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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 §“因为他们爱上他们了”

一直到现在柯还常常想起小学5、6年级发生的一些事情。

柯和他的同桌岑蓉同是班上的男女尖子。遗憾的是柯较之岑蓉始终稍逊风骚。她一直是大队长兼班里的中队长,柯永远是大队委兼班上的中队委。他们的成绩不相伯仲,而他们的吵闹却与日俱增。

其实他们早在两年级开始就是同座位了,一向也好好的。那时候的风气不像现在,男女生之间难得说话,张张课桌上用小刀刻着深深的界河,通常总是男生一边宽些。但柯和岑蓉之间的界线,过去只是斜斜的一条象征性的浅纹。柯的一边比岑蓉的一边还明显少一些。他们也难得互相看一眼,却一直各居半边或互有入侵,倒也相安无事。

也不知怎么的,大约从五年级下学期开始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有一天两人在课间休息时,为该不该管两个打架的学生拌了几句嘴。到了上课时,是岑蓉而不是柯,突然用削铅笔的小刀(这小刀还是她自说自话从柯的铅笔盒中拿来的),在课桌上重重地刻出了一条新的分界线。她的劲用得如此之大,以至把自己的手掌也划开一条血口子。

这条线几乎将课桌的三分之二划入岑蓉的版图,而且,从此只要柯稍一越界,回敬他的,必定是岑蓉那感觉上尖尖瘦瘦却十分有劲的拐肘的重击。

忍无可忍的柯终于爆发了。有一回就在上课时间里,他把岑蓉挺过来的尖肘子狠狠地撞了回去,紧接着却惊天动地地尖叫起来一一岑蓉那削得尖利无比的铅笔尖,无情地剌入他胳膊里!

因为是上课时发生的事,原本是无声的对抗,柯这一叫便成了硝烟弥漫的战事。周围的知情者乐不可支,自然惊动了老师和全班同学。

怎么啦怎么啦,你们这是?过去不是好好的嘛,现在怎么课堂上也闹开啦?

是她先把我……

是他……

好了好了,都给我闭嘴。还两个班干部呢,带的什么头!

班主任张老师把他俩骂了几句后,本来已回到黑板前写她的去了,偏偏岑蓉趁此机会又用她的尖肘子猛捅了柯一下。柯哇地一声,眼泪都差点流出来。没弄清是非的张老师回过头来,想当然地认为大队长岑蓉(又是女生)是不可能做坏事的,所以她不怪岑蓉作恶,却恨柯继续捣蛋,一个箭步冲到柯的跟前,大叫一声:

柯!你站起来!

柯红着脸站起来,作为一名大队委,他还从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可是气坏了的张老师一句话也不让他分辨,就作出了一个决定,将他与后排一个差生对换座位。

按说这一决定对柯应该是有利的,从此他可以摆脱岑蓉的无理欺压了。而他的感觉中确实也包含了一瞬间的解脱感。但实际上他心中更多的却是吃惊而失望。虽然他表面上努力表现出欢欣鼓舞来。

当时的他无暇或根本无法去考虑自己那种心情究竟是为什么,而岑蓉的真实心情又是什么样的。虽然现在的柯完全相信,岑蓉当时的内心也和自己一样,不会有真正的释然。而当时的他却为岑蓉那如释重负的冷笑而怀恨不已。

换座位似乎是个明智的举措,有一阵他们仍然极少理睬,但也极少冲突了。甚至,她时而还会在课间回过头来,冲柯似笑非笑神秘地一瞥。柯则时常恰到好处地候个正着,并报以默契的一笑。虽然他其实并不清楚他们间默的是什么契,但那总比挨她的肘子让他感到舒服。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又开始了战争。岑蓉常趁老师板书时回身猛捶柯一下,或从背后伸手掐柯那不得不伸在她座位下的大腿。柯的大腿常常布满青紫。忍无可忍的柯的办法是揪她的小辨,或汲取别的同学的惯伎,往她颈后扔新削的铅笔屑子。

有一回岑蓉也突然在课间哇一声尖叫起来。

明显已比以前明白多的张老师,愤怒而困惑地冲过来。这回的指责是是冲着他们俩的: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总是吵个不休?

