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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窟十年 第七回 吃花酒,受试探,险中圈套 挣表现,小立“功”,跨入门槛

上回说到肖*密报贩烟案,立了一功,被中统认为是他们的“忠实同志”后,总算敲了一下中统的门,受到了中统的注意。如今且说有一天,黄继统带一个人来找肖*,约到“饮冰室”的雅座去喝茶。黄继统对肖*介绍说:“这位是廖仲化,省调统室的组训科长。”

这个人看起来其貌不扬,说不出有多少特征,总觉得上帝在安排他的脸型时,五官安的不是地方。肖*一听说他是中统的组训科长,就不敢怠慢。科长的官虽然不大,却掌握着吸收和训练新特务的大权。这正是肖*要结交的一个人,他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肖*不卑不亢地和他寒暄几句后,就单刀直入地对廖仲化说:“我在这里是被人看成讨人嫌的摆设,不如调到你们那里当个跑腿的干事也好嘛。”

廖仲化笑了,黄继统也跟着笑了。肖*莫名其妙。隔了一阵,廖仲化才说:“老兄连组织都还没有加入,怎么能到调统室工作?”

“什么组织?我不是参加作通讯员了吗?”肖*奇怪地问。

“通讯员还不算数,那只是外围,你连党网的人都不是,更不用说调工了。在我们那里干事,起码要是党网的人。”

黄继统解释,“党网”是指中国国民党党员调查网,“调工”是中国国民党调查工作员。光是国民党员,即使是通讯员,也不能算参加了中统组织。哦,原来是这样,门还没入,要登堂入室能行吗?要进入核心,这还要多久呀?

肖强要求说:“那我就入党网吧。”

廖仲化说:“现在你算有资格了。你先参加党网,以后有机会再说到调统室工作的话。”他马上拿出一张表格来让肖*填,是参加党网的。果然他们是有意而来的,连参加党网的表格都随身带来了。填了表以后,肖*问廖仲化:“党网干些什么事?”

廖仲化说:“一是报情报,一是发展党网和通讯员。”

看来非真下海不行了。肖*回来找到周武哲报告了这个情况,周武哲说:“好,你入了他们的党网,深入了一步。你要挣表现,发展几个不三不四的人进党网,当通讯员也可以。”

肖强真的这么办了,他在袍哥里找了几个不三不四的人,他们以为既是袍哥,又当特务,就可以吃遍社会,可以占“欺头”了。这样的人,廖仲化和他们见了面,还感到挺满意呢。

但是又过了一些时候,肖*还是没有被吸收到省党部调统室去工作。他又有些着急,周武哲却告诉他,千万别去问这件事。他说,欲速则不达,水到渠自成嘛。

周武哲又说,你这些活动都是一个袍哥大爷的正常活动,你现在把这些本事操会了,对于你将来的活动也有好处。而且要学得精,操得亮。比如喝酒,你喝二两就醉了,别人就可以把你灌醉,逗你说出真心话来,要操出起码一斤的酒量,你可以把他们灌醉,逗出他们的真话,你却可以清醒地装着醉了,想说什么便能说什么。又比如烧鸦片烟,你可以在烟铺上和他们对烧,只是你却要防备着,不要吃上了瘾。你还要把袍哥的黑话说顺嘴,和三教九流的人都能“搭白”。周武哲最后说:“你要操会这些本事,也不是三月五月就行的。组织上批准你和他们同流,你只要不合污就可以了。真正要做到出污泥而不染,也不是容易的事呵。”

肖强想了一想,这些在社会中“玩滚龙”的本事,特务们的那种腐化生活,他的确还没有学会,而且打心眼里厌恶这种生活。他特别不习惯装出在码头上掌红吃黑的架式,更不习惯在堂子里吃花酒,打晕麻将,调戏妇女那一套。在酒楼上喝酒划拳的本事肖*倒操出来了,有一斤多的酒量,可以吃得通了。吸鸦片烟的确是苦事,但是他可以老吸不吞,上不了瘾,吸多少也无所谓。

肖强就这么下决心鬼混了三四个月,小有名声了。陆淑芬见他这么醉醺醺地作践自己,也心疼了。她劝他不要这么醉生梦死地过日子,还是做一个规矩人吧。连他未来的老丈人也说他:“逢场作戏可以,不要过了份。”他怕肖*陷进堕落的泥坑里去,成为一个“烂王”。

但是黄继统和廖仲化这些人却对肖*越来越欣赏,越来越多来往。这使肖*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那些人过去和肖*总是不即不离,说不定对他的德行有看法。正派人是干不得他们那一行的。

有一天,廖仲化来约肖*到天涯石街一个妓院去找那里新来的、花名叫“夜来香”的妓女吃花茶。刚进到“夜来香”的房里,却看到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说闲话。那人一见廖仲化就连忙站起来,廖仲化一见便骂道:“李三娃你也跟老子们到这里来混?要是你监视的共产党赵超德脱了梢,抓不到人,有你的盐水饭吃就是了。”

那个叫李三娃的小特务支吾两句便下楼去了。

肖强听了廖仲化说的话,心里暗地吃惊,看来他们要对这个被监视的共产党下手了。要赶快通知周武哲才好。

肖强装着没有听懂听清他们的说话,故意问廖仲化:“啥子叫吃盐水饭?”

