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怀中的小兽,突然嚎叫起来,声音虽然不大,她却能感觉到小兽声音中害怕,素来听闻林中兽对危险,最是敏感,这附近一定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她四处张望之后,找了个结实的树,扒拉掉树干上的积雪就往上面爬,算是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她前脚刚藏好,不远处的树丛就有动静,压着树丛的雪,扑梭梭往下掉,再近些她依仗的这棵大树也微微晃动起来,树上的积雪落下砸在脸上,遮住了视线,她慌忙扒拉开来,眼前的场景就着实吓了一跳。
她低头看下去,树底下一张熊脸正仰着头看着,怀中的小兽吓得缩了回去,那熊通体雪白,等仔细看的时候,才瞧清楚,这白熊是瞎的,正要松口气。
树底下的熊发了狂,肉掌厚实,凭借着庞大的身躯,奋力的撞着那树,灼华心中暗叫不好,定然是它闻到人味儿了,都说冬熊性情凶暴,看来这古雍城的女子多半都成了她口中餐了,可是却觉得那里不对劲,眼下也没有功夫多想。
灼华深吸口气,镇静下来,虽无把握能杀掉这熊,至少自保还是可以,箭在弓上,瞄准那熊的头就要射过去,“咔嚓”手中的弓断成两半,她顿时就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树底下的白熊许是感觉到猎物的攻击气息,更加猛烈的撞击着树干。灼华一个站立不稳便从树上摔了下去,摔倒积雪里,她慌忙爬起来就要逃跑,刚站起来,就见到无数冷箭从白熊背后飞来。
许是方才从那高树上摔下来,抑或积雪太深,她不能动弹,反正这时候双腿就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冷箭冲自己而来,直接带走了耳边的碎发。
“追!”
宗正荣膺勒住马绳,看着那头白熊受伤发狂往林中深处逃去。目光落在那熊后掌上,冷了几分。
“荣膺,你瞧,那雪地里是不是站着一个姑娘。”
方才白熊挡住视线,等那白熊跑掉之后,众人这才发现,何时雪地多了一个女子,看着穿着打扮更像是个小叫花子。
宗正荣膺顺着众人目光看过去,的确是一个姑娘,手里握着半张断掉的弓,也正看着他们。
准确的说是此时灼华正瞧着宗正荣膺,顿时觉得心跳加速,原本以为爹爹时世间少有的好看,这马上的墨袍男子,一定是雪中仙。
“姑娘,雪天林中危险,你何故会在这里?”
徐齐大声问道,可是却不见那姑娘回答他的话:“荣膺,这姑娘不是被吓傻了吧。”
宗正荣膺目光落她身后的树上:“把人带走。”好在方才他见白熊后掌有异物,故意射偏,不然今日又多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灼华见那男子勒马要离开,顿时回过神来,马上的男子着的是便衣瞧不出身份,但是跟在后面的人,穿的衣着她是认识的,跟昨日在府衙门口的衙役是一样的,想到方才几次命悬一线,便嚎啕大哭起来:“官府了不起是吧,官府就能草菅人命,爹……娘……”
哭声响彻整个林子,宗正荣膺停了下来,看着那姑娘一边哭的伤心,一边吃力的走到后面的树前,奋力的拔出方才的羽箭,朝着他们这里走来。
“姑娘,我们并非有意为之,方才也算是救了姑娘的。”
宗正荣膺目光闪烁,看向一旁抱着手臂看戏的徐齐。
徐齐触及那微凉的眼神,慌忙补上一句:“是呀姑娘,我们无心的。”
灼华一听,不认账,哭的就更凶了:“爹……娘……你们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还被欺负,不如女儿也跟着你们去了。”作势就要轻生。
“姑娘且慢,生而不易,何苦如此,这样,你想要如何,只要力所能及,我绝不推辞。”宗正荣膺连忙阻止。
徐齐在一旁看着也不说破,这姑娘哪里有要轻生,也就宗正荣膺不懂人情世故,这姑娘分明就是来敲诈的。
“还是这位大人是明事理的,我只要黄金百两。”
“姑娘,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银子,不如先随我们出了这林子,我再差人去取来给你如何?”
