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周武哲要肖*再上一层楼,找机会挣表现,真正爬到中统特务机关的核心中去。他终于找到了这样的机会。
且说有一天早晨,省调统室通知肖*去开会。肖*从成都实验区到了省调统室,突然感到一股肃杀之气,大家绷着脸不说话。见面也只点头打一个招呼,不象平时见到了要开两句“卫生玩笑”。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在什么地方出了漏子。
开会了,轻易不出头的调统室主任申雨峰今天亲自来主持会议,平时主持工作的书记胡桃坐在一旁,也没有过去那么颐指气使的神气劲了。参加会议的有各科的科长,成都实验区指定肖*出席。申雨峰劈头就是一句:
“我们这里出了内奸。”
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肖*更是摸不到底。不过他满不在乎地抽着烟。申雨峰继续说:“请书记传达最高当局的训示吧。”
最高当局的训示,实际上是申斥,那就是说什么大事触怒了***了,这还了得!大家洗耳恭听。胡桃拿出一张纸来摆在面前,冷冰冰地说:
“重庆中统总局徐恩曾局长特急电话:迅速查明,侦查青年党一案是川调室什么人泄露出去的,限十天破案,将人犯押往重庆候办。”
哦,原来是这一个案子,弄不到我的头上来。中统对于共产党和进步人士以及民主党派都立了专案,分头进行侦察,肖*是知道的。这没有什么奇怪。就是对于国民党自己的党政领导人员也是由党政科立了各人的专案,随时侦察其思想言行,加以汇总上报的。即使是诚心诚意拥护***,想挨上去捞个一官半职的中国青年党和民社党,也是立了专案进行侦察的。这种对他们的所谓友党进行侦察的专案,自然是很机密的。
现在的问题是省调统室立的侦察青年党人活动的专案原件,不知是被谁偷漏出去了,拍了照片。听说这张照片被人拿去送给中国青年党的头头曾琦。曾琦一见大怒,把这张照片亲自送交给***看,质问***:“为什么国民党侦察我们友党?”
那个时候,国民党***的形象和***一人独裁的形象,由于共产党和民主党派的抵制,日益显露,出钱出军火支持***的太上老子美国很不满意。***总算生拉活扯地取得了青年党和民社党的支持,稍微改善了一下他的形象。现在如果曾琦因发现国民党在暗地算计青年党而耍点脾气,就是当时说的“小姨太撒娇,闹着要离婚”,怎么得了?所以当曾琦把真凭实据摆在***面前质问他的时候,***弄得十分狼狈,是可想而知的了。听说事后***把徐恩曾叫去,赏了他一个耳光,限他马上查出是谁泄漏给曾琦的,要严加查办。于是中统局长一个电话打到成都来,限期十天破案。这一下把省调统室闹得象一锅开水似的,沸沸扬扬,不知如何是好。
据廖仲化说,起草的原件,经过传看,已经归档。原件现在还在,只是不知道在传阅过程中,谁偷去拍了照片,送给曾琦去了。这种对其他党派布置侦察的一般文件,过去并不看重,现在无凭无证,向谁查去?