廖仲化说:“吃盐水饭就是坐禁闭。哪个不完成任务,就要遭禁闭。坐禁闭的人只给吃盐水泡饭。李三娃这家伙,叫他在川大监视共产党,他却溜到这里鬼混来了。”

肖强和廖仲化在那里坐一会,喝一会茶。说些闲话,便分手了。肖*回到家里很着急,因为他和周武哲约的约会期还没到,救人却又等不得,怎么办?他只好试一试曾和周武哲约好的临时有紧急事通知的办法了。

肖强急急地来到将军街附近一个公厕里去解大手,趁公厕没有人的时候,在蹲位的板壁上用粉笔画了一个王八。肖*画的王八是没有画尾巴的。这是周武哲和他约好了的。肖*画好王八后,走出公厕,趁没有人在那里,他又在公厕的墙上随便画一个叉叉。这也是周武哲和他约好的。周武哲从公厕外边走过,就看得到。

他走出厕所,很不放心,周武哲会不会刚好到这个公厕来,而且刚好去他刚才蹲过的那一格,看到他画的没有尾巴的王八呢?这真是太玄了。如果他没有看到,就不会到陆公馆来找肖*,通知不到,说不定川大那个被监视的共产党员就会落入特务之手了。

咳,说巧不巧,第三天周武哲倒真的到陆公馆找肖*来了。肖强几乎不相信地问他:“你硬是看到我画的没尾巴的王八了?”

他点一下头,笑着说:“那怎么会错呢?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哩。”

肖强把廖仲化他们在川大正监视一个叫赵超德的共产党员并且可能要动手抓人的情报,报告给周武哲,周武哲赶快告辞走了。

过了三天,周武哲又到陆公馆找肖*来了。他一进房间就问:“你说川大被监视的共产党叫赵超德,没有错吧?”

“没有错呀。”肖*肯定地回答。

周武哲说:“川大的党组织查过了,没有赵超德这样一个党员。后来他们打听了一下,政治系倒有这么一个学生,可是连真正的进步学生也算不上,他和进步同学有些往来,但是他和三青团分子也有往来。”

肖强说:“这就怪了,我听得清清楚楚的叫赵超德,说是共产党。”

周武哲说:“也许是特务弄错了,把他当作共产党来监视了。我们没有把特务正监视他的事告诉他。这样的一般群众,就是抓了,也没有什么,会放出来的。”

但是肖强觉得还是应该设法通知他一下,免得受无妄之灾嘛。这时,周武哲却若有所思地问:

“是你约廖仲化到妓院去的,还是廖仲化约你去的?”

肖强回答:“是廖仲化。”

周武哲又问:“你们到那里就看到了那个小特务,还是后来他闯进来的?”

肖强回答:“我们进去的时候,看到他已经坐在那里和窑姐调情了。”

周武哲盯着问:“那个妓女是一个高级一点的,还是一个下四烂?”

肖强回答:“看那样子是比较高级的,举止大方,还会说些文明词儿。”

周武哲沉默了一下,忽然说:“我怀疑是他们在对你玩什么把戏呢。”

肖强的脑子也突然一下子亮了,“玩把戏?”

周武哲说:“我们不妨这样来设想。他们故意在你的面前露一个共产党的名字,而且是就要动手抓的,看你有什么反应。我们再设想一下,那个学生赵超德本来是他们的人,如果他得到已被特务监视的通知,就向特务密报上去,特务即可肯定这个情报是从你这儿漏出去的。这样一来,不仅证实了你的不可靠,而且川大去通知赵超德的党员也可能在赵超德这个特务面前暴露。”

“哎呀,好危险!”周武哲这么一说,肖*不禁惊呼起来,“幸喜得你没有通知那个赵超德。”

周武哲说:“是危险,不过这也是我们的一种设想,把事情想得危险一点,会少出漏子,你以后要事事多动一动脑筋哟。”

周武哲最后一句话,对肖*太有用了。干他这种工作的,就象是在走索道一样,稍一不慎,就会掉进深渊里去,万劫不复呀。

周武哲在和肖*分手时,还嘱咐肖*:“你要装得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照老样子干,而且要争取立功。”

真象周武哲猜测的那样,廖仲化是在玩把戏,用阴谋诡计来考察肖*。幸喜被周武哲识破,没有出漏子,一切平平顺顺地过去了。没有多久,廖仲化又去找肖*,告诉肖强说,要调他去中统训练班第三期受训。

肖强说:“上次受训把我整够了,我再也不想去受那份洋罪了。”

廖仲化认为肖*太不识相,这样的短期受训本来是挣资格的极好机会。而且可以联络感情,拉帮结派,为以后的高升打下基础。这么好的机会倒不想去了。廖仲化劝肖强说:

“你不是想到我们调统室干点事吗?你不去受训,哪里有资格?哪个认得你?”