柯垂头丧气,一言不发。而柯的新同座,那个细声细气也从没让柯放在眼里的黄彩香居然仗义执言道:

是岑蓉先掐他。

岑蓉掐他?张老师充满疑惑地瞪着柯:是真的吗?她坐在前面怎么能掐到你?

柯想说那是事实,不知怎么,咽了口唾沫未置可否。

不料,黄彩香为表白自己没说谎还是什么,忽然冲到被张老师罚站在过道间的柯身边,一下子撩起他的裤管:

张老师你看这是什么?

张老师过来一看,吃了一惊,又撩起柯的另一条裤管,发现上面也是青瘀累累,不禁大喝一声:

岑蓉,你也站出来!

哇地一声,岑蓉非但没站起来,反而伏在课桌上嚎啕大哭。

正想狠狠教训她一顿的张老师怔住了,话头也变了:

简直莫名其妙,大家都好好的,偏偏你们两个班干部吵吵闹闹不团结。你们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时,被换到了岑蓉身边,一向被同学们看不起的大脑袋差生顾永林,突然冒出一句在他们那个年代绝对罕闻的话来:

因为他们爱上他们了!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张老师一步蹦到顾永林面前,歪着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永林犹豫了一下,换了个词又说了一遍: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喜欢上他们了……

哄堂大笑中,其实也才20多岁的张老师,也绯红着脸笑出了声,随即嘎然收住,一把拽起顾永林,指着门外,尖声命令他和冲过来狠狠捶了他一拳的柯,一起站到课堂外去。

此后直到小学毕业,顾永林为他那句名言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备受嘲弄。以至他一度见了人就面红耳赤,好长时间躲着一切同学,郁郁寡欢。

好长时间里,校园里到处可以听到“他们爱上他们了”的声音。中间那个爱字被极大地强调,变成长长的尖声甚至异化成怪声怪气的“害”音。并且,它成了全班甚至全校同学见到顾永林时的问候语、他的绰号,也成了同学间嬉笑甚至打闹时的开场白一一怎么啦?你想“爱上他们”吗?

……哼,你敢“爱上他们”!……

小学毕业后柯和顾永林分在了不同的中学,此后直到现在,他们就只再见过一两回。这两回都给柯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倒不是“他们爱上他们”的原因。这句话柯从来不说,而且,尽管他在课堂上为此言狠狠捶了顾永林一拳,事后他们反而成了相当友好的朋友。因为他心底里暗暗佩服顾永林说得不无道理,尽管他也把不准自己尤其是岑蓉是不是真的有点儿那种意思。

生为家中老五的顾永林出身于郊区农家。因为孩子太多等缘故,他的家境十分贫寒。柯的印象中,他从没穿过新衣服或合身的、不打补丁的衣服。长期拖欠学杂费或减免学杂费,使顾永林一向抬不起头来。正因为这样吧,当他的嘴里吐出一个当时十分忌讳的“爱”字时,大家才倍觉印象深刻。似乎他这样的人会想到爱,本身就是一大笑话。

但是顾永林家又是星期天柯最喜欢去的地方。顾永林懂得那么多有趣的事情,无论是捉蟋蟀、摸螃蜞还是掏黄鳝洞,他样样老练,从不落空,每次去都让柯留连忘返。

有一次,顾永林看了一眼就指着沟中的一个小洞说,那不是黄鳝洞,而是蛇洞。紧接着,他用一根树枝将躲在洞里的一条火赤琏赶了出来,然后一把拎住它尾巴,直到把它抖死,然后扔在粪缸里。据他说,这样那条枉死的蛇就不能向他讨命了。

柯对此说法不以为然,但对顾永林的大无畏气概却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惜的是他不能常去顾永林家,去了顾永林也没太多空陪他到田野里去玩。因为他家有做不完的活计。

有一回柯去时,他们一家子正在田边剥一大堆刚从泥田中起出的茭白。柯自告奋勇,帮他们剥皮,起先他们挺欢迎,可没剥几只顾永林爹就一个劲地咳嗽起来。

顾永林便低声叫柯别剥了:

你歇歇吧。当心茭白壳划伤你的手。

可柯正剥得来劲,连说没关系,没关系,茭白壳怎么会划伤手呢?

他更认真地剥着,把经手的茭白都剥得光光溜溜更干净了。没想到顾永林他爹竟破天荒地主动叫顾永林赶紧带他去摸螃蜞。

到了河沟边,顾永林才吞吞吐吐地告诉他:

你把茭白剥得太干净了。

可笑的是当时柯仍然没明白:

剥得干净点有什么不好的?

