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楚都丹城,盛世繁荣,国泰民安。
熙熙囔囔的人群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姑娘们的脸上抹着各种香味的胭脂,跨着菜篮子招摇过市。
高矮不同的建筑上屋脊都翻飞着凤凰,有的做振翅高飞的摸样,这是家客栈;有的做闭目养神的模样,这是家医馆;最显眼的是一个低矮的建筑上的凤凰抱着颗夜明珠,这是家钱庄!
各自招牌上的凤凰图腾在朱色底子上金光灿灿,图腾上黑色的“楚”字在金光的照应下熠熠生辉,随着微风飘扬得像要起飞一样。
厚重高大的城门背后,精致的王宫森严庄重,此时已过了议事的时辰,刚登基两年的年轻君王楚珉端坐在丹朱大殿上,正在与张扈和高相两位股肱老臣商讨要事。
要说是商讨,不如说是这二位正在对呛。
张扈:“齐魏战败后,下了降书,上头明明白白写着,每年要向大楚进贡,齐国矿产资源丰富,每年就分一成给大楚;而魏国穷得只剩下人了,每年就只能进贡奴隶,现在在偏远地区开山的、挖矿的,都是魏国进贡的奴隶,这怎么就只要齐国的矿产,魏国的奴隶就不要了?”
高相:“张大人,话别说太急,奴隶那也是人,都是要吃饭的,进贡的奴隶吃的不还是我大楚的粮食?且不说我大楚慷慨不计较这些,可这魏戟心思奸诈,谁能知道他这进贡的人里有没有什么带着其他目的潜入我大楚的?”
“这齐国不满昔日的条约,频繁派兵骚扰,好在我大楚有白将军这等将才守着,出不了什么乱子,可这魏国就不一样了,他魏戟心知肚明,明知硬杠肯定吃亏,那暗地里指不定使什么小手段,十三州来的折子你没看到吗?可乱着哪!”
张扈:“那你也不能张口就不要这岁贡,那是我大楚先祖和白氏多少年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硕果,你说不要就不要?你换成金银财宝,粮食布匹,不都是办法么?”
高相:“这不就是在商量嘛,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楚王就感觉殿前是两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有气无力道,“你们先出去吵吧,吵完了再进来。”
张扈和高相齐刷刷闭嘴,互相用眼神挤兑。
“吵完了?我可以说两句了?”
张扈和高相又齐刷刷道,“王上息怒。”
楚王心很累,“高大人,张大人,二位都是陪着大楚强盛起来的股肱重臣,做了大半辈子的同僚了,你们在先帝面前,也会这么吵吗?”
一旁服侍过先帝的刘公公揣着手,看到楚珉的眼神微微瞟过来,极其轻微得点了点头。
是的,他们就算在先帝面前,也吵。
楚珉泄了气,扶了扶脑袋。
“罢了,寡人不与你们计较,十三州的折子你们也都看到了,魏国的确很有可能在暗中搞小动作,十三州不能如此放任下去,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连沂战事如何了,若此时十三州再发生变故,白将军分身乏术,我们不能上前线,至少在后方,也得做点什么。”
高相变脸飞快,“王上说的是,臣知错。”
张扈硬着脸,跟上道,“臣知错。”
楚珉有什么想法都被他们吵没了,都不知从何说起,“都下去吧,回去好好想想,改日再议。”
高相识相得准备退下,楚珉也已起身,张扈却道,“王上,臣还有一事。”
楚珉被逼得没脾气了,“说。”
张扈:“近日坊间有些奇奇怪怪的传闻,是关于,白将军的,臣怕传出去对白将军不利,许是有心之人对兵权起了歹心。”
楚珉一听,此事非同小可,“是什么样的传闻。”
张扈:“传闻说,白将军武功超群,却常年以面具示人,镇国大将军在世又未曾听说其独女有婚配,所以……”
楚珉:“所以什么,你倒是说啊。”
张扈抿了抿嘴,“说法各不相同,也均为猜测,有些说白将军便是镇国大将军之独女,只是一杆长矛成年男子都不一定舞得动,白将军所持重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是令人费解;还有的,说……说是王上为了固国安邦,稳定朝局,自己暗地里找来一个高手顶替白氏……”
楚珉一甩衣袖,“荒唐至极!”
高相一看风向不对劲,转身圆场,“臣也听闻一二,不过坊间传闻本就是无稽之谈,王上无须过于挂心,在臣看来,此事症结倒不至于传闻多种多样,而是白将军本身,两年前十三州的那场瘟疫,令镇国大将军和苑公主夫妇双双殒命,先帝又在此时归于天命,楚国的两根顶梁柱轰踏,危在旦夕,突然杀出一个白将军救江山社稷于危难,又神神秘秘终日以面具示人,实在是难免会让人嚼舌根啊。”
楚珉没说话,怅然若失,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心中暗暗想到。
你们知道什么啊,若是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大楚了,这宝座上的坐的是谁,甚至还有没有这宏伟壮丽的丹朱大殿,都是未知数。
“高卿说的是,坊间传闻虽动摇不了根基,但还是不能肆意妄为,此事先有劳两位爱卿,该辟谣的还是得辟谣,该闭嘴的还是得闭嘴。至于白将军那,寡人自会找她商议。”
张扈试探道,“那白将军,究竟是何许人也,大楚江山交于他手中……”
楚珉打断道,“退下吧。”
张扈还欲一探究竟,高相已经将他拉起,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了。这两人虽吵了大半辈子,一个耿直,一个圆滑,一个敢言敢谏,一个心思缜密,但是也算是同朝为臣,共事至今,虽明目张胆得斗,也明里暗里得帮。
退出殿外,高相才指责道,“你啊你,岁数渐长,还是没记性,没看咱们这王上已经动肝火了吗,还往枪口上撞,你不怕死我还怕呢。”
张扈呛道,“你懂什么!王上曾唤过我为老师!身为老师,循循善诱,教书育人;身为臣子,更得防患于未然。咱们这王上还年轻,这万一是着了别人的道……”
高相听不下去了,“行了行了,你是他的老师,我还是他的岳丈呢,我说什么了吗?这王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一国之君,你我也只能撩拨一二。”
高相看着张扈那一脸有理的样子,没了说教的兴致,“算了,你这个死脑筋说了也没用,摊上你这么个同僚,每天都在积大德!”
张扈指着他的背影,“我才是积大德!”又觉得哪里不对,“我是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