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父亲也是听祖母说,您死了?”
李琴萧瑟,抿唇默认。
之所以把这些告诉宝儿,是她明白,宝儿以后肯定要留在将军府,毕竟她是周家的血脉,既然如此,她就必须要让宝儿知道,方氏这个祖母不好相处,需小心提防才好。
至于她……她还没想好,到底该何去何从。
有些话李琴虽然没说,但周宝儿是什么人,职场的白骨精,脑子稍微一转,就把李琴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母亲,那您知道,父亲在五年前续弦了吗?”
李琴猛的抬头,眼里先惊后失落,然后流着眼泪道:“已经猜到了,刚才我就听见,有人叫他爹爹,但不是显儿的声音。”
“所以……您想离开将军府?”
李琴转过头偷偷抹眼泪:“我在外七年,就算他没有续弦,我也不能留在将军府拖累他。”
周宝儿皱眉,她知道母亲是怕人言可畏,因为古代的女人,把名节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
这七年,母亲带着她在十三巷,没少受人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些流氓地痞,想来占便宜。
母亲为自保,给了白氏不少钱,这才得了杨家庇护,战战兢兢地活了七年。
有道是升米养恩,担米养仇,正因为白氏对她们母女知根知底,所以才敢趁火打劫,逼着母亲按了婚书。
“母亲,那您想过没有,如果您不留在这,我就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李琴又猛的回头,因动作太快,脸色瞬间惨白。
“你不是,你是你爹的女儿。”
“但外人不这么想,也没有人能证明,我就是爹的女儿。”周宝儿严肃。
看着宝儿这样镇定,李琴恍惚了一下,她的宝儿明明才七岁,还是个天真浪漫的年龄,却因她……而不得不这样早熟,这都是她造的孽。
“那……那该如何是好?”李琴乱了。
周宝儿沉吟,过了良久才轻轻道:“母亲现在只有两条路,要嘛就带着女儿远走高飞,要嘛就只能陪女儿留在将军府。”
李琴脸色大变,细细琢磨远走高飞四个字,最后摇了摇头:“娘,娘只怕没有那个能力带你远走高飞。”
“那就只能留在将军府。”
“可是……”
“没有可是,您担心人言可畏,周家主事人也担心人言可畏,您若是退,便是心虚,周家人定不会让您继续活着。”
其实根本就没有两条路,想走便是死。
李琴脸色更白,但脸上却有赴死的表情。
“母亲是不是想说,死了也挺好?”
李琴不言。
周宝儿便道:“您是死了挺好,那宝儿呢?宝儿就坐实了野种的身份,若母亲打定主意,便索性带着宝儿一起走,省得我孤单。”
李琴睁大眼,眼泪喷薄而出:“不行,你不是野种,你真的是周家嫡女。”
“可人家不信,您都退一步求死了。”
“那我不死,谁也不能让你死。”
“母亲!”周宝儿扑在李琴怀里,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她相信母亲已经懂了。
李琴确实懂了,可她又迷茫又凌乱。
……
蜀湘园。
周康一进门,赵嬷嬷就把他带到了主厢房,刘月禅刚哭过,眼睛很肿,冷冷的看了一眼周康,才神情恹恹的低下头。
“你来了。”
周康不语,撩袍在花桌前坐下,和刘月禅保持距离。
他态度冷清,一如既往,好像她是洪水猛兽接近不得。
刘月禅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样,主动走到花桌对面,陪他坐下。
“钰儿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她已经知道错了,这段时间便让她留在蜀湘园吧。”
周康抿了抿唇:“可。”
这冷淡的样子,刘月禅心里更痛,连指甲陷进肉里都不自知。
“你想如何安置李氏,还有她带回来的女儿?”
见刘月禅这样硬绑绑的发问,赵嬷嬷急的狂打眼色,她的郡主啊,就是太不懂温柔二字了,这样质问,男人怎能不反感。
事实上,周康对刘月禅连反感都没有,他很冷静,只想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琴娘本就是我原配,七年前因误会,才流落在外七年,如今误会解开,她自然还是我夫人。”
“那我呢?”刘月禅咬牙切齿,她是真想连茶带壶,全摔到周康脸上,可赵嬷嬷说,她不能,她要想办法,抓回周康的心。
“你若愿意,仍然是将军府的刘夫人。”周康不带一丝感情,口吻不是商量,而是知会。
让琴娘回周家他势在必行。
刘月禅惨笑:“我是刘夫人,那她就是琴夫人咯?”
周康默认,一言不发。
刘月禅那怕早就猜到他是这么想的,但亲耳听他说出来,还是千疮百孔了。
“好,我能答应你跟她平起平坐,但我有个要求。”
周康眼里划过一丝诧异,他还以为,她会大吵大闹,死活不同意。
没想到……
“你说。”
“既然平起平坐,那你对我和钰儿,就要公平些,你在她那里多久,就要来我这里多久,否则,我宁死也不从!”
为了让原配回家,逼死她这个续弦的蜀地郡主,皇帝问起来,整个周家谁都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她还有娘家撑腰。
孰轻孰重,她相信周康自有衡量。
周康眼芒一闪,他确实衡量了,也相信以刘月禅的性格,说得出便做得到。
“你何必自找苦吃?”周康皱眉,排斥之心,已写在脸上。
刘月禅心如滴血,咬着牙骄傲的抬起头:“我乐意。”
赵嬷嬷急的连忙插嘴:“将军,郡主是心里有您,才甘愿如此,以防给将军落下宠原配而灭续弦的口舌,老奴求将军,怜惜郡主。”
刘月禅知道赵嬷嬷是为她好,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脱口而道:“不用他怜惜,反正这些年,平安城也没有谁不知道,我堂堂西蜀郡主,在周将军心里就是一根草,有男人跟没男人一样,我早就是个笑话了。”
周康阖眼,盖住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愧疚。
赵嬷嬷眼尖,赶紧稳了稳神,顺势接道:“郡主,您就别再说反话气将军了,老奴看着您长大,怎能不知,你满心都是将军,为了将军,您就是受再多委屈,也心甘情愿。”
刘月禅扭过头眼泪双流。
周康心再冷,也听出赵嬷嬷话中有话。
暗指刘月禅为大局作想,也为他作想,那怕他被迫答应,来湘蜀园静坐,让她吃尽苦头,也能让世人明白,他对平妻是公平的,并没有宠原配灭续弦。
“我答应你。”周康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刘月禅趴在桌上痛哭流涕。
“嬷嬷,这样逼他来,又有何用?他对我是不会有一丝怜悯的。”
“老奴的傻郡主,男人都是吃软不硬的呀,你表现的越大度,他就越愧疚,只要愧疚就说明心里有你,这,您还不明白吗?”
刘月禅抬头:“我不明白。”
“真是傻郡主,不论是欢喜、憎恨、还是愧疚,这些都在人心中有一定的份量,佛家言,只有无欲无求,无嗔无念,才是空啊。”
刘月禅怔愣,喃喃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看她明白自己的意思,赵嬷嬷松了一大口气。
“老奴刚才有注意,将军对您是有愧疚的,那郡主只要抓住这个愧疚,早晚有一天,将军会明白,谁才是最爱他的人,更何况习惯这个东西很可怕,只要慢慢地让将军习惯您,再让他明白,那溅人连您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时,她还算什么?”
说到最后,赵嬷嬷眼里滑过阴狠。
这是第一步,只要将军答应,以后她有的是办法,让那女人和孩子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