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释!倾!管好你的蛇!”
玉轻沅再一次被阿宝吓了一个激灵。
温释倾收起了药箱,不急不慢地伸出右手,阿宝攀着床架一荡,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温释倾的右手里,冲着玉轻沅吐了吐信子嗖的一下就钻进了温释倾的袖子里。
玉轻沅看得两眼发直,指了指阿宝消失的位置,指了指自己,抿了抿嘴,快步上前了两步。
“他、他刚才是冲我吐口水呢?是吧?”
温释倾淡定地一伸手,撇开玉轻沅抱起了孩子,走到门口才丢下一句“你看错了”。
玉轻沅在原地愣了一下,而后追了上去。
“今日去哪里?”
“今日登岸。”
“这么快?”
玉轻沅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甲板上,光亮来得突然,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待他缓缓拉开胳膊,眼前的光景让他睁大了双眸。
天气晴朗,惠风和畅。正午的阳光正好,强烈的阳光将远处的树林蒸腾出一望无际的石绿色。大片的石绿中氤氲着淡淡的翠微,翠微汇聚出或是大繎或是顺盛。飞檐之下,人群最是密集。吆喝声不等西风送来就隐约窥探到了。
街巷上的人不少,岸边的人更多。垂柳之下安置了几处观水亭,亭内有石桌椅,四下的才子佳人无不爱此处的。常常备上浊酒一壶,携上笔墨纸砚,一坐便是半日。不论是远方的扬帆,还是岸上的吆喝,皆可入画,皆是风景。
亭外来往的行人众多,有挑着货单大声吆喝的,有拉着孩子冲着远处招手的,亦有锦衣加身一身倦态的。他们奔走纷忙,却也是微忙。那些真正奔忙的,是赤裸着上半身在码头大喊着号子的大汉。不少大汉身上的袋子有五六只之多,有的甚至达到了七只。他们咚地一声落在船板上,总让人忧心会不会将船板踩断。
“小郎君,再不快些,你就要被丢下了。”
爽朗的笑声紧随其后,纵使被打断了思绪,也惹不起恼怒。玉轻沅憨憨笑着道了谢。
“论起繁华,还得是江南。”
玉轻沅将浆糊抓在手里,大笑着往船下奔去。
温释倾早就抱着孩子走入了繁华,路过的人都是见怪不怪的,并不会为两位多停留片刻。
好容易逃出繁华,两个人寻了处客栈歇脚。
温释倾照常去树林待到半夜。摸黑回来,把带着寒气的外衣扔在外间又用蜡烛熏过身上才进得里间。借着忽明忽灭的蜡烛瞧了瞧那张熟睡的小脸,幸福感都展现在眉宇间。
再绕过桌子来到对面的卧床,那里是睡到口水横流的玉轻沅。他的被子总是不在身上,只有敞着领口的里衣,时不时地露出脖子上的佩玉。左胳膊向外向前,右胳膊微蜷,双拳紧握,似乎下一刻就要给对面的墙壁来上一拳。
温释倾早知晓他睡相难看,可每次看到还是忍俊不禁。
用力把唇角的笑意擦掉,给他盖了盖被子便回了卧床上。
第二日他们便继续往岭南的方向赶。
路上的温度渐渐爬升,一件单薄的衣裳都让玉轻沅难受不已。
瞧着他撸袖子挽衣角的样子,温释倾就猜到他的老毛病犯了,拿出了配好的香囊并药膏塞进了他手里。又解开了孩子的襁褓,将小一号的香囊塞了进去。
“北方早就三九寒天了,这里却还是这般热,着实叫人不利索。”
玉轻沅抓了抓脸颊处的红包,认命地把清凉的药膏大把地搓在脸上。
温释倾道了他一句话多便耐心地给小宝擦药。玉轻沅丢下了手里的药膏,凑到了温释倾身后瞧着他给小宝上药。
食指蘸取一点白色药膏,而后轻轻晕开,时不时地还吹一吹。再仔细瞧瞧那处,不过是个米粒大小的红点。再看自己,脸都快肿的馒头一样了。
“不是你的亲生孩儿你就这样贴心,以后若有了家室,我岂不是连你面都见不到了。”
听着他的话,温释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得的,他笑了个前仰后合。
“你……你这是哪里学的?”
玉轻沅抢过了温释倾手里的药膏,“管我呢。嘿,我倒要看看,你这药膏是不是也加了料!”
