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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流 §9

与高玉铭若即若离地相处了几个月,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寒冷的冬季。

这天下班,在松软的雪地里,魏向俊走得十分艰苦,本来每天需要二十分钟的回家路程,今天他却足足走了一个小时。看着魏向俊全身是雪一脸茫然的样子,母亲有点担心了。

“怎么了,向俊,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心事了?”母亲问。

“没有,妈你别瞎担心。”魏向俊强挤出一点微笑,说了句话,就只身来到自己的卧室,读高玉铭刚刚邮寄给他的一首诗。诗的落款是高玉铭原创,可读着读着,经常看文学作品的魏向俊,就觉得不是滋味了,总觉得这首诗好像从哪里读过。

就让我靠着你的胸口,好温柔!

相信你就是我的幸福。

就让我坚定地听你说:你爱我!

有一日,到世界末日的时候,

没有灯,没有光,没有你在身旁;

没有电话,我都不惊,

静静度过,静静度过这一刻,

就让我靠着你的胸

……

魏向俊想这一定是高玉铭从哪本书上抄来的,但不管怎么说,这还是表达了高玉铭对他炽热的感情和追求。被人追毕竟还是一件幸福的事。

母亲轻轻推开他的房门,手里还挎着一大篮子水果,而且有几样是本地不常见的。

“哦,忘记告诉你了,中午的时候,小高开车路过这里,送来的。”母亲说。

“啧啧!这孩子啊,可真大方,上次给我买的衣服,听邻居们说要三千多呢!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多浪费啊!”母亲喋喋不休地说。

“妈,我知道了,下次咱不用她买就是了。”魏向俊说。

“你说什么啊?我是真不愿意这孩子花钱啊,我们都这把年纪了,什么都不缺。再说,你们工资都有数啊!有机会见到小高告诉人家,不要老买东西,到家里来坐坐,我就高兴了。”

魏向俊怕自己的心事被妈妈看破,就笑了笑,没吭声。

“你看看,你这个老太婆,孩子给你买点东西,你怎么老是唠唠叨叨啊?”父亲也凑过来说。

“这样吧,你再去高家,千万不能空手啊,处对象也要讲个礼尚往来吧?”母亲又说。

吃过饭后,魏向俊早早躺到了床上。他若有所思,脑袋里想的都是有关高玉铭的事情,他第一次对自己,也对这个世界感觉没有把握了,面对高玉铭的攻势,他将如何应对,是横下一条心来与其真诚相处,还是……他们的关系能成正果吗?他们之间究竟是真情,还是虚妄?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显现的是高玉铭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但是很快接听了。

“你在干吗?”电话里高玉铭柔情地问。

“哦,我刚到家,正躺在床上休息。”

“才什么时候就想睡大觉啊?出来吧,咱们一起走走。”

“工作一大天了,你不累吗?明天吧。”

“我不累!如果说累,只是累心!”高玉铭说到这儿突然用命令的口吻说,“你赶紧出来吧!我在老地方等你。”

魏向俊只好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赶赴约会地点了。

所谓老地方,就是一家咖啡厅,里面的装潢设计都是欧式风格的,大厅里是一排排隔开的情侣沙发座。灯也是垂吊近头顶的那种灯,橘色的,给人一种很温馨很私密的感觉。他们俩约会大都会到这里来。

魏向俊要了一间包房,服务员点着蜡烛,给他倒上柠檬水,就退出去了。

时间不长,高玉铭就到了,刚刚甩下外套,她就用一双亮亮的眼睛逼视着魏向俊,单刀直入道:“向俊,我们还有必要这样周旋吗?”她用了周旋这个词,而不是相处。

“你知道,该做的我都用心做了。”高玉铭说。

“我知道你对我好,谢谢你!”魏向俊说。

“谢什么?我们难道是在交易?”高玉铭的神情有点异样。

“不,玉铭,你误会了。”

“今天,我们谁也别绕弯子,希望看在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的份儿上,实在点儿。”看来高玉铭今天是非说个明白不可了。

沉默……

“说话!”高玉铭显然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突然来这么一句,魏向俊倒是吓了一跳。

男女之间的情感很容易在瞬间就发生变故。今天,高玉铭过于刁蛮傲慢的态度,反而让魏向俊冷静下来,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反而渐渐清楚了。他低头喝了一小口咖啡,然后慢慢抬起头来,回视着高玉铭说:“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今天就把心里话说明白。”

“其实,玉铭,你应该知道,爱是不需要语言的,它是一种内心体验。你的家庭、你的个人条件是那么优秀,与你相处,我感到很压抑,很自卑!我算个什么啊?无论是个人条件,还是家庭条件,我们都不是在一个档次上。”

“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懂得珍惜。”高玉铭说。

“我是想珍惜,可是我还是觉得别扭,我想咱就做一对普通的朋友好吗?我……我想好好工作几年,然后再考虑个人的婚姻问题……”魏向俊说。

话出口,魏向俊感觉轻松了许多,只是,他有些不敢正视高玉铭的眼睛。

高玉铭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两腮的肉轻轻颤动着,细腻白皙的脸也涨得通红,她瞪起了眼睛。

“玉铭,说真的,你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你未来的丈夫不知要胜我多少倍,我有一个建议:让我们友好地分手吧!”魏向俊又说。

魏向俊以为,以高玉铭的自负和骄傲,她一定会接受建议,从此再不理他,他因此还有些内疚,但他想错了,沉默片刻,高玉铭突然把桌子一拍,一个精美的咖啡小碗被震落在地上,“啪!”地一声在地上开了花。

高玉铭杏眼怒睁,站起身来,指着魏向俊歇斯底里地喊:“告诉你!姓魏的,你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我高玉铭就认准你了,这一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别跟我扯什么友好分手,你早干什么去了?”

高玉铭似乎丧失了应有的理智,她的高贵和傲慢被魏向俊顷刻粉碎,她根本无法接受魏向俊的建议。她索性放弃了矜持,愤愤然夺门而去。

魏向俊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