顾永林脸一红,再也没说什么。

柯当时也没多在意此事。直到大起来,有一回在市场上买茭白,他嫌上面的叶子留得太多,要剥去些而菜贩则嘀嘀咕咕不让他剥时,他才蓦地一怔,恍然悟到,当年顾永林不好意思直说的原因是,把茭白剥得太干净,就卖不出份量了。

可这都不好意思对好朋友说的顾永林,怎么就会在课堂上喊出“他们爱上他们了呢”?

更让柯暗自惊诧的是,这个顾永林的头脑里,盛着许多比他还下流的恶劣思想和经验。

小学六年级的暑假,是柯和顾永林课余来往最密切的时期,也是两人友情迅速升温的时期。两人都沉溺于斗蟋蟀。柯差不多每天下午都要折好许多纸管,然后和顾永林一起到他们村的田头屋角去抓蟋蟀。太阳很辣,烤得他们都脱了皮,但两人根本觉不到热。每天总能收获到几十只蟋蟀。然后,两人就在顾永林家屋后的小竹园荫地里进行“初选赛”,两人让自己捉到的蟋蟀捉对厮杀,淘汰掉大多数后,再以几只胜利者去与顾永林村上的同龄人进行决斗。

决斗是有赌注的。一张洋画片,几只香烟壳或者一小根黄瓜、一只地里或家里偷出来的半青半黄的西红柿,都是赌注。当然,更主要的是胜利的荣誉,诱使得柯每次决赛都如临大敌,紧张而剌激,以至乐此不疲。

无奈的是他们总是负多胜少,以至没几天柯珍惜不已的洋画就输去了几十张,而顾永林也损失了至少20条黄瓜。

有一天傍晚,两人又双手空空地往回走的时候,顾永林诡秘地捅捅柯,向小桥后的一小片黄瓜地歪歪嘴:

那是阿木林家的自留地。看见没有,黄瓜结得多好?

阿木林向来是顾永林的死敌,顾永林在许多方面都被他盖过一头。现在他也成了柯的仇家,因为他的金钢大元帅一连掀翻了他们十来只自以为是无敌大将军的大蟋蟀。

顾永林又压低声音对柯说:

敢不敢,他赢我们东西,我们就偷他家黄瓜?

给他们家里人抓往怎么办?

晚上再偷嘛,保证抓不到我们。怎么样,有种的话,晚上9点钟,我们在这座桥上碰头,然后……

柯考虑了3分钟,点了点头。

结果,那天晚上柯便有了一次远远出乎预料,并从此对顾永林刮目相看的特殊经历。

当然不仅是偷黄瓜的经历,虽然那晚他们黄瓜的收获也颇丰。那天傍晚刚巧下过场雷雨,天很凉快,空气清新,黄瓜上犹在滴着水珠。月黑风高之际,两人连偷带顾永林发泄式地破坏行动,至少让阿木林家损失了30条油亮鲜嫩的大黄瓜。

尽管黑乎乎的村落里没有任何人出现,得手后,又兴奋又害怕的柯还是捧着一抱黄瓜,跟着呼哧呼哧大喘的顾永林,沿着灌溉渠边的小路一气狂奔。直到通往城中的水泥桥边,才停了下来。喘息稍定,两人下到河边,将黄瓜胡乱洗了洗就大嚼开来。尽管路上丢了许多黄瓜,剩下的也是咬几口就像扔石头般往河里朴嗵朴嗵乱丢,吃进去的还是把两人的肚子塞了个滚瓜溜圆。想起刚才的种种,两人又充满快意地你指着我,我嘲笑你的拿彼此的胆小状开心了一通。

乐够了,吃饱了,时间也不早了。两人正打算分手回家的时候,水泥桥上响起一声自行车铃。顾永林伸长脑袋一看,身子立刻绷直了,嘴里也情不自禁叫道:

嗬,有好戏看了!

柯问他怎么回事,顾永林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远去的骑车人一一那是个大约20岁的女子一一吭哧了好一阵,终于下了决心似地告诉柯:那个骑车的女子是阿木林的姐姐,长得很漂亮的,是城里纺织厂的学徒工,这时候刚下中班。

柯不明白这个阿木林的姐姐下中班和“有好戏看了”有什么关系。顾永林又犹豫片刻后说:

你看见过女人的那个吗?