但是肖强一听到说是青年党的头头曾琦抓到了这个文件的照片,他忽然联想起来,成都实验区有一个外勤特务,也是姓曾,名叫曾庆余,这个人曾经自告奋勇地向肖*提出,他愿意去搞青年党人的侦察工作,因此他曾经向肖*索要过这个文件当面看过。后来他说要拿到他的办公室里去仔细看看。肖*怕忘了,在他的笔记本上记上他借出过这件文件,并要他签个名。他拿去看了以后,还给了肖*,却没有把他签名的那张纸撕下拿走。肖*想也许就是这个姓曾的特务,偷去拍了照,送给曾琦去了吧。调统室的文件管理并不严密,象这种对其他党派一般布置侦察的文件,更是司空见惯的普通文件,没有谁注意。只是落到***正在拉拢的曾琦手里,才显得重要了。
肖强越想心里越有数了。但是他不想急急忙忙提供出证据来。肖*要等他们着急慌了,才伸出救命的手。他回去查了一下笔记本,曾庆余借这份文件的签名还在,放了心。
过了五天,眼见时限快到,还没有找出线索来,调统室的申雨峰、胡桃、章家成、廖仲化等大小头头,急得团团转,象热锅上的蚂蚁。到时交不了差,怎么得了?这时肖*才去找了管情报的章家成,拿出他的笔记本来看,提出一种可能性来。
“哎呀,什么可能性?是他无疑了。”章家成象找到了一条救命索似的,把肖*的笔记本拿去找申雨峰主任去了。
事情急转直下,他们把曾庆余弄去一逼一诈,三问两问,把从重庆送回来的文件照片和肖*的笔记本上他的签名,摆在他的面前。他还有什么说的,招了供了。原来他是曾琦的远房兄弟,曾经参加过青年党,他是混进调统室来求衣食的,倒不是青年党有意识派他进来搞情报的。于是调统室决定把曾庆余押解到重庆中统局去交差。并且派负责情报的章家成亲自押解去。
章家成是一个老资格,可是总不得意,所以早想脱离调统室到重庆总局去谋出路。肖*也极力怂恿他去。他那管情报的差事,肖*早就瞄准了。
申雨峰主任和胡桃书记见肖*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拉了他们一把,对肖*更是器重了。马上把他调到省调统室情报科去工作,并且给他挂一个川调室的视察名义(对外叫国民党省党部视察),同时决定,在章家成没有回来以前,由他代理管理情报,听说这是章家成走以前向申雨峰推荐的。他知道章家成是不肯回来的,因此情报统管的位子就坐定了。
肖强现在坐上中统四川调统室的视察和管理情报的交椅,预期的目的可以说达到了,可以放手干他一场了。他现在已经能够看到四川中统特务组织的组织系统和从事情报活动的特务名单,看到了中统埋伏在成都各机关、学校、工厂以至中央军校从事秘密活动的“党网”和“通讯员”的名单,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成都地下党员中被中统所注意和侦察对象的名单。他还看到了中统的年度工作计划。所有这些材料,对于了解敌情和保护党组织,都是非常重要的。于是他找一切机会把这些材料从保险柜里拿出来,肆意抄录。他想把这些有用的材料尽快送交给他的领导周武哲。
周武哲来他家看望他,他把他升了官的情况向周武哲汇报了。他并且把已经抄好的一部分情报拿出来,交给周武哲,明显地有几分得意,好象一切事情都是轻而易举的。周武哲听了肖*的汇报,知道他真的钻进中统的内层里去了,这当然是一个大胜利,值得高兴,但是当他看到肖*有那么几分得意和自负的神色,却颇不以为然。因此他故意对肖*的成功不表示祝贺,甚至连笑容也没有地紧绷着脸说话:
“不要小有胜利,便得意忘形!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任务是如何站稳脚跟,巩固你的地位,就是说,你要真象一个特务那么行事,说话和生活,不露形迹,而不是着急地抄出那些情报来。那些情报,对于党当然重要,你抄出来这一部分我立刻报送南方局,但是你眼前的任务是停止抄录,认真了解机关情况,你周围的环境,和上级、平级、下级搞好关系,并且要进一步靠拢陆总舵把子,在码头上更吃得开,搞一群‘贴心豆办’,这对巩固在特务机关的地位,也很有关系。生活上还要更随便一些,以至保持和他们差不多的腐化外表。只是不要抽鸦片上了瘾,以至精神萎顿,也不要嫖妓宿娼,染上梅毒。总之,千万别着急,站稳脚跟要紧。”
肖强对周武哲对他说的这些,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也没有深刻的体会。对于他的能力,对于他的功绩,连一句赏识的话也没有,多少有些失望。他本来是期待着上级听到他升官弄情报的消息后大喜的面容和对他的表扬话的。甚至在周武哲离开以后,他还在想:眼前我能掌握的材料,不赶快抄出来,送上去,更待何时?即使因此而出了险,他这一生也就值得了,到底是为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嘛。
