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娘,你瞧见了,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京城那地方,如今水混的比浑水还混,进去了,可不一定能出来。”
胖老板坐在马背上把弄着手里的马鞭,一张嘴也没有闲着,不停地念叨着明天的事情。
珍娘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如今这选择是陈十七做的。陈十七要留下,他们又不能给打晕带走。抿了抿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托着腮瞧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胖老板见珍娘不应自己,无趣地扔掉了马鞭,一个翻身下马就进了附近的林子。
林子里依旧不乏尾巴。时不时地,也会打上一架。刀光剑影也不过是看着慑人,实则无伤大雅。
“明日进了京城咱们可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刚收到的消息,京城混乱着呢。”
“这倒是个好机会,不如?”
说话的人脸上露出了贼光。
只是这个决定很快就被否定了。
“想动手的肯定不止我们,咱们人少若是打起来可是要吃亏的。不如坐收渔翁之利。”
两人相视一笑,将黑色的帽子盖在了头上,再一次消失在树林里。
一抹银朱色闪过,风情稳稳落在了一棵梧桐树上。虽然被拒绝了,他还是跟了过来。风家也算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家族,只是近些年锋芒尽收,倒也没有几个人认得风情的模样。
在附近的灌木中提着灯笼翻找的是温释倾,他单名一个燮字,是温家这一脉最年幼的孩子,家里对他管束比较松,他才有机会游历山河。温家一向深居简出,居住在杜若川轻易不会离开。只是他们虽然不积极入世,却也能够掌握各大门派家族的动向。
空地上围坐一圈的是秦家人。秦家不同。秦家主出世,秦家子弟多是主动加入江湖事宜,甚至会辅佐武林盟主主导一些重要大事。
“你先休息吧。”
方京墨看了一眼窗外便知道今夜断不会安稳。
陈十七倒是毫不在意,指了指在一侧说着京城轶事的大汉道:“你还要回去吗?”
“嗯。”
方京墨轻声应下,陈十七了然地点点头便往楼上去了。临走前,方京墨递了一只匕首给陈十七,陈十七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莞尔一笑收了起来。
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那边两位大汉立刻止了声,看了一眼这桌的官兵便收了刀往楼上去了。
方京墨见三个大汉都上了楼,便派了王忠云去楼上守着。其他人则守在楼下,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刻拦截。
旁边的老板也不敢言语,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酒楼归方京墨掌管。
方京墨分好工便回了楼上,这些人的目标可不是她。
陈十七进了房间特地把窗户打开,拖着一只长凳就坐在了窗户前。
今晚的月亮很圆润,瞧着就有喜色。她眨了眨眼,看向了楼下的街道。不过刚入夜,街道上便空无一人。偶尔走过去的也是行色匆匆的汉子。
如今的世道,谁还有闲心去分辨一下什么是黑什么是白呢?
陈十七忽的想起了那个天天板着脸的父亲。他似乎总是不开心,直到去世也没有笑过。
“阿耶……”
“哎哟,娘子啊,这里哪是你能来的地方,快些回去。”
陈十七当时还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屋子怎么就成了禁地?
小孩子的好奇心,是天雷也打不断的。既然不能靠近,她便躲在石头后面偷瞧。陈十七趴在石头后面猫着腰仔细地瞧着来往书房的男人。几乎都是男人,每一个都穿着花鸟衣裳带着一张棺材脸。她总是会偷想,这些人莫不是来讨债的。
来了几日,都不见有什么新奇的故事,她便失了兴致。
再大一些的时候她便明白,那些穿着花鸟衣裳的人都是当官的,他们来来往往都是为了拉拢自己的父亲。这个在当时虽然是虚职一枚,但发言权举足轻重的陈太傅。
陈太傅为人为官一辈子清廉,甚至有些呆。现有的东西几乎都是先皇所赐。
家里的宅子是先皇赐的。家里的书籍是先皇赐的,家里的娘子是先皇赐的。说来,就连这个女儿也算是先皇赐的。若不是先皇玩笑一句让陈太傅生个闺女,陈太傅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后代了。
那日先皇查功课,太子功课背到一半,便有仆僮着急忙慌地赶到。陈太傅一听这事,急忙往府里赶。先皇见陈太傅急得险些摔倒,脸上有了笑意,把书塞给了身侧的皇子就跟着追了出去。
瞧着刚出生的陈十七,陈太傅呆若木鸡。看着稳婆手里的一团,伸手不是不伸也不是。
“二郎第一次当阿耶,难免有些无措。”见状,先皇伸手将这一团抱在了怀里,瞧着那张小脸忽的来了兴致,“想来,二郎还没有想好名字。不如这乳名就让给我来取吧。”
说是这般说,一时兴起的先皇始终想不出什么特别的名字。先皇愁得皱眉,一侧的陈太傅也跟着着急。
“之前府中孩儿取乳名都是依着排行来的,也有的是按节令来的。不如还是依着旧例。”还是秦安雅提醒了两句。
先皇即时有了主意,笑道:“今日是十七,不如就喊十七罢。”
十七的名字便是这样来的,先皇赐名自然是天大的恩赐,很快这件事就在官员中传遍了,这事让陈十七一名人尽皆知,反倒是后来取了小字没几个人知晓。
此事过后,陈太傅依旧把精力铺在皇子公主的学习上。直到先皇问起,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好在十七在娘亲的教导下乖巧懂事,之后随着陈太傅入宫,她与一群皇子读书也算得进退有礼。
陈太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亏欠女儿和娘子太多太多。等他打算好好补偿二人的时候,家里朝廷却连连出事。
陈太傅有心无力,每日顶着黑眼圈进进出出。秦安雅知道他忧心国家社稷,从来不会给他添麻烦增烦恼。每日吩咐厨子备好饭菜,又嘱咐书房外侯着的小厮备好小心。
在十七的记忆里,温柔始终是阿娘的代名词。那样的阿娘,该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
若不是……
“嗖!”
一条绳子从外面飞了进来,一下子召回了陈十七游走的神思。看着离自己的脸不到半寸的麻绳,她抽出匕首就砍了上去。匕首很锋利,绳子应声而断,楼下传来一声惨叫。
陈十七探出半颗脑袋,夜色中有坨人影窝在了大街上。
“实在抱歉。”陈十七将残留的半截绳子收了起来,一并扔了下去,“东西还你。”
陈十七贴心地提醒了一句,楼下的人影立刻抬头,刚好与绳子来了一个正面接触。
“这算是见面礼吗?”
楼下那人看不清面容,但听声音是位郎君,年纪还不大。
陈十七没有理会他,看向了房门的方向。方京墨刚好推门而入,见窗户开着便上前关了窗户。
“今夜怕是不会消停。”
“嗯。我知道。”
陈十七说着便坐到了床上,打了个哈欠儿一副困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