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在京城唯一近亲就是姑母周家了,此处自然去不得,好端端的在外住客栈,老爷知晓了只会更加生气。
“我有办法。”付流藜离了窗边,坐到书桌前。
茶楼雅间,时常会有文人墨客过来,一消磨就是一下午。
因此配备有简单的文房四宝,书案一张。
付流藜写了一封信,给江姑娘的,说是多日未见诸多念想,能否过府叨扰几日。
“尹青,你把此信送到江家,我在这等你消息。”
“这……好吧。”尹青略为犹豫的接过信件,出门跑腿。
付流藜其实跟江楚衣并不很熟,两人交浅言深。
江父官职虽小,但京官不比地方官,在京城更要约束自家言行。
江楚衣出门一趟不容易,与付流藜多是书信往来。
付流藜从未邀请她来家里做客,也不曾提出上门拜访,这是头一遭。
想来不会遭受拒绝,只能厚着脸皮去给人家添麻烦了。
付流藜喝了一杯茶,站回窗前等待,眼睛对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发愣。
忽的,一阵清脆的乐声从侧边传来,悦耳动听,一时间难辨乐器。
付流藜扭头寻音,便见隔壁房间的窗户也敞开着,有人斜靠其上。
定睛一看,那眼熟的水纹锦袍,不正是方才见过的晏魁么!
他修长的指尖,捏着一片长叶,衔在口中吹出旋律,听上去颇为熟练。
“命硬姑娘,好生凑巧。”晏魁收起长叶,出声招呼。
这个称呼……
付流藜神情微僵,瞬间恼了:“宴大人真是长了好耳朵。”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难道不懂么?果然是伪君子,真小人!
晏魁浅笑着一点头:“窗子四敞,建议姑娘说话还是谨慎些。”他一副好心好意的模样。
“晏大人此言有理,小女记下了。”付流藜吸口气,暗压怒火:“还未恭贺晏大人高升。”
“托姑娘的福,没让贼人逃了去。”晏魁笑意盈盈。
“你……”
理智告诉付流藜,此刻最好适可而止,掩上窗户不再搭理。
可她忍不住,没好气道:“希望晏大人每回办事都能这般好运气。”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若再有类似情况,闹出人命,总有他翻船的时候。
付流藜低估了晏魁的厚脸皮程度,他拱手谢过:“承蒙姑娘吉言,晏某的官途前程定然顺利。”
“……!”居然坦然承认自己野心?
能不顺利么?得了六公主青睐,就此攀上金枝玉叶。
除此之外,皇帝似乎挺喜欢他,同样的事情交由不同的人办成,收到的回馈是不一样的。
好比付世鸿过生辰,付流藜与付流萤送相同的礼物,结果自会不同。
魏武大将军举荐的人,只要不出错,做出功绩就能扶摇直上。
这种人,不是付流藜一介小女子能得罪的。
她也不想逞一时口头之快,索性板着脸不再搭话,啪得关上窗户,干脆利落。
晏魁眼看着对方小小的脾气,不由笑出声来。
雅间内,付流藜的心里别提多添堵了,他听见她和尹青的对话了?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极没面子。
好在如同尹青所言,付流藜擅长的就是自我开导。
道不同不相为谋,看不惯晏魁小人得志,也轮不到她来指指点点。
说到底,若非清泉寺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他们之间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为着一个陌生人气恼实在不值。
左右事情已经过去了,彻底翻篇,再也不见。
付流藜心里一阵腹诽,灌了两杯茶,稍坐一会儿,尹青就回来了。
跟她一同来的还有江楚衣身边小丫鬟千妙,过来接应付流藜进入江家。
得知自己果然没有被拒绝,付流藜微微松了口气,让尹青回付家报个信,她先行跟随千妙去了江家。
有这样正当的理由,哪怕付流萤去鼓动付世鸿,也不可能派人来逮付流藜。
她大可以放心的玩乐几天,等大哥回来帮忙和稀泥。
付流藜到江家时,江楚衣很高兴,她已安排好烹茶小炉子,连并茶叶果点,一应俱全。
她笑道:“我让嬷嬷收拾了偏房给你,你将就着住吧?”
“能住你隔壁,我求之不得。”付流藜第一次来友人家做客,感觉挺新奇的。
江楚衣连忙问她最近发生了何事,好端端的,千雪楼怎么不做了。
这个成衣店,也有她一份功劳,付流藜没有隐瞒,尽数交待。
江楚衣闻言,既是心疼又是气恼,说不出为千雪楼可惜的话来。
她不想继续不愉快的话题,便去拿出自己闲时做的衣裳给付流藜看。
“你可真手巧,任何画上的衣裙,都能变成实物。”
付流藜又一次为之赞叹,她知道江楚衣对制衣兴趣浓厚,才精于此道。
无奈江父有些奇怪的固执。
曾经付流藜提出两人合作,再开一家成衣店,而不是独属于付家的,被江楚衣拒绝了,千雪楼便成了她唯一施展的地方。
江家宅院偏小,内里中规中矩,说起来还没有付家好看。
付流藜暗忖他们家底应该不怎么殷实,也不知江父是否瞧不起行商之人……
她每个月给江楚衣十两银子,其实已经不低了,还是半强迫塞过去的,否则内心难安。
一枚铜板就能买俩馒头,府中大丫鬟一个月银钱才一两。
这笔收入,对江楚衣也是有帮助的,不过被她存了箱底,完全不敢显露给江父知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付流藜了解个大概,没好意思多嘴劝说什么。
两人开开心心喝了茶,稍晚些,便去拜见江父江母,说了些客套话。
为表示欢迎好客,付流藜还收到了两份见面礼。
虽是些小东西,但难得在生辰之外的时间收到长辈礼物,付流藜瞧着就欢喜。
“姑娘离开家里,笑容都多了呢。”尹青检查一遍铺好的床褥,抬手放下床帘。
付流藜准备就寝了,道:“多个人说说话,挺好的。”
“不对,”尹青摇摇头道:“我曾想过,姑娘要是出嫁了,兴许会比在付家轻松愉快。”
“你这话听着,家里是有怎么不轻松?”付流藜挑挑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过着什么被欺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