当然,他还是接受了周武哲的告诫,冷静下来观察周围的环境。从他接触的大小特务口中和看到的大量秘密材料中,他才知道,国民党的特务系统,真是一个极其庞杂、权力极大的***的贴心组织,可以说***除开依靠他的枪杆子给他打天下外,就靠这大小的特务组织来保他坐天下了。可以说刺刀和手铐就是***得以登上中国的权力宝座并长期维持的两件法宝。而且可以说他的庞大的军队、警察、宪兵系统,也是以在其中的特务系统作为灵魂的。特务系统主要由军统和中统两个系统构成,另外还有地方军阀的“土特务”组织。军统和中统虽然都受命于***一人,在对付共产党和革命人民上是一致的。但是他们之间却是争权夺利,争功邀宠,各立门户,互挖墙脚。这是他们的致命伤,许多力量内耗了,许多事情败坏了,然而这是***分而治之的老章程,改不了的。
中统四川调统室是四川的中统首脑机关,它掌握了省党部到各专县党部系统和政府、文教系统的特务组织。各专县都有正规的调统组,在上上下下,党、政、群、文、新闻报刊、三教九流,以至军事、党务机关都吸收了一批人进了“党网”,作为秘密活动的特务。在“党网”之外,还吸收了一大批秘密“通讯员”,作为特务系统的外围情报人员。真是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其中还有一些人是“红旗”特务,混入到进步团体和群众中去“钓鱼”。许多是叛徒扮的,很会伪装成进步分子,甚至企图混入共产党及其外围组织中来。有的人本来是革命的和进步的,可是被特务秘密逮捕,实行突击审问,逼得自首叛变后,不声不响地被放回来,混入革命组织,进行侦察和破坏。这种手段是极其阴险毒辣的,他们把这种办法叫做“两小时自首法”。他们还举办各种训练班之类,训练特务及其党务工作人员,由叛徒来讲解共产党的组织情况,活动规律,以及对之实行侦察的手段和打入的办法。编印了《中共的组织》、《中共的宣传》、《中共的兵运》、《中共的民运》、《中共的青运》、《中共的工运》、《中共的妇运》等等资料。这都是由给特务担任情报研究室主任的大叛徒张国焘主持编写的。中国的革命人民,中国的共产党,不仅要面对着几百万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宪兵、警察、民团之外,还要在另外一条看不见的战线上面临着如此强大和凶恶的敌人。要打败他们,决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在白区的无形战线上进行战斗的勇士,在特务手中成千成万地在黑暗中被屠杀,他真正体会到这真是一个人间的魔窟,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凶杀、毒刑、阴谋、欺诈,在这里被当作一种最新的科学在进行研究,他们把捉到的共产党当作实验品。
肖强在特务机关里看到了这些血腥的事实后,才真正认识到,为了保护正在白区英勇战斗的同志,党把他安排在敌人心脏里,他该怎么英勇机智地进行斗争呢?怎样才能叫敌人无法发现和拔掉插在他们心脏上的这把刺刀呢?
肖强在这个特务首脑机关还发现,国民党的一切机关本来是腐化的,混乱的,无效率的,藏垢纳污,漏洞百出。然而惟独这种特务机关,却是组织比较严密,规章也较健全,纪律比较严格,效率比较高的。他还发现他们在保守机密上十分重视,且有些互相监督的办法,还有暗地监视的秘密方法。这就是说,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可能遇到陷井,稍有不慎,就会败露。肖*面对的是一群凶险的人物,阴谋世家,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和魔鬼打交道是不能掉以轻心的。这时他回忆起周武哲对他说过的话。他开始理解到,党为了插一把刀子到特务心脏上来,真是处心积虑,培养他多年,可不能由于自己的急躁和冒失而功败垂成呀。
这个时候,周武哲到陆公馆找肖*来了,还带来一个人,介绍说他叫于同。周武哲说:“于同同志是南方局派来专门和你联系的。今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你们谈吧。”说罢,他就起身告辞了。
于同告诉肖*,他是专门从重庆来传达南方局领导的指示的。他说:“领导对于你终于钻到中统四川调统室的核心里去,感到很满意,也认为非常重要,同时,对你来说,也就更危险。领导同志说你现在占领的阵地是一个很能发扬火力的阵地,要坚守、死守,非到万不得已,决不撤出。作为一个党员,准备掉脑袋,也绝不丢阵地!”