柯迷惑地摇摇头。顾永林又问:

洗澡昵?

柯又摇摇头。顾永林忘形地哈哈一笑:

你太没有噱头啦!阿木林姐姐长得很好看的吧?老实告诉你,我看见过她的那个一一太好玩了,仔细看呀,跟河蚌吐在外面似的……两只奶奶圆嘟嘟的,雪白……

柯愣住了,浑身莫名燥热,又羡慕又神往,好一阵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到现在为止,他不是绝无顾永林类似的经验,但对异性的裸体却从没有像顾永林那样程度的了解。而被得意冲昏头脑的顾永林,不仅向他炫耀自己已不止一次有过偷窥阿木林姐姐洗澡的经验,而且径直提出了一个令柯呼吸更加紧迫的动议:

你想看吗?这时候去正好,她刚回家,肯定要洗澡的。

柯一言不发。自己早已迫不及待的顾永林也等不及他表态,拉起他就向村中跑去。

阿木林家的房子就在他们的黄瓜地后面。刚才偷黄瓜时还是黑洞洞人都已睡下的屋子里,果然亮起了一盏灯。而因为下过雨,天很凉快,村子里也没有一个在外面乘凉的人,黑森森的,大都进入了梦乡。

这种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呵。

顾永林真值得柯刮目相看。他让柯躲在黄瓜架下,自己先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潜到阿木林家窗下,趴着边屋的窗扇看了一会,然后向柯招了招手。怎么也抑制不住哆嗦的柯却突然失去了上前的勇气。正在踌蹰中,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的顾永林竟又返了回来,低低说了声“轻点”,拉住他就往前去。

顾永林的估计一点没错,柯把头伸向阿木林家灶间的窗格子上时,刚好看见他姐姐脱去最后一件红裤头,蹲进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木盆里。也许是因为很晚了吧,她脸冲着窗子,亳无戒心从容地洗起来。

那时的村舍大多是没有窗帘的,阿木林家灶间的窗上更是一无遮拦,只可惜的是窗子的玻璃太脏了点,看进去朦朦胧胧的,仿佛隔了层薄雾。但尽管如此,柯还是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偷窥到一个一丝不挂的异性的全部隐秘。

他的激动可想而知。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两颗因兴奋而热气腾腾直冒汗的脑袋,你挤我抢地在小小的窗櫺前还不到两分钟,屋子左侧,阿木林家堂屋的房门竟然伊呀一响,突然大开!

但见睡意惺忪的阿木林摇摇晃晃地从门里出来,走了没两步,就冲着场院的小树哗哗的渲泄开来。一边尿,一边还打了个响亮的呵欠。

快逃!

顾永林拉了柯一把,两人如先前偷过黄瓜一样,再次狂奔开来。所不同的是,这一回柯的心里充满的更多的是恐惧而亳无先前的趣味感。万一这回给阿木林抓住,那耻辱,可不是偷黄瓜可比的!

幸运的是,阿木林听见脚步声,只是愣在门口望着他们而没有追过来。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这是谁。因为第二天柯和顾永林经过商量,决定继续去找他斗蟋蟀以观察他的反应,而他未表露出任何异常,依然为又赢得柯一张关公斩温酒斩华雄的洋画而手舞足蹈。

小学毕业后柯又见到过顾永林两次。

一次是在柯即将下放农场时,他偶然在小巷内的菜市场边的酱园打酱油,一歪头见到菜场里出来一个颇有些憝态的小伙子。赤着脚,两条裤腿挽得老高,腿脚上满是泥桨。脸上也黑漆妈乌的,肩膀上搭着根扁担,扁担上挂着两只空筐。

那不是刚卖完菜的顾永林吗?

顾永林没注意到他。柯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得退后一步,犹豫着要不要和他打招呼。要不是他那颗硕大的好冒汗的脑袋,柯根本认不出他来了。更让柯认不出的是,顾永林显然和酱园伙计很熟了。他爽利地往柜台上扔上两张一毛钱的纸币,伙计则问也没问就递给他一瓶二两半的“小炮仗”。顾永林就那么站着,一口菜也没有,用嘴咬开“小炮仗”上的软木塞,咕嘟咕嘟一气灌下,将空瓶往身后的市河里的一扔,扬长而去。

柯回过神来,想叫他时他已走远了。柯目瞪口呆,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去追他这么个才十七八岁就如此善饮的小酒徒,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走远了。

他什么时候会喝酒的?

