华眼中不由浮现出,日后的场景,长发拖地,淹没在书阁中。
“不是我说,说道投其所好,京师的大臣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挖空心思,最后连大理寺的门都没有进去。”
灼华闻言眼睛亮起来了:“那你说说,那些大臣都做了些什么。”
徐齐来了兴致平日说不得,也没人听:“那故事多了,我跟你讲讲啊。”
两人如同多年不见的旧友,说的火热,说到精彩处,笑的前仰后合,丝毫没有察觉他们口中之人,已经在不远处站着。
“那礼部侍郎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来,说大理寺卿喜食荔枝,立刻就去南方弄了上等的荔枝回来,结果被廷尉参了一本,要不是皇上仁厚,那礼部侍郎就要按照私相授受的罪名,被赶回老家了。最后被罚把那几箱子荔枝给吃完,还没吃多少,那侍郎就鼻子流血,吓晕了过去。”
“真是一骑红尘廷尉怒,侍郎不知大祸来。”
“妙极,妙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不快活。
徐齐正笑着,半路笑声卡在喉咙里。
灼华不明所以:“徐齐,你这是怎么了?”说完朝后面看去,心肝顿时一抖,明明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就是有种自己干了坏事被捉的错觉。
宗正荣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灼华后面不远处。
“那女童的确是被凶兽捉走,时间紧迫,清点人马入山林。”
“是。”徐齐收敛笑意,起身脚下生风的离开了。
灼华见宗正荣膺目光落在她身上,头皮有些发麻,徐齐走时不往留下的眼神,分明就是让她自求多福。
不料宗正荣膺片刻便把目光移开,转身离开。
灼华立刻追了上去,到跟前小声的问道:“廷尉,你方才听到什么了?”
“一骑红尘廷尉怒,侍郎不知大祸来。”
浑厚的声音在脑袋上盘旋开来,灼华欲哭无泪,果然听到了,哎呦她还真是情路坎坷。
“廷尉,我……这个……”
灼华正想着如何解释,能把事情都推到徐齐身上,宗正荣膺突然停下脚步,人便撞了上去,好在额头先撞上去。
“你不必跟着去,就留在府衙中。”
她捂住额头,来不及喊疼,听到宗正荣膺要把她扔在府衙,立马上前拦住。
宗正荣膺微微蹙起眉头,眸若寒星。
她咽了咽口水,大声说道:“廷尉,我也要去。”
“不可。”
“为什么不可以?”
“深夜林中雪行,不是游山玩水。”
“廷尉,我怀中的小兽,能闻到那熊瞎子的味道,总比你们瞎找来的强。”说着灼华便把还在睡觉的小兽从布袋里拎了出来。
“这……”
“我保证不添乱,跟着你们。”
宗正荣膺垂眸,应允下来。
几刻钟后,府衙门口,五六十人的队伍,手举火把,整齐划一。
徐齐见灼华跟随宗正荣膺出来,心中惊奇,这丫头是怎么说服向来,完全不好说话的铁面阎王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莫非是一物降一物?
灼华一身男子的黑色戎装,显得有些宽大,扯了扯一旁的宗正荣膺,轻声言道;“廷尉,我不会骑马。”
徐齐顿时警铃,上次他牵了一路的马,如今大晚上的不会还要重蹈覆辙吧。
“过来。”宗正荣膺上马言道。
灼华咧嘴一笑,跑了过去,被宗正荣膺拎到前面。
“今晚救出女童便可,不要与那白熊对抗。”
“是。”
“出发。”
风雪已经停数日,林中积雪却不见融化多少。
在林中走了半个时辰之后,才到那日见到白熊的附近,众人皆是打起精神警惕着。
灼华拎出布袋里的小兽,那小兽从跳落下来,四处嗅着,往东方而去,片刻又跑了回来,是与当日一样的惊恐。
“它嗅到了熊瞎子的味道,在东边。”
灼华望向那远处,黑暗幽深,夜间出行的确不是个好主意。
“知府林中的东方是何处?”
“回禀廷尉,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那处少有人去,下官也只是听闻,那里有个山洞,是战时百姓躲避盗匪留下来的。难道那白熊就藏在那里?”
“不排除这个可能,诸位提起精神来。”
宗正荣膺率先勒马前行。
越往前走,积雪越发的深了,火把所及之处,小一些的树,多过半埋在积雪中。
“廷尉,前面积雪太深,没办法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