于同又说,正是为了坚持这个阵地,组织上决定切断一切可能引起暴露的线索。周武哲过去在这个城市有许多关系,怕不保险,所以决定把他撤回延安去。南方局专门派于同来成都和他建立单线联系,他说:“今后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你提供的情报,由我处理以后,直接转送南方局,需要通知本地党组织领导人的,我自然会去办。无论如何不能造成任何迹象,让中统怀疑从他们内部泄露了情报。你在拿出情报时,也一定要遵守这条规定,不是紧要的和紧急的情报,不要拿出来,哪怕甚至要忍受某种损失。以后我们也不要象周武哲和你那样经常见面了,你有事按约好的办法通知我,无事就不见。有紧急事要报告时,按另外约好的办法通知我。”最后他特别强调地说一句:“这些话并不是我说的,是谁说的,我想你会明白的。”显然,他指的是南方局的主要领导同志对他的指示。
但是肖强还是把他已经抄出来的一大堆材料,从他锁着的抽屉里拿出来,交给于同。其中包括四川中统的组织系统和各地负责人名单;中统散布在各地各单位的秘密“党网”名单,其中有许多是头面人物;还有中统所掌握的各地共产党的线索。这些当然都是十分重要的情报。
于同看了一下,当然很高兴,不过马上又批评肖*:“你一次抄出这么多材料来,并且存放在你家里的抽屉里,是很危险的。”肖*解释:“我有单独的办公室,不怕,何况我是带回家来抄的呢。”
于同坚持他的批评:“须知墙有缝,壁有耳呵。把文件拿回家里来抄,更不妥当,不要认为这里就安全。如果敌人突然要检查,你交不出这些文件,那怎么得了?”
于同从肖*的这种虽然积极和勇敢,却是冒失和危险的做法,愈加证明周武哲回重庆南方局来汇报时指出肖*的毛病的严重性。南方局的领导认为肖*能够这么顺利地爬到中统核心里去占领管情报工作的重要岗位,实在不容易,必须绝对保证他的安全。因此专门派做情报工作有经验的于同来代替周武哲,和肖*建立单线联系,于同来时,领导特别向他作了交待,要坚决纠正肖*的某些冒失做法。于同到成都来和肖*一接触,果然发现他虽是十分忠诚可靠的,却是急躁和冒失的。这里面还很可能有个人英雄主义在作怪。他现在非得和他进行一次严肃的谈话不可了。
于同对肖*说:“你要知道,你所作的是党的工作,不是你个人的事业。这不只是你个人的安危问题,是一个地区的党组织的安全问题,是成千的同志人头落地的问题,你要有个差错,那就辜负了党对你的多年培养,即使你英勇牺牲了,但还是对革命的犯罪!犯罪,你懂得吗?”
这几句尖锐的批评,把肖*的心深深地刺痛了。上次周武哲也对他批评过,那时似乎印象不深,还以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工作,想尽快抓到更多的情报,这有多少错误?现在听了于同的批评,才象锥子一样锥到他的灵魂深处。个人生死事小,党组织的损失事大……
肖强沉默着,在思考,不知道该对这个南方局派来的上级说什么好。于同看出,肖*有所触动,但还没有认识。对肖*应有所等待,让他好好想想。
肖强这半个月真是坐卧不宁,于同传达南方局领导同志对他的指示和于同的尖锐批评,使他不能不回忆和思考。他终于鼓起勇气,在下一次和于同见面时,暴露出他的思想。他说他在家乡依仗父亲势力,的确得心应手地干得痛快,后来到成都来又被陆总舵爷赏识,在码头上也吃得开,进了特务的门槛,他又三搞两搞,从一个无名小卒的书记员,连升了三级,爬到中统室的情报主任干事的位置上,他的确有些志得意满,以为自己是有能耐的,运气是不坏的,从此可以大大闹腾一番,为党的事业作出更大的贡献了,他真以为“我要起飞了”!这种盲目的积极性,稍有不慎,的确可以带来掉头亡党的后果。
于同对于肖*有这样的认识,非常高兴。他说:“我们党正在整风,南方局也在整,你的反省可以算是你的整风总结。从此我相信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危险,你都可以既有耐心,又有信心,清醒冷静地处理。去掉盲目性,提高自觉性,这是我们党长胜的法宝。”
接着于同和肖*研究如何使自己的地位更加巩固;如何更加取信于中统,继续往上爬;如何深潜不露,只送大情报,不要小情报。“总之”,于同说:“你要在别人看来,真是一个特务,而不只象是一个特务,除开危害党的事情不干外,别的只要特务干的你都能干。”
