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的美丽女子被领进了黑柳博士的书房。当然黑柳博士和野崎不可能知道，她跟被稻垣平造诱拐的里见芳枝是一对孪生姐妹，长得非常相似。

“我们有急事外出，只能给你十分钟时间，真是对不起。请简要地说明来意。”

黑柳博士直截了当地对姑娘说。

“我是从写这封介绍信的先生那里知道您的事情的，特意前来拜访，请您务必施以援手。本月十六日，我的妹妹里见芳枝中午出门后再也没回来，至今没有找到她的下落。我们向警方报了案，警方也展开了搜索，但至今仍然一无所获。”

像这样的来访者并不少见，但是寻人之类的委托黑柳博士从未接受过。野崎不禁同情起眼前的姑娘来，恐怕她的期望马上就要落空了。

可意外的是，黑柳博士不仅没有马上拒绝，反而非常热心地询问道：

“是本月十六日中午吗？她出门之前说过要去哪里吗？”

“是的，听妈妈说好像是去朋友家了，可是我问遍了她所有的朋友，都说没见过她。我们实在已经没有可以打听的地方了，无论如何请您帮忙。先生，我妹妹叫里见芳枝，今年刚刚高中毕业。”

“你妹妹是否说过想找工作什么的？”

原来如此。六月十六日，就是稻垣美术店招聘女事务员广告刊登的那天。难怪先生会这么热心。野崎终于察觉到了，不由得连连点头。

“她常那样说，可妈妈不同意，要我们姐妹俩别东想西想。父亲死得早，家里就我们母女三人，平时妈妈对我们的管教也不怎么严厉，妹妹总是很任性。”

“说不定你妹妹是瞒着你们偷偷外出找工作了。”

“是的，那……”

“这样吧，本来还想再详细问一下你妹妹的情况，可现在不凑巧，我们正要外出，能不能麻烦你今天晚上再来一趟。事实上，我觉得我们现在外出打算调查的情况，和你妹妹的下落不明可能有点关系。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许今晚我还能告诉你一些新的情况。”

黑柳博士送走有些无所适从的里见绢枝后，立即带着野崎赶往关东大厦。

关东大厦的事务员早就听说过黑柳博士的大名，对他的提问可以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颇为得意地讲述了那个叫稻垣平造的家伙的奇怪举动。

“听说十六日那天稻垣美术店聘用了一名女事务员，那个姑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黑柳博士用手杖咚咚地敲打着自己的假腿（很奇妙的举动，这是黑柳博士的习惯动作），逐渐进入了正题。

“我不知道，不过，请等一下，说不定清洁工知道些什么，我这就去把她喊来。”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进了房间，还不停地用围裙擦着手。当事务员说明请她来的目的后，清洁工一边回想一边说：

“那姑娘大约十七八岁，很漂亮，穿一身连衣裙，要说当事务员还真有点可惜……叫什么，这我就不知道了……长相？嗯……我记得是圆脸，挺讨人喜欢的。”

“双眼皮，大眼睛，鼻子不是很高，人中很短，上嘴唇有点翘翘的……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黑柳博士面带笑容问道。显然，这是在描述他刚刚在书房见过的里见绢枝，如果被录用的女事务员真是里见芳枝，长相应该跟她姐姐差不多。

“确实就像您说的那样，难道您认识那姑娘？”

黑柳博士听到清洁工如此肯定的回答，与身后的野崎对望了一眼，继续问道：

“那么，那姑娘被录用以后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就更奇怪了。那天傍晚，我想大概是五点左右，那姑娘离开了十三号房间，美术店店主也紧跟着急匆匆地离开了。我觉得奇怪，便来到窗前往大街上看去，发现那姑娘就站在对面路口，好像在等谁。美术店店主几乎是一路小跑，赶到附近的弥生出租车公司。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到那姑娘面前，她就上了车。后来那车朝京桥方向开走了，打那以后，那姑娘就再没出现过。”

“谢谢。看来接下来我们只要到弥生出租车公司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他们那天到什么地方去了。”

