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打来一个机灵,声音在头顶盘旋,竟然比这冬日还冷上几分,口气十分的强硬,正要抬头看是谁,这么大的口气,可来人抬脚便进去了,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府衙的知府刚从大堂后面出来,见到远处来人,先是疑惑,再近些细看来人容貌气度,顿时猜个八九不离十了,昨天他就收到消息,说大理寺卿宗政荣膺已经在刺史府,慌忙整理官服迎了上来。
“下官古雍城知府济民,见过廷尉。”
这古雍城知府济民与那梁宽倒是对比明显,这济民长相身型都属精瘦,约莫三十多岁。
“济知府不必多礼,我一路行来,听了不少古雍城的事。”
“下官已经命典狱整理好来卷宗,随后供廷尉查看。”
显然这知府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遇到是个什么主,客套话都扔到来一边,直接就把人请到大堂上座。
宗政荣膺落座,便有人送来卷宗,原以为要费些口舌,不过这样看来,传闻并不假,古雍城知府当也担得起父母官这名字。
“廷尉,可是觉得这卷宗有何不妥?”
看到宗政荣膺翻看来几眼之后,便把卷宗放在一旁,让这知府有些疑惑。
“卷宗记载有二十三人,可这遇害的女子便不止这个数。”
“廷尉,所言不错,这些都只是找的到尸首的,不少的是尸骨无存。”知府对上座之人顿生钦佩,语气越发恭敬,却也不卑不亢。
“知府也认为是凶兽所为?”
“下官不敢妄断,不过这古雍城一向太平,在此之前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凶兽出沒,按理说凶兽,应当只注重,口腹之欲,不该只吃女子,下官也觉得蹊跷。”
宗政荣膺目光带着一层揭不开的薄雾:“听说悬赏的告示都已经贴出了。”
“没能尽早破案,是下官的失职,衙门中去围剿凶兽的衙役,都是有去无回,张贴告示也实属无奈之举,也是想请民间能人异士帮忙除之。”
“这些人可是自愿?”
上座声音平淡,那知府却已经感到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迎面而来,镇定下来言道:“不敢欺瞒廷尉,确实有些人并非自愿。”
“你也不用替梁宽隐瞒,爱惜羽翼无错,却不是以命换命。”
一番话让那知府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这还有什么是宗政荣膺不知道的,心中更加不敢有所隐瞒:“下官不敢隐瞒,下官官职微小,只能依着刺史的命令办事,刺史与下官倒是有些不睦。”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说曹操曹操就到。
“廷尉,下官来晚了。”
刺史梁宽托着肚皮,快步而来。
“下官济民,参见刺史。”
“济大人多礼了。”
刺史梁宽虚扶一把,可见其对济民并不待见。
方才知府济民的那些话所言非虚。
“刺史,何故如此匆忙赶来?”
梁宽见一向不与人多言的总政荣膺先问了,便有些高兴:“廷尉一路奔波,一早便来着衙门,下官心中惭愧,在府中坐立难安。”
“我不过是先刺史一步来了衙门,这就让刺史坐立难安了,那城中的几十条人命,岂不是让刺史更加忧心了。”
后面的徐齐刚到便听到宗政荣膺这话,这刺史油头粉面的,精神好着呢,哪里有半点忧心。
“廷尉说笑了。”梁宽似是有些紧张,时不时双手交握在一起,红润的脸上带着几分憨傻。
“我们廷尉从来不说笑,梁刺史从哪里听出来是笑话了。”
徐齐冷不丁的从梁宽后面出来冒了一句。
“这位是?”
“济知府唤我徐少卿便可。”
徐齐对这个济民倒是印象极好。
就在这几个人客套寒暄的档口,宗政荣膺重新翻阅卷宗,眉头微微蹙起,这些记录在案的的确都是女子,并且是未婚嫁的女子,按照日子算来,这凶兽隔两三日便要行凶一次,明日就正是那个时候。
“衙门中还有多少衙役?”
