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周宝儿有问过芝兰，问刘月禅堂堂西蜀郡主，为何心甘情愿嫁给父亲做续弦。

按理，像刘月禅这样的女子，皇帝都嫁得，更别说皇子什么的。

芝兰便说，刘月禅早在七年前，周康前往西蜀平乱时，就看上了周康，后西蜀臣服，提出联姻，她便直言非周康不嫁。

当今皇帝，这才不得不给她指了婚，而周康迫于无奈，才迎娶了她。

婚后五年，周康去蜀湘园三次，还是被太后皇后所逼，由此可见，她对周康是多么一往情深，并苦苦忍让。

再到她被接到将军府，刘月禅的女儿周钰，立马找上门来，她就知道，刘月禅有多恐惧，甚至有多反感她和母亲归来。

她的丫环散播流言，想阻止她和母亲归宗，完全是意料之中。

但不到一天，她就不吵不闹，贴身丫环还以死认罪，就让周宝儿感到头皮发麻了。

有道是不怕对手横冲直撞，就怕对手潜心蛰伏。

“父亲可有让人封锁消息？”

芝兰惊讶，宝小姐好聪慧，竟然把事想得那么远。

“已封锁。”

周宝儿没注意芝兰：“那你知道，父亲去蜀湘园，和她谈了什么？”

芝兰摇头：“主子的事情，奴婢不敢打听。”

好吧，她隐隐感觉，定是父亲和刘月禅做了什么交易，所以刘月禅快速妥协。

“昨天母亲告诉我婚书的时，屋里并没有其它人，是怎么传到蜀湘园的？”

芝兰想了一下：“宝小姐可要奴婢去查？”

“查吧。”周宝儿很干脆。

刘月禅怎么回事她先不急，再看看，但有一点，她必须警醒。

那就是她和母亲身边，绝不能有刘月禅的人。

否则，芝兰和芝香再厉害，她和母亲也经不起处处算计。

更何况，天下的男人都不喜欢麻烦，母亲若总是麻烦不断，事事都要他亲自相护，那久而久之，感情再深也会消耗贻尽。

更何况只防御不进击，到头来也是防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个事先不要让母亲知道，省得她忧虑过度加重病情。”

“奴婢明白。”

芝兰前脚刚走，管家袁平就一瘸一拐的忍伤痛，带着一名老嬷嬷前来。

“宝小姐，这是长房大老太太身边的春嬷嬷，她奉大老太太之命，给宝小姐送人和东西来。”

长房大老太太，说的是昨天她见过的伯祖母孙氏吧。

昨天还不理不睬，今天便主动上门，看来是认了她这个侄孙女了？

周宝儿敛神，上前给春嬷嬷行礼。

春嬷嬷闪了闪身子，不敢受她的礼，反过来给她行礼道：“拆煞奴婢了，宝小姐是主，奴婢是仆，怎敢受礼，奴婢春嬷嬷见过宝小姐，宝小姐妆安。”

周宝儿笑得天真无邪，赶紧乖巧的回：“春嬷嬷好。”

春嬷嬷一边笑着打量她，一边不紧不慢道：“宝小姐生得真是端庄大方，大老太太吩咐，让奴婢给宝小姐送些衣物，都是崭新的还没过水，宝小姐看能不能穿，若是大了便让丫环们改一改。”

说完，春嬷嬷让了让身子，就见六名丫环，各捧着四季华服，走进门来。

除此，还有几个老嬷嬷，抬了不少绫罗绸缎，以及四、五个看起来像装首饰的盒子。

周宝儿一脸惊讶：“这是……伯祖母……给我的？”

她故意说的断断续续，一像吃惊，二像不习惯，三像难为情，三种形态轮换的恰到好处。

春嬷嬷眼神一柔，笑着道：“是，全是大老太太亲手给宝小姐挑的，就连这六个丫环，也是大老太太亲自选的，以后就留在宝小姐身边使唤，若是不喜欢打发了也行。”

周宝儿呐呐的说不出话，扑闪扑闪的眨眼晴，看起来非常惹人爱。

春嬷嬷感叹，真是可人儿，怪不得命好，流落在外七年，也不见俗气，可见琴夫人，确实是用了心的。

“怎么会不喜欢，宝儿明天就亲自上门去谢谢伯祖母。”

春嬷嬷惊讶，好聪慧的丫头，那里像不懂规矩的样子。

“那老奴就回去禀告大老太太，就说宝小姐要亲自过来道谢。”

周宝儿笑而不语，一派天真纯良又娇羞可爱的样子。

等春嬷嬷走后，她问了几个丫环的名字。

一等丫环有两个，叫绿柔，绿晴，二等丫环四个，叫红菱、红霞、红彩、红细

绿柔轻声问道：“宝小姐可要给奴婢重新取名字？”

她们卖身契带来了，从此以后，就是宝小姐的人了。

周宝儿感叹，还好自己看书看得多，知道一点门道，说是送人，何偿不是眼线。

“不用了，就用原来的名字吧，不知道我母亲那里？”

绿柔便道：“大老太太也送了人和东西去，宝小姐不用太担心。”

还真是个妙人，闻弦歌便知雅意，怪不得是一等丫环，就是不知道像芝兰芝香这种，算几等丫环。

眼见天色已晚，正要去降雪轩寻母亲，母亲就打发芝香来找她。

说是让她过去一趟。

到了降雪轩，父亲还没来，母亲忧心忡忡的躺在床上，朝她招了招手。

就见屋里的丫环们全都识趣的退下了，只留下芝香在旁边伺候。

“宝儿，你见过你伯祖母了吗？”

“昨天见过一面，但来不急打招呼。”

李琴也不是蠢人，很快就想到不打招呼的含义，她咬了咬唇，终于坚定了自己要留下。

“刚才你伯祖母往我这里送了两个一等丫环，和四个二等丫环，还有衣物首饰补品什么的。”

“我那也送了，除去补品，其它的都一样。”

“一样？”李琴怔了一下，眼带苦涩。

周宝儿不懂：“母亲？”

李琴叹了口气，宅门里的规矩，她没教过宝儿，宝儿不懂她不怪，怪就怪就自己……不该听信了方氏，才害了自己也害了宝儿。

“母亲？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这些人和物，不能收？”

李琴摇了摇头：“不是不能收，你伯祖母是个公正的人，她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人送的不对。”

李琴失落，缓了好一会，才心平气和告诉她，按规矩，夫人是四个一等丫环，四个二等丫环。

府里的姑娘，都是两个一等，四个二等。

妾室则一个一等，两个二等。

但孙氏给她送的和姑娘一样，她明明又不是府里的姑娘，如此不清不楚，介于两者之间，便是孙氏给出的某种态度。

周宝儿听完，心想自己了解的还是太少，宅子里的水，果然好深。

“那伯祖母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李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能……她也很难做吧。”

说完李琴又叮嘱她：“不要因此而埋怨你伯祖母，等以后日子久了，你就会知道，她做事情是最公平公正的，这样做其实也合情合理，毕竟……我想回周家，是没那么容易的。”

这个她懂，名节高于生命嘛，她不会因此就埋怨孙氏，相反，她很欣赏孙氏，没点手段，又怎么能管理家族，做个合格宗妇？

李琴说是这么说，可看她终究是意难平。