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付世鸿身边的老奴提醒道:“老爷,大姑娘颈上似乎缠了绷带。”
“她越来越不像话了!”付世鸿气呼呼的,又道:“回头你让人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不需要老奴特意打听,付流藜叫女大夫去安荷院上药,不多时,都知晓她受了刀伤,还是在咽喉处。
这消息一传出来,都唬了一跳,好好的怎么会伤在那里。
一时间,安荷院热闹起来,付世鸿让人去传话,准许付流藜休息两日,再去店里。
秦氏则亲自走了一趟,询问具体事宜,敲打她莫要胡乱外出,无端惹事。
还有付流藜的兄长,给送了一枚转运珠。
“家中下人闲言碎语,祖母已经听闻嫁妆的事。”付锦州带来的有一半好消息:“给你讨要回一半。”
“那可真是好事。”付流藜并没有多欢喜。
世间诸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是姐姐,就多担待着些吧,毕竟流萤脱离付家之后,处境堪忧,幸好要嫁的是姑母家……”
付锦州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这姑母家的亲事,原本属于付流藜的,他此番说起,未免有揭人伤疤之嫌。
付流藜没怎么在意,心想妹妹莫不是看中姑表亲属好说话,故意在夜间约了表哥到池塘边?
若真如此,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追根究底,不过‘私心’二字。
谁都想自己往后路途顺遂,通畅无阻。
不过……作为落败那一方,半点高兴不起来就是。
付流藜自己一番猜想,全无证据,不会向任何人提及。
她岔开话题问道:“大哥常日在外行走,可知骑都尉是何人?”
“京城遍地权贵,哪里数得过来。”付锦州摸摸下巴:“不过晏魁我还真听说过……”
付家想要在这繁华之地谋生,少不得向那些官家递交好意,寻求庇护。
如今是投在一位闲王名下,安安分分做布庄营生,不强出头,完全不打眼。
“晏魁?是他的名字?”付流藜轻扬眉梢。
付锦州来了兴致,笑问道:“大妹妹听过柳山记么?”
付流藜心有不解,点头道:“听过,状元郎厌弃糟糠之妻的戏文,与晏魁何干?”
“那关系可不小,若非柳山记早早盛行在戏台上,怕不是要说它影射了谁。”
付锦州既然提到状元郎,付流藜勉强把自己知道的全部想了一遍,然而……并无姓晏的。
他也不卖关子,道:“几年前的状元高衍其,一朝独占鳌头,相貌堂堂,得郡主青眼相加,选为夫婿。”
“你也知科考不易,许多老翁白发苍苍还奋战其中,彼时高衍其将近而立,正当壮年,瞒着家中妻儿娶了郡主。”
后面的故事,不必付锦州说,付流藜已经猜到了。
“晏魁是高衍其的儿子?”
想来他相貌出色,必定承自父母,其名为魁,乃主宰文章兴衰的神明。
高衍其给儿子取名高魁,所含企盼不言而喻,他本身就意在仕途,且成功了。
没想到的就是高中之后,心境转变,令人不甚唏嘘。
付锦州道:“后来晏魁与他母亲寻来京城,大闹一场,脱离关系从母姓,那时他莫约十岁出头。”
十来岁遭此变故,难怪长大后如此虚伪……付流藜好奇问道:“此人如何当上骑都尉的?”
“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付锦州挠挠脑袋,“只知道他十三岁出现在魏武大将军身边,十四岁崭露头角,行事牢靠能力出众,一路往上窜得很快。”
“所谓的行事牢靠,就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吧?”付流藜轻哼一声。
付锦州闻言告诫道:“好歹是你救命恩人,害你受伤的又不是他,不说知恩图报,嘴上客气着点。”
付流藜懒得解释,道:“当年大闹一场,坊间流传极广,他把郡主得罪狠了,还能顺风顺水往上爬,可见其心机城府。”
“这倒是,”付锦州一点头:“说起晏魁无不夸耀,当然,他丰神俊朗这一点也是加分项。”
人们就喜欢说那些俊男美人的故事,他的出身极具戏剧性,简直像是柳山记的后传一般。
[且看糟糠原配之子长大成人,替母亲挣得荣光。]
那高衍其娶了郡主之后才闹出事来,米已成炊,无可挽回。
他私德有亏,皇帝虽然装作不知道,但到底没有重用他,这些年就不高不低地吊着。
高中状元一时风光,入了朝廷是要熬资历的,过三年又有新秀出现,周而复始。
如今断绝关系的父子同朝为官,好戏才刚开场。
付流藜听完故事,送走付锦州,决意把清泉寺一事翻篇不提。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打听贼人冒充庙祝的前因后续。
尹青把阿肆叫来,他时常各处走街串巷,最擅长打听城里小道消息。
付流藜塞了十文钱给他,让帮忙跑一趟,不出三日就得到了结果。
程桐不知怎么冒犯了六公主,圣上疼宠胞妹,派出身边禁军全力追拿,务必七日内缉拿归案,晏魁幸不辱命。
据悉皇帝大悦,当场提拔他做了司马,为魏武大将军的副将,手握实权掌管军赋,就连六公主都心怀感激。
“晏大人不仅加官进爵,还有可能当上驸马爷呢!”阿肆满脸敬佩。
付流藜颇为惊讶:“他这升得也太快了,就没人说他什么?”
“那自然是有人酸的,”阿肆揉揉鼻尖,道:“说他惯会巧言令色哄皇帝开心,来日若登高位,必是曲意逢迎的谄媚之辈。”
巧了,付流藜很赞同这话。
阿肆不那么想,他道:“办事漂亮,能讨上位者喜欢,那也是晏大人的手腕。”
这种人谁不喜欢,只是为官者刚正磊落,才是百姓之福。
如今有捷径递到眼前,他迟早要直上青云,简直比他娶了郡主的父亲还能耐。
这算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付流藜思及此,不由一哂。
“行了,没你什么事,拿了赏钱喝酒去吧。”尹青掏出铜板打发了阿肆。
起先她还把骑都尉当做姑娘的救命恩人,后来听付流藜一说经过,顿时气愤不已。
视人命如草芥,白瞎了那一副好做派!
付流藜很了解她,瞥一眼就知这小丫头在想什么,道:“事情过去了,谁也别再提。”
尹青噘噘嘴:“可是姑娘差点就被害死了呢。”
“这不是没死么?我们与他不会再有交集,更没可能去教训他什么,平白气坏自己罢了。”
“……我听姑娘的。”尹青叹了口气,人家都要做驸马爷了,她们小小商户之女,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