他又为什么这么贪酒?

最后一次见到他时,顾永林就今非昔比了。

顾永林所在的郊区早已成了大片的街道和厂房,已是中年人的顾永林,想必也农转非或更出人头地了。柯偶然见到他是在儿时住过的老房子附近一个超市前,穿着双大头翻毛皮鞋的顾永林正在那儿买彩票。手上捏着张密密码码写着十几行号码的小纸条,一丝不苟地监督着输码员的工作。

两人相认后,柯很想听听顾永林这些年来的变化,可他刚说了句还记得“他们爱上他们了”吗,连你现在在干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话头就被顾永林接过去,张口就问他买不买彩票,然后便是滔滔不绝地大念他的彩票经。

顾永林说他自有彩票史以来就雷打不动,一周至少要买20块,多则限定不得超过一百块。顾永林说,他要是一个月能买上五百块钱的彩票的话,现在早已是五百万以上的富翁了。不过他并不为此而泄气,而是更钻研也离成功更近了。他说他现在走到哪儿都带着个小本本,看到公共汽车路数、车号甚至超市购物票的编号,都会剌激他产生灵感,赶紧记下来备选。

柯对此颇觉诧异,不禁给顾永林泼了点冷水:

据我所知,这种事情纯粹是个概率问题,获大奖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你怎么会相信自己能通过研究获得大奖呢?

顾永林重重地拍了柯一下:

老兄!我当然相信,这种事情没有信心怎么行?你没看见报上讲的?有一对夫妻买了两年半彩票,最多一笔7000多块,最后家当都快买光了,他们还是把最后20块钱买了彩票,结果怎么?嗨!480万!480万啊……

这事我相信。可是你想过没有,报上那种宣传的目的是什么?你相信不相信还有成千上万、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像那对夫妻一样的人亏额累累,而且根据概率,他们哪怕把最后一个分币投进去也注定中不了大奖?而这种情况,报上为什么不宣传?

遗憾的是顾永林压根儿就听不进柯的话,他宛如智者对迷途羔羊慈悲为怀、不予计较似地挥挥手,表示自己不屑于一驳。却对柯腰上的手机产生了兴趣,迫不及待地把号码要了去,一笔一划若有所思地记下来,而实际上,直到现在柯也从没接到过他打来的电话。

这个号码好,这个号码好。顾永林反复研究着柯的手机号,情绪更高涨了几分,嘴角也冒出厚厚的白沫子:快了快了,现在我越来越有把握中大奖了!

柯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哪知再一听才知道,顾永林说自己很快将中大奖的理由是,他曾经中过几次20块的,还买过一张彩票离大奖只差三组数字。还有一次他选的数字倒过来看和大奖几乎一模一样。更绝的一次,他明明填了一组数字,让缺心眼老婆一反对就划掉了一注,结果一一你知道怎么啦?划掉的号码跟大奖一模一样!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柯不禁也为他感到痛惜不已。

就差一个数字!顾永林两眼发直,分明又沉浸在虚拟的受奖氛围中去了:那一期大奖是人均370万!370万啊,就这么黄了……

一一如果顾永林现在能看到我这个故事,柯想对他说:你恐怕不是幸运儿。但也绝对不是学生们眼里呆头呆脑的坏种。就凭你小学时那句名言,你就算得上是一个目光敏锐的思想家。你现在也理应该是出色的哲学家或心理学家。你是吗?柯怕他至今仍然不会是。不仅因为柯从未读到过他的论文。柯相信小学后两年的羞辱及他的彩票瘾已足以葬送他的一切才智了。

而柯,也在小学的后两年里不断为顾永林针对自己所说的“爱”而苦恼。他深愧自己的下流。虽然他当时从不肯承认自己真是爱上了岑蓉。但顾永林的话对柯刺激是如此之深,以至柯越想回避越发觉自己其实一直是在爱。到后来,甚至还爱上了他们那位动不动就红脸的女语文老师。以至柯一度为此万分焦虑,见了她就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