“回禀廷尉,围剿的时候折损五十,如今不足一百。”知府济民答道。
“古雍城尚有五千守城将士,何故不用?”宗政荣膺语气稍凉。
那刺史梁宽被吓了一跳,守城的将士可是朝廷分拨下来,驻守古雍州的,动用他们定然会让朝廷知道这件事,朝廷怪罪下来,他的乌纱帽可不就丢了,这真实的原因,自然不能告诉上座的人,只能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垂首不敢答话。
“廷尉,这守城的将士隶属朝廷,虽说梁刺史可以直接调度,但是必然要惊动朝廷。朝廷若是追究无能之罪,刺史怕承受不起。”
知府济民很是时候的就咬了一口,为了围剿凶兽,梁宽可谓是一毛不拔,害的他衙门折损了不少人,只为把事情瞒着。
刺史梁宽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的人,平日里这济民低眉顺目的,虽然有时叫板子,但是不是什么硬骨头,可今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刚才乍一听,是在为自己说话,这仔细体会其中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暗中指责他不顾百姓死活。
“此事闹的城中百姓人心惶惶,百姓不安,国土不宁,今日起知府济民负责走访这些遇难者的家人,重新详细了解情况,梁刺史明日抽调一百将士,随同我进山林。”
“廷尉,万万不可啊,这山林凶险,且切不可冒险。”刺史梁宽立马就惊呼出来。
“梁刺史你若是担忧廷尉安慰,不如就你去如何?”
梁宽看看上座之人的脸色,听出了徐齐语气中有些不善,只能乖乖的闭嘴,多说多错。
“听闻昨日又被害女子送到衙门中?”
“回禀廷尉,送来了三具女尸,分别是早上和中午的时候。”
刺史梁宽一旁听着,心中纳闷宗正荣膺为何不询问他,反倒是询问一个小知府。
“如今在何处?”
“在衙门后院。”
“劳烦知府带路。”
“廷尉客气,这边请。”
刺史梁宽看着几个人,像是忽略了自己,连忙言道:“廷尉,那地方去不得,太脏了。”
宗正荣膺回头看了刺史梁宽一眼:“刺史若是惧怕,可不必同往。”
刺史梁宽被那一眼,看得心底发毛,眼见宗正荣膺走远,却不敢追着跟上,此时后面徐齐的声音凉凉而起:“梁刺史,莫要让廷尉觉得你这刺史,不过只是空架子。”
“徐少卿这时何意?”梁宽一时摸不着头脑。
“廷尉,向来最能把该在何处的官员,放在何处。”
徐齐说完负手离开,留下梁宽在哪里想着这大理寺左少卿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衙门后院,说明白些就是府衙的停尸之处。
屋门打开,一股阴寒之气袭来。
“好在这是冬天,又下了雪,这尸首才能放上些时日。”
知府济民示意一旁的仵作,把盖着尸首的白布掀开。
宗正荣膺目光落在那些遇害女子的身上:“可有验出什么?”
“等衙役找到这些女子的时候,已经面目皆非,像是凶兽撕裂所为,能稍微辨认身份的,下官都让其家人带走了。”
宗正荣膺闻言不语,走进那些尸首,细细查验,面不改色。
“廷尉,下官来了。”
原本掩上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肥硕的身子挤了进来了,正是想清楚的刺史梁宽。
那刺史梁宽刚到迎面便见到那女尸,顿时脸色吓得的发白。
“梁刺史,一州刺史却见不得尸首,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徐齐调侃道。
“徐少卿有所不知,这原本就是个脏活,刺史大人日理万机,自然无暇顾及。”
知府济民上前解释,像是在为梁宽开脱。
“仵作,你可找出这些尸首有何共同之处?”宗正荣膺问道。
“回禀廷尉大人,除了都是女子之外,小的没有瞧出些什么。”仵作回道。
“这些死的虽然都是女子,可却都是未出阁的年轻女子,二位大人可觉得蹊跷?”
询问的目光投过来,刺史梁宽顿时慌神了,这事情一直都是交给知府济民去办,他不过有时过问几句,这停尸房也还是头一次来。
“回禀廷尉,下官也觉得这凶兽,应当是饥不择食,不该只袭击女子。”知府济民缓缓答道。
“明日,知府拨出二十个衙役,随我林子里走一趟。”
知府济民慌忙应允,却有些纳闷,不知方才自己说的话是对还是不对。
刺史梁宽见宗正荣膺离开,慌忙追上去,却被徐齐拦了下来。
“刺史大人如此匆忙做什么?”
“少卿,廷尉方才让下官抽调城中守卫军,这还要不要了?”
“刺史大人,还是先在刺史府等着,廷尉自有安排。”
梁宽回过神时,停尸房只要他一人,一阵阴风吹来,吓得他慌忙挤出门去。
山中的温度显然要比城中冷上几分,积雪也深,勉强能行人。
灼华走了一会儿便累的喘着气,手里握着一张弓,这是她用最后一点银子置换,用来防身的,身上着的冬衣行动实在是笨重,早知道自己的银子会被偷,就跟着那几个猎户了,好歹还知道怎么能找到凶兽,总比她在这里瞎转悠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