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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枭雄 第一卷:龙潜江宁 第十三章百无一用是书生

辰时刚过,穿戴整齐的江凡就带着罗甘和白小六出了江府别院。

此时秦淮河两岸,各式各样的店铺一间挨着一间,小贩脚夫沿街叫卖,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江凡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身着锦缎的士人、商贾,举止张狂的青衣泼皮,麻衣短衫打扮的平民、力夫,衣衫褴褛的农夫、乞丐,形形色色的人等,汇集在一处,像是一幅古色古香的世间百态图。

走过一间间的商铺,江凡不时驻足看着招牌,计算每间商铺的客流量以及往来店中人等的言行举止。

沿路行走了个把时辰,三人才把秦淮河一带逛完。

此时阳光普照,是这些时日难得的好天气。

江凡回头看看,罗甘已是有些疲惫,背着书娄,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

白小六却是精神,只是一身破烂衣服如旧,若是不知情的,怕是没人知道这是在运河码头一带赫赫有名的流氓头子。

“我今天走了一路,发现这秦淮河一带的生意不错,只是路过几家小店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小商贩被人砸了铺子,这是为何?”

江凡开口问道,罗甘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倒是白小六颇为熟悉市井之事,想了想道:“或是欠了利钱,被人逼债,或是生意太好,却没有靠山,也没有打点关系,被一些人惦记上了。”

“哦。”江凡点了点头。

以前江凡就知道,宋朝常常会被人称为乱宋,说的就是宋朝市井的治安极其混乱,今日一见,倒也是有了更直观的印象。

“没有人管的吗?”江凡接着问道。

白小六道:“也是有人管的,只是这些人每日在街上游荡,官差来了便跑,官差走了,又来。都是些终日在街面上的人,便是抓了一次,也不在乎,出来更是麻烦。所以街上的商贩大多不敢得罪他们。”

“破财消灾?”

白小六点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江凡心里大概有了些计划,只是要想实施,还是要细细想想,所以便也不着急。

和江玄分家之后,虽然有五万亩地和几处庄园的产业,可是五万亩地没有租金,庄园也不是月月都有进账,因此江凡算是没有了收入来源。

又养活着白小六手下众多的厮混汉,若是一直如此,这点家产迟早也会败光,必须得想一些挣钱的法子了。

“你们在运河码头收租子,也是如此?”

江凡养活着白小六这帮厮混汉,基本上算是甩手的掌柜,除了每月给些银子,倒是不知道他们平日具体做了些什么。

白小六摇了摇头,道:“差不太多,不过也有所不同,运河码头一带,都是大商户,他们按月给我们钱,我们会帮他们解决些上不得台面的麻烦。除此之外,我们会帮他们看护货物,也会帮他们物色力夫,有时他们行船的人手不够,我们还会帮他们押运,不过这些都得额外给钱。”

“原来如此。”江凡在心里也就有了些轮廓,这些浙西南一带过来的汉子,在白小六的手里算得上是劳务中介加镖局的混合体。

“挣钱多吗?”

“挣来的钱能够勉强度日,有时也会有些余钱,都让人送回了老家。公子这几年接济的不少,日子才好了许多。”

江凡摇头笑了笑。

他知道白小六手底下有三四百的浙南流民,都在运河码头一带,势力不小,可是却没挣来多少钱,足见这些人是吃了没有见识的亏,被些商人忽悠,只能是挣些小钱。

得资源整合啊,多大的一个市场啊。

看来古人大概还不了解这些,也是没有在里面发现商机。

“该改改路子了。”江凡看着白小六道:“我倒是有个买卖,能挣大钱,不过也危险,可能还会得罪很多人,你可愿意带人过来?”

“小六的命都是公子救得,公子安排便是。”白小六躬身道。

“那便这样,你们先等两日,我回去仔细想想如何实施,再把事情定下来。”

白小六闻言点点头,江凡这时看着罗甘笑了笑。

“走,我们喝茶去,顺便歇歇脚,莫把这个家伙累死。”

“哪有……”罗甘没有底气的说了句,便跟着江凡进了一家茶楼。

宋朝时,饮茶之风盛行,各个城市中的茶楼也多。

江凡带罗甘、白小六进的茶楼算是颇为豪华,应是面对上层人士作生意的。

江凡和罗甘都是衣着华贵,因此负责招待的茶博士格外的热情。

安排了二楼的一处雅间,送来了一壶好茶,各式点心摆满了一大桌。

三个人都是不爱说话的性格,因此都是各吃各的,江凡却是端着一壶茶站在了窗口,看着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不知在想着什么。

“听说朝廷又要在西北用兵,太学的学子们联名上书,却被下旨责问,兵戈者,凶器也,朝廷已经在西北用兵数十年,可是却得来了什么?当真是没有记性,定是童贯那个阉人贪功,蛊惑官家,真是气煞人也。”

隔壁的屋子传来议论声,高谈阔论,不时还拍桌子。

江凡不动声色的侧耳倾听,好奇他们在谈论什么。

“如今国库空虚,天下动荡,朝中六贼不思为国,尽干些鸡鸣狗盗、祸国殃民之事,如今又要加税,委实可恨。”

“何必动用兵戈,多花些银子,两边休和,岂不更好。宋辽都已百年没有战事,都是岁币的功劳。北人爱钱,西夏人就不爱钱吗?西北每年的粮秣支出省下,送给西夏便是,没准还会结余不少。”

那桌人侃侃而谈,江凡不免在心中嗤笑,送钱吗?