这一句话倒引起了肖*极大的兴趣,原来这是进调统室的台阶。大概廖仲化已经打定主意要拉肖*进调统室,但是还要进中统训练班去挣一个资格,当然也是再接受一次考察。肖*还装作不大乐意地推辞:“你够朋友,信得过我,就介绍我到你们那里去,信不过算了,何必叫我去受罪?”

廖仲化说:“老兄有所不知,没有经过中统训练班训练过的,就不能进调统室,你这样一个白丁,就是进了调统室,你也干不下来。象你们操袍哥一样,不是也要操出一点本事来才行吗?”

肖强就这么半推半就地,终于被廖仲化介绍进了中统训练班第三期。这已经是一九四三年夏天的事了。

在中统训练班里,虽然天天免不了要听那些“精神讲话”,那些千篇一律的反共滥调,同时还发给学员《防止异党活动办法》、《剿匪文献》等叫大家阅读。肖*很厌烦,可是他听到一些教官讲搞特务工作的基本知识和一些实际的技术,却对自己很有吸引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呀。比如有一个姓阎的教官来讲授《情报学》,他讲了共产党的组织以及活动的方式方法,讲的相当系统。肖*听了很奇怪,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党的活动情况?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个阎教官本来就是一个凶恶的叛徒。在训练班讲课的有好几个都是叛徒。在课堂上说得眉飞色舞,恬不知耻。这个阎教官讲《情报学》讲得颇有条理,他讲的内容包括调查、内线、跟踪、守候、化装、通讯、逮捕、审讯等等。全都是根据共产党活动的规律制定出来的一套对付共产党的办法。这些办法是阴险狡猾的,手段是凶狠毒辣的。这是他们几十年反共经验的总结。肖*本想努力笔记下来,送给周武哲,但是讲得很快,而那些技术又很具体,实在难以记下来。于是肖*鼓动班上的学员,要求他发讲义。他果然编出了讲义,油印出来,收工本费在班内出售。肖*趁人不注意时,多买了一本,找机会拿出来交给了周武哲,周武哲翻了一下,十分高兴,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一定要把这些技术学到手。他们用来残害共产党,你却用来保护共产党。”

肖强在中统训练班里快结业了,他想到结业后是不是能分配他到中统内层的省调统室去呢?他想起周武哲叫他立功的事,看来不挣点表现是不易受到信任的。果然他在训练班找到了一个挣表现的机会。

在训练班里,有一个由肖*原来认识的广旺县调统室组长周宗一介绍来的学员,名叫卓成,他一到训练班就找肖*拉拉扯扯。肖*总感到这个人不对路,鬼鬼祟祟的样子,喜欢包打听,似乎想从哪里打听点什么。这是一个什么人?引起了肖*的怀疑。有一回他说他有事出去一下,逃了学。肖*就把他在训练班里学到手的跟踪技术应用一下,盯了他的梢。他到牛市口统一检查站里去了。卓成既是中统的人,为什么又进了军统的交通检查站呢?肖*估计他是军统的人。中统里面怎么容得军统的人?跟即去找廖仲化,问他:“我们这里也有军统的人吗?”

廖仲化肯定地说:“没有。”

肖强把他发现卓成的情况告诉了廖仲化,廖仲化很吃惊。廖仲化又暗地跟踪卓成,果然证实了他是军统的人。调统室毫不留情地把他开革了。同时从他的口中也得知广旺县的调统室组长有问题,也把这个人撤了。

这一下肖*得到了调统室主任申雨峰的赏识,认为肖*过去的表现不错,经过试验看不出有问题,特别是这次立的功,看来肖*是忠实于“组织”的,并且很有工作的主动性。肖*在中统训练班结业后,便立刻被调到新成立的中统成都实验区去任助理,虽然没有直接进入省调统室的内层工作,到底又向前跨了一步。

肖强找机会向周武哲汇报,说他结业后只调到成都实验区当助理。周武哲却高兴地说,能跨进铁门槛就是胜利,不怕官小位卑,只要动脑筋,办几件漂亮事,立几个功,不愁爬不上去,叫肖*马上上任去,周武哲说一切事情好象都在照上级为肖*安排的轨道在前进。上级是谁,他没有告诉肖强。

肖强调到成都实验区去当助理,是升了官了,接触的面比过去大得多了,能看到的情报也比过去多得多了,还多少可以了解到一些有关中统、军统的组织系统和主要人物。他都一一记下来,交给了周武哲。周武哲传达了组织上表扬肖*的话。这个组织就是南方局。原来周武哲是代表南方局来和肖*联系的。但是周武哲告诉肖*,“欲穷千里目”,还要“更上一层楼”,下一个目标是争取到省调统室去搞情报工作。

于是肖强找机会来爬这“一层楼”。机会虽然来得比较晚,到底还是找到了。

到底肖强怎么来爬这“一层楼”的,找到了什么机会,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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