从此肖强真的照上级指示的那样,努力来做一个特务。他干了不过一年,的确大有长进,他的上级申雨峰越更信任他了,他在黑社会里也越更吃得开了,结果他又爬上了高枝。
有一天,申雨峰叫他到办公室里去,告诉他:“区特种委员会要开会,本来是章家成代表中统去参加的,现在章家成到重庆总部去了一时回不来。你既然代理了章家成的工作,你就代他去参加特委会召开的联席会吧。”
四川省特种委员会这个机构,肖强调任川调室的视察后,章家成曾经告诉过他,四川建立了一个特种委员会,由省里党、政、军、警、宪、特几方面的首长参加,是最高当局兼任四川省主席的时候建立的,由最高当局兼任主任,以后就照例由省主席兼任。日常工作由成都行辕的调查课长、军统头头主持,名义是主任秘书。他工作很忙,派一个秘书常住省特委会,作为他的代理人。特委会下设秘书室和四个组:第一组由中统负责,主管情报。组长是四川调统室主任申雨峰兼任,副组长是四川调统室书记胡桃兼。实际管事的是任第一组主任干事的章家成。申雨峰要肖*去代的就是第一组主任干事的职务。第二组由宪兵团负责,专管“行动”,可是一切要行动的事都由军统和中统行动组直接办理。第三组由成都行辕特别党部负责,组长是特党部书记长吴庭和,实际上由副组长杨以篪负责,专管审讯。杨以篪是一个叛徒。还有两个法官,一个也是叛徒,另一个是军统的人,原来是青年党的。第四组管宣传,由省三青团干事长也是省教育厅长的任作武兼,有两个叛徒担任副组长。其他还有几个督导员,其中大多数也是叛徒。在省的特种委员会下,各市、各专区和各县都建立了相同性质的特种委员会。
肖强奉申雨峰之命,去参加了特委会的联席汇报会。虽然是由主任秘书派来的秘书主持会议,四个组也都有平等的发言权,但是实际上汇报和讨论最多的就是情报。其他行动、宣传、审讯都没有多少可说的。实际上是以代情报组主任干事的肖*为中心了。
起初肖强代表一组的主任干事章家成去开会,后来因章家成去重庆后不再回来,既然中统省调统室的情报实际上由肖*代理负责,在省特委会当然也就由肖*代理第一组的主任干事,统管省特委会的情报工作了。后来三搞两搞,肖*干脆搬到将军衙门内的省特委会办公去了,而且其他的几个组都没有人常来办公,经常讨论的又是情报居多,大半由肖*主持这个汇报会,他在这里掌了大权,可以抹干吃净了。
肖强把这次升位告诉了于同,于同很高兴,肖*变得更成熟和老练了,把省特务委员会管情报的一组抓在手里,那是大有油水的。不过他又给肖*继续敲警钟:“且莫忙欢喜,位子爬得越高,越容易招风,越危险,越要谨慎戒骄呀。不知道你读过没有,我想起诗人臧克家的一首诗,原文记不起来,大意是说:就在你的脚边,埋伏着千万只毒箭,只待你那失足的一瞬。——你的身边肯定有毒箭,你可不能失足呀。”
肖强爬到四川的特务首脑机关主管情报的位子上去以后,他得认真象一个主任干事那么来干事了。除开事关重大的情报,在脑子里强记下来,先告诉于同外,其余时候,他必须要象一个真的特务那么办事和生活,使任何人也无法抓住他的漏眼。
肖强早先在中统省调统室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中统在成都地区的职业情报特务名单,也掌握了三百多人散布在各单位“党网”的特务和“通讯员”名单。还掌握了目前收集到的共产党及进步势力及地方势力的活动分子情况。这些名单和情况他都已经送给于同。现在到了省特委会,当然增加了一些情报的来源,比如警、宪、军和社会各方面送来的情报。但是军统的情报却不多见。因为军统对于中统掌握了省特委会的情报组是不高兴的,因此阳奉阴违,不肯把他们获得的重要情报送到省特委会的情报组去。但是肖*很清楚,在这个特务机关里,到处碰到的都是冷酷无情,互相欺诈,互相坑害,争功邀赏。不仅在中统、军统之间,有难分难解的矛盾,还有军、警、宪、特之间、地方土特务和中央特务之间,军统、中统特务与叛徒特务之间,受过特务专门训练的科班出身的特务和没有受过训练半路出家的特务之间,四川籍特务和“下江”籍特务之间,少壮派特务与老牌特务之间,都有这样那样的矛盾而且症结点都是中统和军统争权争利。肖*既然要象特务一样行事,还要站在中统一边来和军统斗争,何况于同说过,军统比中统更凶恶,危害更大,一定要抓住他们的情报。
