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青有点开心：“老夫人居然把这么好的东西独独留给姑娘了。”
“于祖母而言，珍贵的是记忆，镯子不过身外之物。”付流藜的语气略微带着点惆怅与羡慕。
祖父对祖母的好，小辈们都看在眼里，多年的荣辱与共，相濡以沫。
这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先行把首饰盒送回安荷院放好，随后付流藜带着尹青去了正院。
晚餐在那摆饭，一家人一块吃。
付家人口不多，按理说能每天一起吃饭才对，但因为老夫人和付流萤喝药的关系，诸多忌口，所以干脆各自小厨房安排。
近日付流萤落水之后病了一场，付锦州又去临城办事几天，算来大半月没有同桌用饭。
付世鸿心情好，开了一小坛老酒，与付锦州一人一杯满上。
秦氏看向付流藜，笑道：“你与流萤是双生子，婚期也定在同一天，咱们家这次双喜临门。”
付流萤与周泽方的婚期就在今夏，所剩不过月余。
“敢问我有几抬嫁妆？”付流藜笑着提起话头。
餐桌上氛围陡然一僵，付世鸿放下酒坛子，道：“本想给你慢慢攒着，谁料姻缘来得这般快，便把流萤手里的分一些给你。”
“是原来属于我的那些么？”付流藜追问。
说得好像她要了妹妹的物件一样。
付世鸿不想跟她争吵，也没去纠正她的说法，道：“其中一半，我和你娘再补三百两给你。”
“付家到底是大哥继承，外嫁女只拿嫁妆那一部分，还要父母添妆倒显得我贪心了。”付流藜夹一筷子鱼肉，“我只要自己那一份。”
付锦州看看他们俩，笑道：“一家人无需较真，三百两大妹妹就收着吧，我另补三百两，取个整六吉数。”
“多谢大哥好意，但是把我的挪一半给妹妹，又另外补贴我，这是为我搏个好名声么？”付流藜抬眼看向自己父亲。
多此一举。
“说来说去，你就是舍不得那一半嫁妆是不是！”付世鸿没了好心情。
“是，”付流藜坦然承认，“父亲心疼妹妹，把三百两补给她即可。”
她那一半嫁妆，折现之后怎么说也有一千多两，哪边是大头谁都明白。
何况，也是真心不好意思让大哥贴钱。
三百两对普通小百姓而言，是三年的花销了。
“爹爹姐姐，莫要因为这些身外之物伤了和气。”付流萤眉间蹙起，细声细气的劝道。
付流藜瞥她一眼，道：“妹妹无需担心我会收回千雪楼，商铺一概折成银票便是。”
秦氏看不下去了，呵斥道：“流藜，你到底意欲何为！”
付流藜放下筷子，道：“早前祖母分好嫁妆，体恤妹妹体弱，多给她一些，我可有异议？后来周家退亲改娶妹妹，我婚事旁落，由着父亲自行处理我的嫁妆，左右不急着用。”
“但现在不同了，”她看向秦氏：“我只想拿回祖母分给我的。”
晏魁此人她看不透，晏家如何她一概不知，若无钱财傍身，只怕日后束手束脚。
况且，她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竟是那么过分的事么？还需要找些正当理由？
“这么听着，确实对姐姐太过不公，我实在汗颜……”付流萤满脸无措。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你该得的。”秦氏拍拍她的手背。
这个闺女，自打离了娘胎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流藜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流萤却多灾多难磕磕绊绊，秦氏自认是在跟阎王爷抢孩子。
有时候不免自责，没能给她一个好身体，好不容易养大了，婆家都不好找，上天不公至厮！
“娘亲，流萤最大的后福，就是投生在爹娘膝下。”付流萤扭身扑进秦氏怀里。
付世鸿颇为动容，道：“不论你嫁去哪里，家里都是你的后盾。”
一旁的付流藜内心五味掺杂，一直以来，在双亲的影响下，有时候她几乎认为，是自己害了妹妹。
尚未出生就夺取了流萤的养分，是这样么？
若让她用健康来换取父母关爱，她愿意么？
这个答案不会有结果，因为世间并无如果。
她只知道，这一次，不想把嫁妆让出去，最起码从小到大，她从未欠过流萤一丝一毫，问心无愧。
付流藜不会去背负莫须有的东西，妹妹的体弱，并非她的责任。
一顿饭，食不知味。
以往有点争执的苗头，都是在付流藜的退让下结束。
好比上次，付世鸿开口要挪用她嫁妆，她退让了，可这回不同。
饶是惯常和稀泥的付锦州，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几人离开饭厅，到厅堂喝饭后茶，还隐隐僵持着。
秦氏主动问道：“你说要折成银票，想干什么？”
“我不要布庄，也不要成衣店，就是这个意思。”付流藜答道。
分给流萤的嫁妆里头，包括现银二千两，她支付得起这部分钱。
那天在千雪楼，付流藜说的话是认真的，不会再涉及成衣之类的商铺了。
对她来说，再弄个千雪楼简单得很，到时打响名气，流萤手里的店铺自然受到打击。
未免父母有一天为这个来说她，付流藜决定避开，这样才清静。
所以，她只要金玉银票。
“只要你乖乖待嫁，就依你所言。”付世鸿前后斟酌，店铺每月都有盈利，对流萤来说省事省心。
大女儿也定亲了，他总不能完全昧下她的嫁妆，对晏家没法交待。
“多谢父亲谅解。”付流藜低头道谢。
“那我出五百两，给流萤添妆。”秦氏埋怨道：“给了孩子的东西又要收回去，流藜过门好歹是官太太，周家哪里能比？”
付锦州摇头劝道：“娘亲在意那些虚名做什么？我们能保着二妹妹锦衣玉食，不就够了。”
“流萤已经知足了，娘亲。”
付流萤的乖巧，让秦氏更加心疼。
而付流藜，目的得逞，不再多费口舌，以免节外生枝。
捧起茶盏，她垂眸凝视杯中嫩芽，没准成亲不是坏事。
尹青说，她到了别家，也许会更加轻松愉悦一些。
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不论如何，她都要去了解晏魁这个人，去接近他，尽量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