“那便多谢了。”灼华顿时觉得这个长得好看的男子,人心底也善良,虽然外表看着冷冰冰的,但是却是一个极好骗的。
“徐齐给这位姑娘备马。”
徐齐顿时便傻眼了,怎么又牵扯到他了,左看看右看看,哪里有多出来的马匹,瞬间明白过来,颇为不情愿地从马上下来。
“这位姑娘,当真是好运气,遇到菩萨心肠的大人。”
灼华也不客气,瞅了一眼一旁的徐齐,擦干眼泪,利落的便上了马。
一行人往林子外边走去。
堂堂大理寺左少卿,如今成了一个牵马的马夫。
“敢问这位姑娘,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徐齐问道。
“灼华,原本是这林子中的猎户之女。”
“为何要跑到林子中?”
“我是前些日子,在古雍城府衙门口,看到张贴的告示,说若是抓到了凶兽,便可赏黄金百两。”
“所以这么说来,方才你是在猎杀着白熊?”
“正是。”
“姑娘,看这情形刚才我们可是救了你,你怎么还讹上我们了。”
“官府取之于民,我不过是想余生有所依靠,这位大人,那么多话,是想赖账?欺负我这个弱女子?”
徐齐听着马上的人伶牙俐齿,哪里有刚才哀伤之色,他可从来没见此等刁钻的姑娘。
一行人,从小路回了古雍城的府衙,府衙中人手都被派了出去,显得有些冷清。
“姑娘,下马吧。”徐齐揉着自己可怜的膝盖,在雪中走了许久。
灼华从马背上下来,心中却在想怎么又到这里了,这男子莫不是这府衙的知府,往里面看进去,庭院深深,她摇摇头:“我不进去,就在这里等着。”
“姑娘不必害怕,答应的银两自然会给你,不过有些事情,我想问问姑娘。”
宗正荣膺话音一落,灼华就被架了进去。
公堂之上,灼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时不时看看上面端坐的男子,目光四处打量,不知这人想要做什么:“说吧,你要问什么?”
“姑娘为何要说谎,说自己是古雍城猎户的女儿?”
灼华一愣,方才还以为他相信了,原来没有,支支吾吾道:“我的确是说谎了,但我的确是山中孤女,四处流浪,便来了古雍城。”
“说谎。”
宗正荣膺淡淡说道。
灼华见这人好糊弄,有些不耐烦起来:“大人,你不信便算了,我又没有犯法,说谎也算不得什么,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便走了。”爹爹说好看的东西都是不好惹的。
“姑娘,说谎的确不算什么,但要看在哪里说谎,对什么人说谎,因为你说谎,阻碍官差办事,依照律法可以收监。”
宗正荣膺面不改色。
“你敢!”灼华脾气上来了,拍着椅子起来,却忽然想到这不是自己的地方,身子突然僵住,咳嗽一声掩饰底气不足。
一旁看着的徐齐傻眼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跟“铁面阎王”在这里叫板,这姑娘倒是令他刮目相看起来。
“有何不敢?”
徐齐心中一惊,荣膺不会是把这姑娘,当成刁民了吧?
灼华脖子梗着有些疼,马上收敛了气焰,笑着说道:“大人,小女子怎么敢跟大人作对,我真的是孤女,无家可归,更不知道自己父母是何人,那些银两也不要了,今日多谢大人相救,告辞。”
“站住!”
宗正荣膺蹙起眉头,看着她身上的棉衣手臂哪处破了个口子,顿时生了怜悯之心。
灼华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顿时哀嚎,她今日是够倒霉的了。
“把银子给她。”
声音落下,灼华手里便多了一袋银钱。
“这些银子足够姑娘讨营生了,去重新置办一声冬衣,百两黄金是大数目,姑娘不要再想了。”
灼华这才察觉自己的棉衣已经破了一个口子,一定是方才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被树枝给划烂了,盯着那袋银子发了呆,这人说的话虽然没有什么温度,她听着却红了眼眶。
“姑娘,你怎么又哭了?”
徐齐站在前面看得清楚,这姑娘怎么风风雨雨的,不得银子哭,得银子也哭。
灼华皱了皱鼻子,把眼泪给抹干,转身看着宗正荣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不计较小女子说谎,还如此宅心仁厚,小女子更不能要大人的银两了,还请大人收回去。”
灼华把手中的银两高举,大有不收回就不罢休的意思。
冬天府衙大堂铺的大理石,寒意穿透棉衣,灼华感觉膝盖冷的疼,可手中的银两还在,上面的人并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姑娘,你起来吧,大人成命不能收回。”徐齐上前把人扶起来,他怎么觉得这姑娘,不像是不要银两的大义之人。
“大人,小女子在古雍城举目无亲,左思右想有这银两,还不如没有,如今古雍城不太平,这银两反倒会害了小女子的命。”灼华一脸真诚的说完,缓缓把手中的银两放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