“小宝还是个孩子。”
“噗噗。”
小宝学着温释倾的模样笑了起来,顺势还冒了个鼻涕泡。
玉轻沅故意抠了好大一块,胡乱一抹,就冲着小宝显摆。小宝噗噗吐了两口口水,许是清凉的味道太浓,他打了个结实的喷嚏,鼻涕泡又一次冒了出来。看着小宝的鼻涕泡,玉轻沅笑得合不拢嘴。
温释倾看着玉轻沅孩子一般的行径也跟着笑了起来。
等到了岭南,已是冬日。
一日日过去,万星落的内伤也好得差不多了,陈十七再一次提出了辞行。万星落躲不过去,便留了一句明日再议。
陈十七正盯着屋顶发呆,门外便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喧闹。
“万潜你给我出来!月余不见,你便惹出这许多的是非来。”
“堡主,堡主,你别激动。这是误会,是误会啊!”
气势冲冲过来的是万星落的父亲,也是万家堡的现任堡主。说来也奇怪,老堡主是个江湖人公认的老狐狸,喜怒不形于色且武功狠辣。他的娘子却是个温柔似水的美女,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此二人的大儿子万乾是个沉溺诗书的暴脾气,小儿子是个游历世间的怪脾气。
万星落从小到大可是没有少挨揍。不过幸好,万堡主身边有个老管事,腿脚利落,板子落下前总能想法给万星落报个信。
“阿郎,你快些躲起来吧。”
天涯抱着袖子就从门缝里溜进了屋子里。
“阿耶怎么了?刚回来就这么大脾气?”
万星落拎着装蜜饯的袋子还有些意犹未尽,丝毫没有注意危险近在眼前。
“没听见嚷着呢吗?堡主是真生气了,手里还拿着家法呢。”天涯说着就将万星落散落在一侧的衣服捡了起来塞进了万星落的怀里,“阿郎,你还是快些收拾吧。实在不行,你去老堡主那边住上些日子。”
万星落赶紧穿上衣服,看了一眼门外的情形就从窗户跳了出去。刚到了屋檐下,又想起了什么,爬到窗台上又冲天涯喊了一句,“那些个金子你快塞进去。”
天涯看了一眼床头的包裹,叹了口气匆匆拿了起来,掀起了墙上的画卷就塞了进去。再次转头看了一眼窗户,没有万星落的影子了。天涯这才整理了一番衣服往外面走去。
“堡主,堡主,这是怎么了?”
他故作惊慌得冲出了屋子,双手还慌张地系着带子。
“万潜呢?有胆子闯祸没胆子出来认是吗?”
万堡主瞪了他一眼吼着就踹开了房门。天涯作势拦了一下,就跑到了一侧,等着堡主发现空无一人的房间。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对付,他心里都有数。瞧着堡主进了屋,他麻溜地钻出了院子,顺着走廊绕到了一侧的小道,顺着小道往小花园跑去。只是,小花园并没有万星落的踪迹。
万星落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就跳进了旁边陈十七的房间。一回生二回熟,听说堡主不在,万星落就大着胆子着人收拾了一间客房。
陈十七还以为进了坏人,迅速起身两步贴在门边,拿起了手边的匕首。
“啧。”
万星落一低头,脖子一疼。
“你可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万星落摸了一下脖子,直起了身子。陈十七听到了他的声音,麻溜地将匕首收了起来。
“没事吧?”陈十七瞧了一眼,刚才的力道倒是不大,就是不知道万星落脖子上的皮是不是和他脸上的一样厚。
万星落摇了摇头,陈十七出手不慢,但是他躲得更快。只是擦破了点皮罢了。
“你半夜进我房间做什么?”
陈十七瞪了他一眼,下床将灯点上,找出了上次的药膏。
“自己下手自己心里没数吗?”
万星落见她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哪像你们。”陈十七白了他一眼,她若真有那样的武功,也不至于被万星落欺负了,“外面闹哄哄的,是出了什么事?”
见万星落没有什么大碍,陈十七也有了心思去思索外面的声音。
“没事没事。”
万星落说着就往陈十七床上去了。
“你给我下来。”
陈十七瞪了他一眼,伸手就要去抓他的胳膊。万星落的动作更快,一抬手便翻到了内侧。陈十七又气又恼,但又拿他没办法,只好转身去了外间。
只是,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反而更大了。反正睡不着不如看一眼。
“哎。”
陈十七刚起身到了门口,万星落的身影便挡在了门栓前。
“出去会暴露的。”
见他神秘兮兮的,陈十七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有继续往外去,而是转身回了长榻上。
“那你回自己房间去。”
陈十七不满他半夜进到自己房间,又气恼这里是他的地盘,自己毫无话语权。
“没想到阿耶提前回来了。想必是吃了酒,又知晓我背着他把你带回来。若是让他逮到,我小命不保。”万星落瞧了一眼门外,并没有什么异样,便上前两步,低声讲出实情,“不过,他读的圣人书多,不会搜查客房,去我房间闹一腾便没事了。”
“你!”
这混账模样,难怪他父亲要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