肖强把军统不肯送情报来而只想来拿情报走的事,向中统调统室主任申雨峰汇报了,并且提出要组织一个定期的情报汇报会的建议。申雨峰对于军统不送情报早有看法,便立刻同意,并且去找了省特委会的总管事的主任秘书,提出这个建议。他们几个头头碰了头,到底达成了定期交换情报的协议。这样一来,肖*掌握的这个情报组当然就成了这些情报的交换站了。名义上每次情报汇报会是由省特委会的主任秘书主持,情报组组长申雨峰协助,但是实际上只开过一两次会,主任秘书有事不来,派一个代行秘书来,后来连代行秘书也不大肯来,于是对等地申雨峰也不大肯来,交由肖*来代理。结果情报汇报会实际上由肖*来主持了。这对于肖*来说,是再好也没有的了。中统和军、警、宪方面的情报肖*都能掌握,就是军统也不得不送来一些情报。重大的他们当然不愿意送来,可是把他们送来的情报和从各方面送来的情报进行比较分析以后,军统的主要情报,还是可以掌握一部分的。
肖强上任统管情报工作后,每天处理新送来的情报,按他们正常运转的秩序进行工作。同时肖*着手来查看过去的档案和卷宗。他到存放案卷、档案、资料的机要室去看了一下,只见满屋、满架、满桌以至满地堆的都是卷宗材料,有的埋进灰尘里,有的已被水渍。他随便翻一翻,秩序很乱,对不上号。但是就在肖*随便拿起来看的一卷东西里,却可以看到一些特务活动和我们党遭受侦察破坏的情况的真实记录。这真是一个发掘情报的宝库呀。
肖强把这个情况向于同汇报后,于同要肖*借个什么名义,去清理那些卷宗,发掘情报,看看特务过去搞些什么阴谋诡计,地下党是如何遭到破坏的。肖*同意说:“借口是找得到的。”
肖强经过考虑后,去省调统室向申雨峰汇报说:“省特委会的案卷十分混乱,花了这么多力气搞来的情报,积压在那里,无人整理,实在浪费,应该进行彻底整理,理出线索,加以汇总,有些无用的就销毁掉,有些可以从新立案,加以发展。”
申雨峰听肖*这么一说,十分重视,马上同意清理原有的案卷。显然他很欣赏肖*这样认真办事,消除混乱的作风。申雨峰立刻决定由肖*来主持办理这件事情,并且调出十来个内勤特务交给肖*支配,清理旧案,重新理出线索。
肖强把这些内勤特务叫去分了工,把现有卷宗按系统、按地区、按年份进行清理。把整理出来的侦破线索,活动情况,通通交给肖*审阅。并且经过申雨峰同意,通过中统所掌握的各市、各专区、各县的特委会、各党政系统、学校等单位的中统特务组织,也进行这样的情报整理,把重要情报汇总报到省特委会情报组来,再进行审查核对,作出新的纪录来。这个工作量当然是很大的,但是却得到省特委会党、政、军、警、宪、特(包括中统、军统)头头们的赞赏,认为肖*抓了一件他们早就感到要办的事,毫无疑问这又增加了肖*在他们眼中的份量。这件工作搞了半年,总算有了一个眉目。各方面特务活动的历史和现状,肖*都清楚了。对肖*来说,尤其重要的是他基本上掌握了这些年四川的共产党组织有哪些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有哪些党员被捕,在狱中表现如何,什么人动摇、自首、叛变、投敌,有哪些还混迹在党内和进步团体内,敌人派了什么人在接近或钻进进步组织中来,有哪些组织和党员已被特务发现等。正在进行的侦察中,有哪些党员已被跟踪,正陷于危险之中,还有哪些党员被叛徒提供了线索,但是还没有查到下落或早已逃匿无踪,成为悬案了的情况。
肖强看了这些汇总材料后,使他触目惊心。敌人确实不是光吃干饭的,他们处心积虑,日夜思谋,千方百计地在对共产党进行残酷的斗争。他们已经取得相当大的成功,有些地方的党组织被彻底破坏了,有的党组织受到惨重的打击,有些组织正处在危险之中。他们用高压、用欺骗、用叛徒暗地破坏,用特务侦察,用“两小时自首法”,用“红旗”政策,用“美女计”,用各种攻心战术,造谣诬蔑的“耳语运动”等等阴谋诡计,用各种从外国进口的新式刑具和各种电子侦察工具。真是为了消灭共产党,他们无所不用其极!这真是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淋淋的斗争图画。
肖强后来面临一些什么样的血淋淋的斗争,后面便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