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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真诚 §话说“玩感觉”

说到创作,人们常常提到我国现代作家郁达夫的一句名言:“我为阅世而生,为观察而来”。崇尚观察,是一切有成就的文学大家的经验总结。然而,近些年,当人们论及作品的时候,“某某有敏锐的观察力”之类的话,很少再有人提及了,取而代之的是句颇为时髦的语言:“某某的感觉真棒”。有位作家曾公开宣称:“文学本身就是一种分泌”。“如果我没见过我作品中的某某,可能他在我作品中的形象会更加完美”。这种崇尚感觉的时尚,有人把它叫做“玩感觉”。

由崇尚“观察”到崇尚“感觉”,表面看似乎是作家获取素材的不同角度和方法。实际上,是对待生活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观察,由先前所重到时下所轻,不能不认为是文坛的悲哀。何以如此说呢?因为,时下对感觉的崇尚,多是建立在对西方昨日时髦的盲目趋附基础之上的。独特的感觉,于作家创作不但是必要的,而且是必须的。然而,这个感觉,必须是借助广泛而缜密的观察不断充实、深化、扩大、更新、升华之后的感觉,而不是对生活不经任何观察在自己的主观世界里“找来的”感觉。否则的话,不是将创作完全陷入主观唯心主义的泥淖而不能自拔,就是将文学引向完全的个人化。因为这种脱离生活,完全凭感觉而创作的作品,具备了主体性是毋庸置疑的,可作家的这种感觉往往视现实为心灵的派生物和寄寓物,是扩大了的“自我”。这样的作品不可能打动读者,更谈不上产生什么社会影响了。对感觉的盲目崇尚,首先是从朦胧诗开始,一些青年诗人公开宣称他要写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那种感觉,刻意地去追求和寻找个人臆念中的朦胧的幻觉,把本来很通俗的辞句弄得估屈聱牙。随之出现的“后新潮”,其诗句便越发的涩口,读之如同猜谜,大抵只有诗人自己明白个中含义,兴许连他自己懂与不懂都值得怀疑。后来,此风又漫延到小说创作中,那些写主观臆念,写主观感觉的作品便越发多了起来。有的把文章写得迷离混沌,让人不得要旨,甚至连一些颇有地位的老作家评论家也慨叹“读不懂”。对这样的作品,广大读者只能是敬而远之了。为什么有些作家自鸣得意的“创新”之作,却遭到广大读者的普遍冷落?其原因怕是出于对感觉的过分崇奉而对观察的过于冷落。

古今中外,凡文坛成大事者,无不将“观察”与“感觉”作为相互联系并融为一体的感知世界的形式。古代杰出文艺理论家刘勰论观察与感觉的关系时有句名言:“夫翚翟备色,而■翥百步”。意思是说感觉若无观察为雄飞之羽翼,就不过是虽五色斑斓却只能小飞百步的山雉,那自然是无法凌空翱翔的。现代杰出的思想家、文学家鲁迅曾向世人告白他所致力的是写出“在我的眼里所经过的中国的人生”。这再清楚不过地道出了作家的感觉来自于对生活的细微观察。正是由于他对生活、对人生执著地观察和体验,才有了他的诸如《阿q正传》、《祝福》等一系列小说名作及堪称中国文学瑰宝的杂文作品。

敏锐的观察力,应是一个作家在艺术上成熟的重要标志之一。一个作家,只有具备了观察生活发幽烛微的能力,看人看事才能入木三分,写出的作品才能具有深刻感人的力量。这里我们不妨举例为证:我国古代有两个画马高手,一是唐代的韩干,一是宋代的李公麟。韩干曾作《三马图》,其神妙在于“画马不独画皮”,还“画出三马腹中事”。李公麟画马,苏东坡评价说:“龙眠(乃李公麟)胸中有千驷,不惟画肉兼画骨。”这些丹青妙手,能画出马的“腹中事”、画出马“骨”,没有对生活独具慧眼的观察,恐怕是无法做到的。据说,美国有一位百万富翁,他的左眼坏了,花了好多钱请人给装了只假的。这假眼装得极好,确有乱真之妙。这位百万富翁自然分外得意,常在人面前炫耀,许多人竟辨不出真假来。有一次,他碰到了美国作家马克·吐温,问道:“你能猜得出来吗,我哪一只眼是假的?”马克·吐温指着他的左眼说:“这只眼是假的。”百万富翁十分惊异,问他根据是什么。马克·吐温非常认真地回答说:“因为我看这只眼里多少还有那么一点慈悲。”马克·吐温从眼神里能看透资产阶级虚伪的本性,其敏锐而深刻的观察力自然是他长期对生活的细微观察中培养起来的,恐怕不是他完全脱离生活的主观感觉所能造就的。

举这两则文坛轶事,意在说明观察对于一个作家的必要。没有对于生活持久而耐心的观察,不可能有思想内容深刻而丰富的文学作品。这是为中外作家的文学实践所已经证明了的。近几年群众一再抱怨文坛上好作品少,有影响的“史诗性”的作品更少。相反,那些表现自我的晦涩难懂的作品却泛滥成灾,其根本原因,是作家脱离现实,脱离生活,却一味在主观世界中找素材,找人物。找来找去,自然无法找到五彩缤纷的社会生活,找到的只能是狭隘的孤零零的“自我”。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少数作家之所以把感觉的作用强调到极不适当的程度,不过是在为自己脱离生活寻找借口。这种做法,表面看似乎重视了文学是一种独创性劳动,其实,恰恰在根本的问题上违背了文学创作的规律。生活是创作的源泉,这是一条不可改变的真理。当前,创作要上去,文艺要繁荣,离不开作家对生活详尽而周密的观察。但愿我们的文坛上多一些“为阅世而生,为观察而来”的创作态度严肃的作家,少一些对丰富多彩的生活不屑一顾的“玩感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