“是的，那出租车司机我认识，要不要我帮你们打听一下？”

不知该说这清洁工乐于助人还是爱管闲事，说完也不等黑柳博士回答就离开了。

根据她打听来的情况，稻垣和姑娘是在两国桥附近的s町下的车。

黑柳博士又看了保存在大厦地下室的稻垣美术店的家具和商品，除了知道都是些新买来的便宜货之外，并没有其他发现。

当他回到大厦物业管理事务所的时候，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半旧的西装，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怎么，你又来了？”

物业管理事务员一见到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是啊，那个叫稻垣的还没来吗？说好的工资也不给，实在是……”

年轻人的这番话引起了黑柳博士的注意。

“对不起，你是被稻垣美术店录用的吧？”

“是的。”

“是推销员吗？”

“嗯。”

年轻人似乎觉得回答他的提问纯属浪费时间，不耐烦地打量着黑柳博士。黑柳博士对他的无礼表现不以为意。

“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就问一下这个年轻人吧。”

黑柳博士跟事务员打过招呼后，对年轻人说道：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向你打听一下稻垣美术店的情况，能不能跟我去附近的咖啡馆坐坐？”

年轻人正是平田东一。他又打量了一下黑柳博士，觉得也许能从眼前这男人身上搞点钱出来，于是接受了博士的邀请。

在咖啡馆里，平田东一向黑柳博士和野崎说起了稻垣雇用了包括他在内的六名年轻推销员，让他们各自拿一个人体石膏模型白送给他指定的学校。在他看来，除他之外的五个家伙脑子明显不怎么灵光。他并没按照稻垣命令行事，而是将人体石膏模型卖给了神田的一家画框店。当然，为了让他说出这些，黑柳博士给了他一笔不菲的“信息费”。

听完平田东一的叙述，黑柳博士当即决定：

“我们去神田的那家画框店看看，平田君，你带路。”

于是黑柳博士、野崎和平田一行三人坐上博士的车赶往神田。

还是跟数日前一样，画框店的沿街橱窗积满了灰尘，大约两米宽的展示柜里稀稀落落地摆着几件大路货，只有那个人体石膏模型分外引人注目，黑柳博士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跛着脚来到展示柜前，额头几乎贴着玻璃，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件手臂石膏模型。

“了不起，我还从未见过做工如此精湛的手臂石膏模型。构思也很奇特。”

看了一会儿之后，黑柳博士由衷地赞叹。

“确实，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看样子这应该是女人的手臂吧？”

野崎也在一旁附和道。

“当然是女人，而且是年轻女人。有这样手臂的女人，一定是个美人。”

黑柳博士说完，再次全神贯注地盯着石膏模型。突然，他碰了碰野崎的手臂：

“喂，你瞧。这里，是不是有点奇怪？”

黑柳博士的声音很低，野崎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手腕的位置竟然有一只蚂蚁。不，不是一只，从展示柜的隔板到石膏模型上，有一整队的蚂蚁。

石膏像怎么会招来这么多蚂蚁？

再仔细看，原来蚂蚁有两队，到石膏模型的手腕处就不再继续前进了，而且调头往回走。

“我知道了，这石膏模型上有许多小洞。看，蚂蚁钻进去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果没有蚂蚁，实在很难发现这些小洞。不过，有了小洞就会招来蚂蚁吗？”

三个人并排着紧盯着石膏模型，一时间谁也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黑柳博士不知想起了什么，径直走进店里。

“我要买那个手臂石膏模型。”

店主趁机开出了令人咋舌的高价，黑柳博士竟然没还价就买下了，只是再三叮嘱店主一定要仔细包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夹在腋下，带着两人急匆匆地回到了车上。

上了车，黑柳博士把石膏模型放在膝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野崎和平田见此情形也都闭上了嘴，不安的感觉如潮水一般在车内的沉默中一阵阵地冲刷着他们的心头。

汽车停在黑柳博士家门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平田君，我还想向你打听一些情况。可以的话，一起进来吧。”

黑柳博士说完，转身向玄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