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无奈一拱手,笑道:“得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位往后必定是比翼连枝,琴瑟和鸣!”
外间,晏魁的弟兄们已经开始催促了:“大人,这是送入洞房,不是让你洞房花烛晾着我等!”
“就是啊!你看这嘿嘿嘿……”
“快走快走,出去喝酒!”
晏魁被催促着离开,留下的嬷嬷和尹青,连并两个捧吉祥物的小丫鬟,均是松了口气。
付流藜道:“我在这等着就好,嬷嬷去外间歇一会儿吧。”
她们要等晏魁回来掀起红盖头,这趟流程才算完全结束。
不必付流藜提醒,嬷嬷对这个有经验,自然会找地方歇脚。
人一退出去,新娘子就自行掀开喜帕,放眼望去,被满屋红色闪耀了眼睛。
大红囍字、红绸礼花、再到红烛器皿等等……
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
付流藜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看了一圈,最后的视线绕回到床上。
昨日,秦氏拿了一本册子给她,做母亲的,在女儿出嫁前要教她识人事。
那画册付流藜看了,似懂非懂,无非是两人要坦诚相见,一块睡觉。
她可以拒绝么?
付流藜对着室内仅有的一张床皱起眉头,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来。
倒是可以先把晏魁娶她的目的给问清楚了。
对一个开口喊过狗官的人,没什么话是说不出口的。
喜房内统共就这么大,没什么好溜达的,付流藜又怕动静太大惊动外边小丫鬟。
于是又乖乖坐回床沿边,把红帕子顶在脑袋上。
等待的事情无趣至极,仿佛极为漫长。
付流藜失去对时间的计算,也不知过了多久,婚房外面终于有了点动静。
是嬷嬷先进来的,说新郎官立马就来,新娘子做好准备。
她话音才落,晏魁前脚就进门了,从外间缓步入内。
抬手接过嬷嬷递来的喜秤,他并不多废话,在嬷嬷一连串的吉祥话中,挑起红盖头。
忙活一整天,两人总算打了个照面。
晏魁抿唇一笑:“夫人久等了。”
他面如冠玉,身形颀长,着一身喜服衬得干净耀眼,风姿过人。
付流藜扫一眼,便不再看他,也没接话。
这时嬷嬷送了合卺酒过来,让两人各执一盏,交臂共饮。
付流藜捏着纯金酒杯,与晏魁走得更近些,才发现他高自己这么多,手臂完全够不着。
“坐下吧。”晏魁看出她的为难,笑着坐回床沿。
付流藜只得听他的,坐下后扭着半边身子,与他手挽手。
两人挨得很近,甚至能闻到彼此身上的香气。
辣酒入喉,有些呛口。
幸而付流藜喝过几回酒,能受得住它的滋味。
一番婚俗完毕后,嬷嬷领了晏魁给的赏钱,高高兴兴告退了。
尹青带着几个小丫鬟也下去休息,临走前,颇为不放心地看了付流藜一眼。
人退个干净,室内顿时悄无声息。
付流藜面无表情坐着,把肚子里准备好的几个问题来回转悠,没想好先问哪个。
晏魁先动了,他站起来往前走几步,动手脱下外袍,搭在屏风上。
“晏大人。”付流藜适时出声,以免这人继续脱下去。
“夫人叫我什么?”晏魁回头来看她。
付流藜抿抿嘴:“晏魁。”
都成亲了,还客气什么,叫大人未免不合适,至于相公夫君之类的……请原谅她没法喊出口。
晏魁也不介意,笑道:“我表字长戈,夫人不妨这样唤我。”
“……”这么快就让她叫表字了?付流藜轻哼一声:“与你的名倒是截然相反。”
一文一武,莫不是想跟他父亲取的名字唱反调?
晏魁并不解释,问道:“真的不饿么?那我们便安置了。”
“等等,”付流藜到桌旁坐下,远离了床铺,“我想知道,你为何娶我。”
晏魁一听,笑了:“有女娉婷,暗香盈盈,为何不娶?”
付流藜闻言眉头一皱,他居然还跟她打马虎眼?
她斜一眼过去,道:“你我初识的情形不必多说,两家无甚交情,这种情况下你无缘无故来提亲。”
这会儿她不会没有眼力见地去细数先前的不愉快,只想追根究底问出他的用意。
“怎么无缘无故了?”晏魁眉梢轻挑,来到她跟前。
弯腰执起她细白皓腕,轻缓道:“冰肌玉骨,我一介俗人如何能视若无睹。”
他嘴上说着,还恬不知耻地贴上自己双唇。
起初付流藜还愣愣的,回过神后宛如被烫了手一般,迅速甩开他站起来后退几步。
她动作有点大,挺突兀的。
“你做什么!”她怒目而视,满脸戒备。
晏魁神色不变,被她的反应逗得很……愉悦。
“失礼了。”他的语气毫无诚意,离开桌旁,自行到床边坐下。
付流藜瞪着他一举一动,心里有些犹疑,这家伙该不会是……看上她美色了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推翻了。
一个追名逐利的人,怎会轻易在温柔乡里栽跟头?
何况她又不是什么绝色美人,更没有对他温柔小意。
“坊间传闻,六公主似乎对你有意,可有此事?”付流藜抛去拐弯抹角,直言相问。
晏魁不答反问:“你觉得它是真的?”
“现在是我在问你。”她两眼眯起。
晏魁见她似要恼怒的神色,笑了:“我不愿意。”
“什么?”付流藜一愣,上前几步追问道:“六公主真的瞧上你了?”
“是。”
“那你为何不愿?”付流藜看他的目光满是怀疑,这么个想要往上爬的人,会拒绝公主?
那可是金枝玉叶,皇帝疼宠的天之娇女。
晏魁稍稍敛了笑意,道:“你打听我的时候,想必没有漏掉高衍其此人。”
付流藜一时无声,他居然直呼自己父亲的姓名,仿佛陌生人一般。
不过也是,早在独立门户那一日起,就两不相干了。
“我厌恶他,自然不会做跟他一样的事。”晏魁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隐约透着一丝冷傲。
付流藜再定睛看去,又什么也没了,他依然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双漆黑的眸子在红烛照耀下闪着光:
“我迟早会站在他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