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挽悦很清楚,只要岳帝有了动作,那无论她在哪儿,他手下的猎犬都能闻到味道找过来。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长公主,都准备好了。”
明月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裳挽悦看了看纸条上的寥寥数语,将其收好,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嘴角轻勾,“走吧,随本公子去逛逛。”
桃花兴致勃勃的应声唤了声公子,同样是做了小厮打扮。
今日顾白宁进宫,正好方便她行动。
明月惴惴不安,拉着跳脱的桃花一顿叮嘱,念得她耳朵发痛。
“一定要保护好长公主,你那兴奋劲收收……”
触及她求救的目光,裳挽悦失笑,摇了摇头,“看好这里,顾白宁那边有任何事都先拖着。”
明月这才收声,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主仆二人公子小厮的打扮一路上在京城大街小巷走来窜去,不一会手中就堆满了吃食玩物,最后兜兜转转的到了城南一家热闹的铺子面前。
桃花激动的吞了吞口水,“长……公子放心,奴婢一定会护好钱包,护好长公子的!”
裳挽悦抬眸看了眼牌匾,还没细说,就先有两个赤着膀子的大汉将个同样光着身子的瘦弱男子扔了出来。
“没钱还赌,快滚!”
两个打手没管男子如何哀求,踢了他一脚后毫不留恋的折返。
裳挽悦瞥了眼瑟瑟发抖离开的男子,后脚跟了赌坊。
里面的喧闹和热气让她不自在的皱了皱眉,转瞬又嘴角轻勾,挂着几分轻挑的笑意,漫不经心的在攒动的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往最中间叫喊声最大的那隔间走去。
“赌大赌小,买定离手。”
庄家的声音一落,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将筹码放在其中一堆里,抓耳挠腮的等着庄家开盘。
裳挽悦不动声色的挪到最前面,扫了眼坐在桌旁一脸愤恨的青年,相貌普通平平,神态僵硬蜡黄,任谁看了也只是个普通赌徒。
触及他推进筹码的手指上深浅不一的痕迹,裳挽悦笑了笑。
找到了。
南国使者,胡生。
自岳帝继位后,南国每年都会派使者来沟通两国的交易是否平顺,但总是来得毫无征兆,随意又挑衅。
偏偏岳国与他们互惠互利,暂时也无从下手,不然依照如今岳帝的性子,早就除之而后快。
可岳帝不知道的是,南国使者次次来访,实则是刺杀他们这位南国太子。
只要“一国太子”死在岳国,就能成为许多事情的导火索。
这个算盘打得很好,很响亮。
但因父皇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这方面总是做得妥当,没处让他们钻空子。
裳挽悦回忆起死在私宅的那个黑衣人,在那之后她又让明月悄悄去验证。
虽然样貌打扮与岳国人相差无几,唯独掌心指腹的灼伤骗不了人,那是南国死士的标志。
而阁老的信息也很明确的告诉了她,南国使者,一直没有离开岳国。
而她这么几天的搜查之下,也锁定了这家京城内不温不火的赌坊,
她的机会,也来了。
一个眼神过去,桃花麻溜地去换筹码。
在过了几轮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或叹或笑中,将筹码全压在了“小”上面。
她换的筹码不少,这一举动很是扎眼,惹不少人频频偷看议论。
在输了个精光后裳挽悦脸色未变,又换来相同数量的筹码,再次压在“小”上面,再次数个精光惹得周围人倒吸了口凉气。
神色各异的瞪着一身华贵衣裳的少年,只当是哪里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心疼和嫌弃的目光在筹码和人之间来回转悠。
裳挽悦恍若未闻,似是苦恼的叹气,又将新的筹码压到“大”的那边。
果不其然,又输了个精光。
两小一大,如此反复。
众人皆是看裳挽悦压哪方,就一股脑压另一方。
除了她,其余人皆是赚的盆满钵满。
……
“今日闭盘,各位明日再来。”
庄家突兀出声,结束了这桌的赌局,其他人正赢在兴头上,对此不满的开始嚷嚷。
裳挽悦也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不过也并未勉强,待周围的看客陆续散去之后,起身离开。
“这位公子真是阔气。”
刚抬脚,身后幽幽的男声听不出嘲讽还是感叹。
裳挽悦眸光轻闪,转头看向从头至尾都未参与的男子,“比起钱财,这里也更值得赌的东西。”
“次次输,也并不意味着一直输。胡大人不也一直这么相信着有朝一日回国,才会锲而不舍的……”
“公子小心!”
桃花反应迅速,裳挽悦后撤,桃花上前,挡住来人突然袭来的一拳,一切发生不过几息之间,隔间外吵得火热,而隔间内气氛将至冰点。
“何人。”
座上的男子淡定收拳,脸色阴沉。
“当然是来帮你们的人。”
裳挽悦笑得轻挑,满不在乎的重新坐回桌边,将颗黑漆漆的“石子”放在桌上。
原本作为庄家的男子正要发难,却被座上的胡生抬手制止。
“你想要什么?”
胡生眯了眯眸子,心中却是大骇,这人怎么会有地心石!
此物为南国无意间开采的特殊石料,遇火则燃,经久不灭,数量稀少,不足为外人知晓。
“这话应该问胡大人,贵国想要什么,南国靠水产,但是近年多雨海啸频发,对岳国的进贡的要求已经力不从心,胡大人一心为国,空有抱负,却只因说错一句话,就被抛弃到岳国,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病秧子转悠,看岳帝脸色,受你们陛下施压,却只能在此虚度光阴,真是可怜。”
裳挽悦故意拖长了语调,在胡生快要到临界点之际话锋一转,“若是你我合作,我保你此行携功而归。”
若这番话说与旁人,肯定只会动手将她斩杀至此,但胡生不一样,他想施展抱负的野心和自负,早年父皇在的时候,她有幸见过几次。
“我凭什么信你。”
裳挽悦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了他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眼神凌厉,“胡大人,对岳帝不满的人,不止你们南国。”
“蜗居在京城的,也不止你们南国。”
胡生滴溜溜转了转眸子,裳挽悦笑容不变,“而我们想要的,不过大相径庭。如今岳国这块肥肉不比以前,什么情况各国都有心思,若您拔得头筹,这个功劳,你们陛下会如何赏赐?而我也能跟着分一杯羹,岂不是各取所需。”
语毕,胡生沉默了半晌,将地心石收起,“公子请回吧。”
裳挽悦挑眉看了眼他的动作,闻言没再过多纠缠,利落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