真不愧是大送朝。

如今的宋朝读书人似乎是在檀渊之盟里尝到了甜头,每言兵事,便会有人出头阻止,仿佛是形成了一种思潮,颇受宋朝读书人的认可。

“也不是没有好处啊。”江凡只是侧耳聆听,没想到罗甘却是接话道:“山西的盐田日渐枯竭,前些年不还出过数月没有产盐,致使天下盐价飙升的事情吗?盐为国本,收复河湟,有了西北盐田,正好化解盐田危机,也是天大的福利。只是如今那里战事糜烂,十几年也不安定,如果不能出兵打得西夏不敢捣乱,何以安心开发西北盐田?”

“不知隔壁是哪位高才?”

隔壁的房间沉默了片刻,接着便是一起来到了江凡的雅间内。

这四个人都是读书人的打扮,为首的乃是一个中年读书人。

江凡一瞧,竟是熟人,正是月前在听风阁嘲笑江凡不学无术的江宁才子,曹冠,曹玉虚。

另外还有两个年轻人,二十几岁的样子,江凡倒是不认识,不过江凡也不在意,他本来就少与这些士林中人接触。

不过走在四人最后的人,倒是引起了江凡的注意,竟是穿着一身绿色官服,按照宋朝的官制,应是一个七品以上、五品一下的官员。

“原来是小白公子的高见。”

那曹冠进屋发现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便露出了些许轻蔑的神情。

他打心眼里看不起江凡,江凡读书一般,见识偏激,书画更是一塌糊涂,若不是有博望公的荫泽,在曹冠看来,江凡就个泼皮流氓的货色。

罗甘没曾想自己随口接话,便是引来了这么多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过来人误会了这些言论是江凡所说,就站起身来,想要澄清事实。

江凡这时却笑着走了过来,按住了小罗甘,不卑不亢的看向曹冠,淡淡道:“不知玉虚兄有何赐教。”

“没什么,原本以为是哪位士林同窗,没想到是刚被革了功名的小白公子,此话从小白公子口中说出,也就不意外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江凡刚被革了功名,曹冠就当着江凡的面说出此事,简直就是直接打脸。

白小六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就想挥着老拳揍人,却是被江凡牢牢按住,一时竟是难以动弹。

白小六心中讶异,以往江凡的力道他是知道的,远没有这等力量,可是今日他竟从发现,此时的江凡,力量竟是与自己不相上下了。

“告辞。”曹冠故作姿态的躬身一礼,看着白小六,又看看江凡,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

分明是在说,你看看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果然是蛇鼠一窝。

江凡却是淡然一笑,毫不客气地道:“无非一腐儒耳,你和我装什么世外高人?”

“你说我是腐儒?”

曹冠一愣,自己堂堂江宁第一才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江宁士林中人谁不将自己视为座上之宾,竟然被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白丁讽刺为腐儒,当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你难道不是?”江凡盯着曹冠眼睛道。

“哈哈哈……”曹冠大笑道:“小白公子啊,当真是不要脸了,诗词你不行,书画也是不行,处处比不过人,就只会逞些口舌之快了?”

“诗词有何用?可说得西北罢兵吗?”江凡不齿的一笑道:“你自认才子,可知当今盐价几何?前朝盐价几何?可知西北用度每日多少?幅员几里?你知道我朝一年产盐多少?用盐多少?官盐多少?私盐多少?又都产自何处吗?”

江凡机关枪似得发问,问的曹冠目瞪口呆,这些琐碎的事情,可不是他张嘴就能编造出来的。

江凡上前一步,盯得曹冠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接着道:“你不知这些,怎又知西北用兵只是徒费民财,不知这些,怎又知花了岁币,就能修来两国和好?你只是空谈,全是信口而来,也就罢了,难道你不知那里是周之起源,秦之故土,汉唐之旧地吗?怎么地?你是想连自己家的主坟都不要了吗?”

江凡这话说的诛心,河套一带本就是华夏一族的起源地,也曾是华夏的核心地带。

如今被他人所占,和丢了自家祖坟没什么分别。

曹冠琴棋书画还行,可论起急辩,却绝不是江凡的对手,一时竟是哑口无言。

江凡却是没有放过他,接着道:“不知曹大才子,你又亲自纳税几何呢?”

曹冠无言以对,读书人用纳税吗?

历朝历代的读书人都免徭役,便是需要缴税的款项,也都转嫁到了农户的身上,其中可供操作的空间极大,没听说哪个读书人会自己亲自纳税的。

“无非一蛀虫耳。”江凡轻蔑地道:“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做声。玉虚兄以为这诗如何?”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曹冠默默叨念着这一句已是呆了,倒是四人最后的绿袍官员,眼中微亮,上下打量着江凡。

“这人和传闻中的江凡江小白,好像不大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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