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也就二十来号人,主要经营钢材、有色金属等紧俏的工业生产原材料,有些材料市场很难见到。如今,商场上的潜规则一直很活跃,人际关系在商场中的作用已经越来越重要。高玉铭虽说初人此道,但凭借自己得天独厚的社交圈子,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几笔大买卖下来,竟赢利数百万元。一时间,人们对她刮目相看,认为高玉铭是真正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天生就是个商海搏击手。事业的小有所成,让高玉铭连续几天都沉浸在亢奋之中。
江海市是海滨城市,有一条大街就面临大海,走在这条街上,就等于在海滩上漫步了。高玉铭挺喜欢在这条街上走,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看着海浪上翩翩飞舞的海鸥,她就会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红嘴银鸥是江海市特有的一种鸥类,这种鸥上体呈深灰色,下体呈白色,以嘴巴鲜红而区别于青岛湾等地的银鸥。就像北美加利福尼亚鸥因拯救了当地盐湖城区早期的摩门居民的庄稼而成为州鸟一样,据说一群红嘴银鸥在江海市的改革开放初期,曾以在海边集体自杀的方式,预报了一起恶性台风即将来临的消息,从而使江海各界提早进行了准确预防,避免了一场重大经济损失,红嘴银鸥也因此成为江海市民心目中的英雄,也就顺理成章地被推选为江海市的市鸟。高玉铭曾暗自把自己比成了红嘴海鸥,其潜台词就是,我一定要成为这座城市最出色的一个人。
她有这样的自信是有依据的,有一次,江海市的头号人物,市委书记张守宽来公司视察。闲暇时,张守宽对身边人说,你们看到没有,这个年轻的女经理可是个厉害角色,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身边人不解地说,何以见得?张守宽说,你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这以后,果然有很多人注意起高玉铭的眼睛,粗看她的眼睛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时下挺时髦的丹凤眼罢了,但细看就看出不一般来了,她的眼睛深邃得令人吃惊,黑眼仁多白眼仁少,是绝对的可比作深潭般眼睛的那种,眼波流处,幽幽暗暗,能透出丝丝的寒气来。于是,就有好多人同意了张守宽的看法,称这个小女子不一般。
能当总经理的小女子当然是不一般的,高玉铭自己就这样想,她觉得她这辈子要不干一番大事业,真是愧对了老天爷。
其实,高玉铭从当上总经理的第一天起,就像模像样了。
面对手下的职工,她该显示威严的时候就充分显示威严,该温暖人心时就充分地显示出柔情的一面。比如对时间的要求,贸易公司和工厂不一样,职工不见得都准时上班,但高玉铭却要求每一个职工都必须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当然,你出去谈生意时除外。她说到做到,每天总是第一个来到公司,像个门卫一样往门口一站,一脸的严肃,她的寒光闪闪的眼睛这时派上了用场,每一个职工每一天上班都要经过这双眼睛,久而久之,这双眼睛就有了威慑效果。还比如,有的职工休了病假,她总会抽时间带上一个花篮去探望,这样的事情虽不经常发生,但却为她赢得了极好的声誉。
面对年轻的总经理,两个副总经理的抵触情绪是显而易见的。排在前面的副总赵一鸣年逾五十,曾在市外贸局工作多年,还做过副局长,资历当然要比高玉铭深得多,见高玉铭做了正职,他的心里很不痛快,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另一个副总刘恩虽然年轻,可也比高玉铭有资历,对高玉铭也是老大不服气。但是,其他职工很快接受了她,都毕恭毕敬地叫她高总,威信以不可阻挡之势建立了起来。
都说办公室主任李曼和赵一鸣的关系微妙,高玉铭看在眼里,终于有了主意。有一天,高玉铭把李曼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先让李曼坐下,然后关上了门,从抽屉里找出一套化妆品放在了桌上。高玉铭说,看你这么漂亮,送你一套从法国弄过来的化妆品吧。李曼十分感动,站起身来说,高总,你叫我说什么好呢?真的太谢谢你了。高玉铭没接这个茬儿,径自说,我来的时间虽短,但我看出来了,你是最适合做办公室主任的了。李曼微笑着说,以后还仰仗高总栽培呀。高玉铭笑而不答。
就在李曼要出去时,高玉铭突然说了一句:“赵总是个好人,你们要好好相处呀!”
这种事历来是个秘密,即使人人皆知,也只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现在高玉铭轻易捅破了这层纸,这使李曼十分尴尬,白嫩的脸顿时红成了大萝卜。
这件事显然赵一鸣知道了,再见高玉铭,他也就露出一副不自在的表情来,对高玉铭也就不敢小瞧了。
上任两个多月后,有一天晚上,高玉铭敲开了副总刘恩的家门。刘恩住在一个高档小区里,但他家的面积并不大,也就一百二十平米吧,筒子厅,两居室。刘恩对她的到来很感意外,说,不好意思,应该我先去拜望你的。说罢赶紧叫他老婆沏茶。
高玉铭款款坐下,环顾四周说:“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副总,住这等房子,委屈了。”
刘恩也坐下,点了一支烟说:“小富即安,没什么奢望。”
高玉铭说:“咱们一起好好干,我保你再有几套比这大得多的房子。”
刘恩并不买她的账,咧咧嘴说:“这种面积对我来说足够了,我可不想要大房子。”
高玉铭冷冷地说:“听说巴黎豪园还有你的一套房子。”
刘恩愣住了,他感到脊背一阵发凉,这个高玉铭好像是侦探了,连自己谁也没告诉的房产她居然也知道。
高玉铭又说:“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咱们在一起好好干,我保你再有几套那样的房子。”
刘恩有些紧张了,他搓着手说:“我当然会跟你一起好好干的,你年轻有为,跟了你我不会吃亏的。”
高玉铭哈哈大笑。
当亢奋的劲儿稍稍减弱后,另一种烦恼又涌了上来,她的同学有的已经成了母亲,更多的是出双人对儿,而她,至今仍孤身一人。每当参加同学的婚礼,回到空空的房间,高玉铭总会顾影自怜,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头来。高玉铭思想并非守旧,她毕竟是当代大学生,青年男女的闪婚族、未婚同居甚至朝婚暮散的,她并不以为奇怪,可为什么上帝就是不赐予她一个符合她心意的白马王子呢?她后悔莫如上大学的时候及早处理好婚姻问题了。
繁忙而带有刺激的工作,还是很快让高玉铭忘却了很多烦恼。
很快,高玉铭又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她通过父亲老战友的关系,购到了一批市场上十分紧俏的钢材,转手一卖,就赚了近千万元。为此,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关系就是财富,官位也是财富,它们虽然都不是直接的财富,但只要你把它弄好,它们就会变成直接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